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曲终人散
把乾坤镜和十几张符令装进口袋，此时我的心里一片暖烘烘的。 都道世人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势利，可短短几天，各种有情有义的人都在我身边出现了，这怎么能不说是人生一大幸事呢： 不忍父母受连累，连死亡真相都不肯告诉的娘娘腔胆小鬼李凌峰…… 对我用情至深，不允许我故意降低成绩考上差校的孙梦茜…… 知恩图报、冒险以死相报的秦珊珊鬼母子…… 还有危难时刻出手相救，明知道我违逆天道后还馈赠厚礼的小道士星月涯、道医杜宇芃…… 区区人生几十载，能有幸结识他们这些至仁至义的伙伴，我常归一就算触犯天道禁忌，后半生厄运纠结、伤残短命，这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所以，想到这些，我真的释然了。虽然明明知道今天一些忤逆天道的行为已经犹如被判了死刑，可今天这个结果，此刻还真是从心眼里感到痛快。 结束了。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我常归一居然以今天这种儍比行为来终结“五劫连珠”这种大凶兆，想必就是让那个古板师傅张十一知道，恐怕也一定会再次大发雷霆，搞不好还会再开除我一次吧…… 嘴角勾了勾，我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回过头去。 回头望去，严重受伤的女鬼秦珊珊仍无力匍匐在地上，双臂虚空抱着什么，显然此刻她的鬼儿子因为无法承受墨斗弹线的法力，已经烟消云散了。 “秦珊珊，真的很抱歉……是我害了你们……让你你儿子……” 轻轻蹲了下来，我看到秦珊珊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内心哽咽，轻轻抱住她的肩膀，此时却又想不到用什么话才能安慰她。 “不。不怪你，这孩子本来也不该存在这世上……反而，是你帮助了我们，让这个张大龙这畜生得到应有的恶报……” 秦珊珊看到我一个人回来，勉强一笑，在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此时这个女鬼脸色一片发青，全身不住地颤抖，就连一双烧焦的手臂抬起来都很费力，看来用不了多久也会跟他儿子一样，最后不得不面对魂飞魄散的悲惨结局。 “他死了吗？” 秦珊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看上去那么平淡，仿佛已经看透了人生冷暖，内心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波动。 “死了，而且永世不得超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再害任何人……” 我用力抱了抱秦珊珊的肩头，只想在最后告诉她，那个负心男人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一切都是天谴。 “好，好，死了就好……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常大哥！枉我在别人的坟墓里苦熬一年，现在大仇已报，我也该走了……” 秦珊珊轻轻一推我的手臂转了个身，跟着吃力一笑，突然张开黢黑的双手一拱，行大礼冲我磕了三个响头。 “常大哥，你真的是个好人，这几天真的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们母子的仇根本不可能顺利得报……可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未了，不知道你能否愿意再帮我一个忙……” “不不！是你帮了我！没有你们母子仗义相助，我常归一也不会活到现在……那个，如果秦姑娘还有什么愿望请尽管说，但凡我常归一能力所在，只要不伤天害理，我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慌乱地把秦珊珊扶起，看到她如此行大礼已经心神惶恐不安 “呵，说起来这件事也没什么万死不辞的……只是、只是……” 秦珊珊说到这里，我看到她虚弱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道红晕。 “咳咳，只是，我秦珊珊生前最爱扮装唱戏，可惜最后到死，最后也没机会把刚学好的一段戏唱给别人听……如果承蒙不嫌，常大哥能否做我的观众，让我临走前这段戏唱给你听……倘若能有个观众认真地听我把戏唱完，哪怕只有一个人，那么，我秦珊珊就算罪孽深重下十八层地狱便也值了，此生再无遗憾……” “嗯！我愿意听！我常归一最爱听戏了……” 我一听秦珊珊最后的愿望原来是这个，顿时眼泪又婆娑了。 他大爷的！ 要知道秦珊珊当初是个多么多才多艺的绝世大美女啊……她这么不辞劳苦地一遍遍练唱，这么不辞一切困苦地学习琴棋书画……这一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来取悦她的如意郎君么！ 只可惜天意弄人，这个本是世界上最该受上天垂爱的女人，却误打误撞遇上了张大龙…… 那个儍逼！那个混蛋！那个人渣…… 他又如何懂得欣赏秦珊珊的这些灵气逼人的才艺？ ……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艰难地端坐到地上，一个落寞的鬼影秦珊珊长袖舞动，清了清嗓子终于幽幽怨怨地开始唱了出来…… 听着颇为熟悉的音律，我突然想起，当初追踪鬼婴，意外掉进卫校废墓，我第一次见到秦珊珊的时候，她当时也是正在十分压抑地再唱这首曲子，好像很怕打扰到别人一样…… 如今重新认真欣赏这首曲子的字句，我终于听清这原来是唐朝刘方平所作的一首词《春怨·纱窗日落渐黄昏》。 纱窗外的阳光淡去，黄昏渐渐降临；锁闭华屋，无人看见我悲哀的泪痕。庭院空旷寂寞，春天景色行将逝尽；梨花飘落满地，无情无绪把门关紧…… 这是一首十分出新的宫怨诗，讲的是一位美人虽被宠爱过，却落得千般寂寞，万般凄凉，到尾也只能对花长叹，蹉跎岁月…… “姗姗，唱的好，真的唱的很好……只是你应该自信一些，大声一点，再大声一点……” 听着如此凄凄切切的曲子，看到秦珊珊边唱边舞，就如花间的彩蝶，而后身影就像水墨画一样渐渐暗淡下去，我的泪眼一片朦胧，终于忍不住一声叫好，掌声久久难熄。 “常大哥，你是个好人……真的！是珊珊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人……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唱完这首曲子！现在！我真的此生再无遗憾了，我走了！再见！我秦珊珊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你的……” 曲终人散，伴随着最后的感恩，秦珊珊最后的舞动的影子终于最后变得透明了…… 而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再没有那只面目狰狞的女鬼，却只剩下一个花容月貌、甜甜微笑的绝美校花…… 珊珊，保重！ 愿来世不要再投胎无情人家！ 愿下辈子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帅哥…… （第一卷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