第十七章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一）

    夜黑风高，上京的深夜一片寂静。

    今夜丑时，天空上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有淡淡的微光在天空发亮。下方城市之中，万家熄火，偶尔听的到谁家院中的犬吠在远处响起两声，便又安静下来了。

    石板街道上两个衙役手持火把在晃晃悠悠的巡夜，他们的影子随着火把的摇晃而摇曳不定，被扯出很长很长。

    一个衙役张大了嘴，打了个大哈欠，挤了挤半眯着的眼问道：“何子，现在有几更天了。”另一个叫何子的衙役看了看他，好像传染一样也打个哈欠，精神不佳的说道：“四更左右了吧，还有两个时辰就亮更了，我那婆娘暖好了铺子，到时候，老子衣服都不脱就钻进被窝里，这巡夜真他娘不是人受的。”

    另一个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拉拢着眼望向前方又不在言语。忽然前方隐约有影子晃动，那衙役揉了揉发涩的眼皮，火把举得向前，眯着眼想看看是什么。

    火光的照射范围下，从黑夜中踉跄的扶着墙走出来一个人，满身是血，俩衙役吓了一跳，连退几步“唰”的抽出腰刀，喝道：“是谁！”

    那人看到有人后，欣然一笑，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两衙役对望一眼，连忙近前查看，那人半趴在地上，张开满是鲜血的嘴，艰难说道：“我是……南城……藏典院卫修……快去……仙司禀报……有妖袭击……”张张嘴话没说完，便栽在地上。两衙役定眼一看身穿白鹤服，带乌纱帽，可不就是仙司卫的装扮。

    衙役连忙弯腰想扶起，另个叫何子的衙役伸手一摸脖颈，已经毫无跳动，再看背后一片血rou模糊，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城南的藏典院走到这城西的,好在这里距离仙道督察司已经不远了，两衙役也顾不得处理搬运尸体，拾起旁边的火把，慌慌张张赶忙跑去仙司禀告。

    上京城内延续部分古制，城坊制度下的坊墙大部分已经被拆掉了，只有一些重要的地方仍然留下坊墙，固大部分朝廷的中央衙门就集中坐落在这些所剩不多的坊院里面。

    仙道督察司就位于上京西城九文坊与修坊之间，坐落在高地面三丈的殿基上，两旁是高一丈五寸的仙人拂尘石雕，百阶之上是金碧辉煌的建筑殿群。前为三层重檐的仙道大殿，高大宏伟气势磅礴，让人不禁为仙道的正气而膜拜，过了殿门，一片广场后为正元殿，是诸位仙道司官员办公的地方，在后法道殿就是仙官居住的地方。作为天下正法的总枢，司首正道真仙手下吸取各宗各派的高手组成仙司卫，拱守仙司重地与抓捕犯法的修仙人氏。

    虽是黑夜，但仙道大殿仍散发出淡淡荧光，每层台阶两边都有长明仙灯照亮。两名衙役此时也没心情在欣赏一番，只慌得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忽然闻得远处一声喝道：“仙道重地，尔等速退！”

    只见上方朦胧的卫殿阁上闪下四道白影，乌纱帽为官，白鹤服是仙，岂不就是仙司卫。两衙役吓了一跳，因为停下的着急，一名衙役一个失脚打滑，栽了个跟斗，趴在前面的台阶上，另一个衙役也顾不得扶他，拱手伏拜结巴道：“四……位大仙，小的们……是西城兵马司衙役，巡夜时，在城西发现一位仙卫受人袭击后身亡，那仙人叫小的们禀告仙司，说藏典院被妖袭击了。”四仙卫闻后大惊，互相看了一眼，不管是不是真但事件重大，他们不敢做这个主，其中两位纵身一跃，速回仙司禀告……

    不多时间，两衙役忽然感到一阵骤风，抬首望空，一道刺眼仙光骤然一闪向城南飞去，随后从大殿里飞出一道道金光身影紧随其后，如流星般闪过。衙役望着远去的身影们惊的目瞪口呆，半响都没合上大张的嘴巴。

    城南藏典院此时一片激战，百光闪耀轰声不断火光冲天，方圆半里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骇人的动静惊动了周围普通人的住宅，当人们发现闪光轰声是来自仙道藏典院时，吓的也顾不得穿什么衣服，招呼家人后，拉开门哭喊着就逃离屋子，一时间道路上都是提着衣，裹着被子光着脚四处乱窜的男女老少。

    五六个仙司卫死守着破损的藏典殿，妖族已经攻到这里，对面一身高两丈的巨人大手一挥，地面猛然碎裂，其中一人躲闪不及，瞬间随着地面一起破碎，一片血rou瘫倒。这巨人便是西南戎州的南牦牛妖，曾击杀过剑真圣地派出的一位真人，修炼百年土法强悍，身子在土法的强化下如铜墙铁壁般坚硬，普通的仙术难伤分毫。

    一个剑真仙卫，大喝一声，口中念咒双手持剑，残影流转，环绕一圈后，数十道剑影轰轰的刺下南牦牛妖，南牦牛抬手生生挡下。赤眼一瞪，单手触地，顿时地面塌陷，几道地刺同时刺向那剑真仙卫，眼看那仙卫即将命丧黄泉之时，突然一阵金光将他接走，落在百步开外的地面上。

    南牦牛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宽袖高领对襟衫的高大短须中年仙人，负背着手站立在那，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由内散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其他仙卫看到后，顿时兴奋起来，不禁感激的大喊道：“司首大人！”

    来者正是仙道督察司司首正道真仙东阳昊，方才东阳昊听到手下报告的消息，从床上翻起，披上道袍，连忙召集附近的司卫们急速赶来，而此时藏典院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各处的卫仙，天空不断有流星般的仙人前来支援，战况虽然激烈，但妖族精悍,一时也难以压制住。

    南牦牛牛眼一瞪，看出对方正是这上京第一首人物，自知敌手极强，土黄妖气皆发，骨骼作响，化身巨牛，怒吼一声顶着牛角闪电般拼死冲来，正道真仙东阳昊皱了下眉头，冷哼一声，屈指一弹，一道金光迎了上去，正从南牦牛的眉心击穿，一个照面便将牛妖击杀，巨大的牛尸轰然落地，却仍在惯性下冲了百步才停在东阳昊脚下。

    几名仙司卫望向后方原本激斗的天空，此时已经硝烟散去，数十具妖尸散乱的躺在远处。受伤的仙卫们在其他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动。立刻单膝跪地拱手道：“司首大人，今夜丑时一刻，忽然妖族来袭，我等死伤惨重，不……”东阳昊伸手打断他的话，沉声问道：“就这几只？藏典殿不曾被妖族攻进吧。”

    “是，我等死守藏典殿，妖族还未攻下。”

    东阳昊扫了下妖尸，只是一群普通的妖族，为什么要攻击藏典院，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望着破损的大殿，东阳昊还是有些不放心，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自己则直径走到由仙纹封住的朱红铆钉大门，袖袍一挥，大门“轰轰”缓慢的打开。

    殿内灯光明亮，百书在架，很是平静。但却是见到正前方挂在正堂的《仙人识书图》下，檀紫仙桌边，不知何时，端坐着一位温文尔雅的蓝衫贵公子，手中握着一卷古朴泛黄的纸卷轴，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身后则负立着一个低首的护卫汉子。

    东阳昊这才一怔，而他身后的几名仙司卫则大惊失色，仙门未开，怎么会有妖族闯入？便霍然反手拔出仙剑，谨慎警惕的围挡在东阳昊前面。东阳昊大步向前，拨开前面挡住他的人走了出来，双目凝视良久，神色严肃的道：“尔等妖族为何入我上京，攻我藏典院！”

    那妖主勾了勾嘴角并未答话，而是将手中卷轴一抖，一张古朴的地图赫然印在上面。看着那弯曲的图标，众人不明白仍然还在迷惑之中，却看到东阳昊脸色骤然大变，身子瞬间无影，与此同时，对面的妖主拍椅而起，也消失不见，众人只听得见大殿内突然激斗声铿锵不断，仿佛万人兵器交戈一般撼动人耳，但却是丝毫见不到一丝身影晃动，一排排的书籍仍安然的摆放在架子上，不曾有一点颤抖。

    忽然殿顶轰然一声破裂个大洞，土灰木石裹着遮天的灰尘落下，一青一黄两道身影“嗖”的一声极快的冲了出去。屋内的兵戈回声竟然跟不上他们交手的速度，仍然在继续回响，持续了许久方才慢慢停息下来......而此时原本立在桌子后面的护卫汉子也消失不见，众仙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飞出殿外，却只看到正道真仙东阳昊一个人立在殿顶金色琉璃瓦，兽脊高巅处，望着远处的茫茫黑夜出神。

    仙司卫们怕司首大人出事，纷纷飞上殿顶，拱手轻声喊道：“司首大人，他们是什么人，要不要我等通知其他仙家前去追赶？”

    东阳昊慢慢转过身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问。众仙司卫低头不敢多问，拱手称是，又是飞回下方。因为是背着淡淡的月光，他们却没发现司首东阳昊原本红润的脸色变的惨白无光，嘴角不断冒着血，而背在后面的右手则颤抖不已，鲜血淋漓的不断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