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摊牌（二）

    李安景不禁联想到这只万人的凌胜军的处境，谢康自认为看出了鞨真人之间的矛盾与信息阻塞，一意孤行的要带领着这只军队深入鞨真领地，想要依靠精锐的突击能力，冲破鞨真八部原本布置的防御线，纵深打击破坏鞨真人的大后方，迫使鞨真人自乱阵脚，从而抓住敌人自露出的弱点，迅速打击从而取得局部胜利的大战略方针。

    看似这种战略是能正确快速取胜，但是凌胜军却同样存在与鞨真人一样的毛病：大战略信息阻塞。斥候探查仅限于百里方圆，青山府不与他联系，也就意味着凌胜军得不到整个战场的军队调动情况，很容易被鞨真人神不知鬼不晓的采取“包饺子”的战术围困。

    二者，凌胜军缺少快速机动部队，全军仅有不到三千名骑兵，其余九千余人皆为重铠军士、弓手，没有纵深打击的闪电反应速度。虽然能如猛虎一般撕开一条口子，但是俗话说，好虎架不住群狼，消耗拖延战术能彻底击垮这只军队的战斗力。

    再三者，军队的后勤补给线难以保障安全，辎重部队因为行动迟缓，总是作为后军被甩在后面，如今要是以谢康的方针来看，补给线是暴露在敌人的战略线上，李安景实在是想不到他如何能保障这只军队的后勤问题，鞨真人可不是傻子，不会不对后军实施摧毁行动的。草料还好说，辽东地区枯草还是能补充畜力问题，但是没有粮食，士兵吃什么？

    在思考中，李安景已经走到了中军大帐面前，雪中候在两侧的士兵看到他走了过来，掀开帐帘，里面灯火通明，似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李安景踏步进账，左右一扫，便看到内帐中，背着双手，仰头观察一张简易地图的谢康。

    “谢将军，不知找在下有何要事？”李安景走了过来，拱手出声道。

    “哦，李大人来了，坐下吧，来人，备茶！”谢康转过身来，指了指案几对面的毡毛蒲垫，示意他坐下后，便仰头冲着门外唤茶水。

    飘香的热茶端了过来，谢康伸手请了一下，自己也端起一杯，小口喝了一下：“李大人，这两日本将得到军需官的反映，说后军何兵使的辎重部队行军速度越来越慢，目前两军相隔已经超过五十里，每次往返取箭粮都耗时颇多，这可已经影响了大军的速度，何大人与你相熟，李大人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安景端杯抿茶的手顿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实际这个主意就出于他，后军的辎重作为他最后限制军队自主行动的最后保障，之所以后军减速，便是以此来提醒逼迫谢康，过了兀也吾能够按照规定北上汇合建州的青山军。

    可这话只能暗示，自然不能对他明说。是以李安景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回道：“何大人与在下相熟不假，但李某是军中的都察郎，对此事并不甚清楚，不过前些日子，何大人曾经反应辽东地区积雪深厚，导致道路十分难走，我想可能与此事有些关系……”

    “喔？”谢康眉色平静的继续喝着：“那依李大人的意思，何时才能保证速度？”

    “到了兀也吾，转而北上直达建州，一路都是青山府翻修平整的官道，过了这一段，想必速度就会提上来了。”

    “呵呵，是吗。”谢康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眼睛一抬，便自顾说道：“可是，本将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继续东进，穿过刺里地、纳邻河，撕开鞨真人布置的战略线，偷袭居住在后方卜颜地区的鞨真部落，打乱他们的大后方。”

    果然是这样！李安景霍然抬起脑袋，说道：“谢将军这个主意太冒险了，违背了圣上的意思，孤军深入不但让自己陷入危险，而且还会打乱辽东地区，大宁的战局部署。”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陛下身在后方是难以捕捉到机会的，不能学前朝皇帝身在皇宫，却快马传递战略部署，从而影响了前方将领的作战水平，导致军队溃败。”

    李安景针锋相对：“所以要尽快赶到建州，听从辽东最高总督，陈大府公的统一调度，深入作战补给线也无法供给，再者……”

    “来不及。”谢康打断他的话，放下喝光的茶杯，目光深邃的说道：“趁着鞨真人的战略线现在还未布置完善，鞨真七部仅仅到位了四个部落的勇士，机会一纵即逝，不能拖延！至于补给问题，李大人你难道不知道一曰掠夺、二曰采集、三曰饲牧，最后才是补辎吗？卜颜地区聚集的鞨真部落老弱家眷与当地百姓超过十几万人，牛羊数百万头，后军永平营的辎重部队仍按照老路赶赴建州，只要我主军中，每个士兵都从那儿补充够了十几天的口粮，然后急速插入敌后，就不要再担心这些问题了。”

    “什么！”李安景大惊失色，喊道：“谢将军，咱们是朝廷王师，是平叛，不是劫掠！卜颜地区是鞨真人新占领的地区，大部分仍都是听顺大宁的百姓，一旦这样做了，其他辽东地区的百姓哪个还能在帮助朝廷平乱，这无疑与饮鸩止渴！”

    “妇人之见！”谢康呼啦下站了起来，不容反驳的说道：“李大人莫要多问了，本将心意已定！”

    李安景也噌的一下起身，奋袂而起的说道：“那就恕李某不能答应了，在下不仅代表了仙道督察司，更是代表了朝廷监察军队，必要时指挥……”正说着说着，李安景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中一惊，甩了甩脑袋，在看向对面的谢康时，只能看见几个重影在空中飘忽不定。眼光扫到案几上摆放的茶杯，心中暗叫糟糕！中了**！

    谢康不苟言笑的站在对面，看了看晃晃悠悠、几欲昏倒的李安景，冲着门外一声喊：“来人，李大人身体突然不适，快快扶他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