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番外【落】
不等他们跪倒，芮盈已扶住含笑道：“李卫名义上是我奴才，但在我心里却是拿他当家人看待，自家人不必行这些个虚礼。·” 小翠见跪不下去，只得拉着虎子福了一福道：“多谢娘娘。” 轩辕蕴悄悄走到李卫身边，拉了他的袖子小声而兴奋地道：“李叔，待会儿给我讲讲你判的案子好不好？” 说来也奇怪，李卫至至多一年来皇宫一次，往常更多的是书信来往，但轩辕蕴与李卫就是极为亲近投缘，这一点甚至胜过整日见面的小路子。尤其是自轩辕蕴懂事后，每次见到李卫都让他给自己讲任县丞乃至县令时遇到的各种奇难案件，每一次都听得津津有味，而那时他才不过三岁而已，当时李卫还怕自己说的案子他听不懂，尽量捡了简单的话语来讲，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多余了，轩辕蕴的理解能力很好，即便偶尔有听不懂的也会立刻问他。 对他的称唿，李卫受宠若惊，“奴才说过许多次了，蕴皇子唤奴才名字就是，李叔二字奴才实在担当不起。” “无妨，他喜欢叫就让他叫着吧，你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了，没什么担不担得起。”芮盈笑言了一句又道：“好了，都别杵在外头了，进去再说。” 芮盈刚要迈步，李卫已经过来扶住她的手，自然的像还在后宫里当差一样，“奴才扶主子进去。” 他的这份心意与忠诚令芮盈很是感动，手却是收了回来，“都说了你是朝廷命官，就得有朝官的样子；哪还能像以前一样侍候我这个旧主，可是没个样子。” “莫说奴才现在只是个县令，就算将来做了知皇宫、巡抚乃至总督，那也是主子的奴才，没有主子，就没有奴才今日，能侍候主子那是奴才几世修来福份。”李卫很坚决，手一直伸在半空不曾收回。 小翠是第一次见芮盈，难免有些紧张拘谨，但在这一刻也忍不住插话道：“启禀主子，奴婢自从跟了李卫之后，他就一直在奴婢面前念主子的好，总盼着能够有机会侍候主子。” 芮盈眼眶微红，无奈地摇摇头，戴着玳瑁嵌珠宝花蝶护甲的手轻轻搭上了李卫的手背，就像以前在皇宫一样。 李卫很激动，身子微颤着扶着芮盈进去，一直到雨墨殿方才放下，芮盈转身坐下后，看到李卫一家还站在那里，示意水秀去端了绣墩来，摆手道：“走了一路也累了，都坐下吧。” “奴才们没事，站着就是了。”李卫这般说道。 不等芮盈开口，轩辕蕴已笑嘻嘻地道：“李叔，既然额娘是你主子，那你就该听额娘的话才对，否则可就是不敬了哦。” 李卫没想到轩辕蕴会给自己扣这么一顶大帽子，只得斜签了身子坐下，小翠也是一般，至于还有些懵懂的虎子，早被轩辕蕴拉到身边一道坐，不时将摆上紫檀几的点心递给虎子让他尝尝。 李卫接过一个面生侍女递来的茶好奇地问水秀道：“这些是新来的下人吗？” “嗯，你们走后，陈庶又背叛主子被打死了，雨墨殿缺人手，便让高总管抽调了几个过来，留意了一阵子，倒还老实。·”有了陈庶的前车之鉴，他们择起人来自然更加小心。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在这后宫，最怕的就是身边的人不声不响在背后捅刀子。 芮盈啜了一口清香四泽的茶对李卫道：“这次来准备待几日再走？” “奴才这次是回京述职的，怕是要多呆些时日，也不晓得吏部考绩之后会让奴才留任还是怎么的。”吏部考绩李卫倒是不太担心，这些年他在江阴县的政绩是实打实干出来的，江阴县原本有流盗作乱，抢粮食夺女人，令百姓苦不堪言，但他们每次做完之后就躲到深山之，极难抓捕，反而折了不少人手，于是此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只是此患不除，江阴县就永无宁日。李卫任县丞后就曾向当时的县令献计再行抓捕，但时任县令的孙大人是一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再加上任期又快要满了，他怕再闹出事来会影响自己仕途，是以拒绝了李卫的提议，左右这些流盗早几任县令在的时候就有了，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如此，一直拖到他离任，李卫出任县令一职，在经过周密的计较后，一鼓作气将那么做乱多年的流盗剿灭，使得百姓额手称庆，担惊受怕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安心睡个觉了，不必再担心半夜会有人提刀冲进来。之后，李卫深入了解民情体会百姓疾苦，断案公正清廉，从不刮民脂民膏，三年下来，百姓皆传其青天美名。 “那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心思？” “奴才倒想着留在京城，也好经常来给皇上和主子请安，只是这事儿不是奴才能说了算的，朝廷委派到哪里奴才便得去哪里，纵然是蛮荒之地也得去啊。”最后一句，李卫带了些玩笑的意味，不过倒也是真实，君令不可违，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禄就得遵照朝廷的命令办差，违逆不得。 芮盈想一想道：“等皇上回皇宫后，你过去给皇上请个安，若是皇上问起，就提一提此事，若皇上肯帮你打声招唿，事儿会好办许多。” “请安是自然，只是奴才这点小事不敢劳烦皇上。”李卫如是说道。 彼时，有侍女端了时令的水果进来，是龙眼与葡萄，堆成尖塔形，旁边各放了几枝银签子。 虎子还是小孩子，看到有水果吃，黑亮的大眼睛顿时放光，不过他也晓得这里不是自己家，不好随意去拿，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小翠。 小翠犹豫了一下朝他摇摇头，虎子失望不已，低下头把玩着自己刚剪干净指甲的小指。 芮盈看到他这模样哪有不晓得的理，拿银签子签了一个葡萄递到虎子手里，“来，多吃些，在姨娘这里不用客气。” 虎子虽然很想吃，但看到李卫的目光，小手紧紧缩在衣袖不敢接，李卫跟着道：“主子，您自个儿吃就行，这些水果奴才在江阴时常买来吃。” 芮盈斜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出去几年别的本事没长进，这撒谎的本事倒是渐长，你俸禄多少我会不晓得吗？衙门要开支，师爷要请，哪还有多余的银子去买这些东西，除非学那些心黑的，昧着良心去搜刮民脂民膏。” 李卫一张脸被说得通红，低了头不敢回嘴，芮盈看了他一眼，话语一顿，继而带上了几分怜惜：“还有，你离开不过五六年，不是五六十年，我眼可没花，瞧瞧你们身上的衣服，哪一件件不是洗的发旧褪色，虎子裤腿上甚至都打着补子呢，若是不说，没人会相信你是朝廷委派的七品县官。” 小翠见李卫被斥得不敢吭声，有些心疼他，鼓了勇气小声道：“回主子的话，其实银子每月还有剩下那么些，不过李卫和奴婢都觉得衣裳干净整洁能穿就行，又不丢人现眼，没必要去浪费那银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该用的地方还是要用。”芮盈摇摇头，看李卫夫妇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不会去花那个钱的，干脆转头道：“水月，明儿个将缝衣的师傅请来，再将上次熙嫔送来的料子挑几匹适用的出来，不够的再从库房拿，让师傅给他们三人量身制衣。”说完怕水月不清楚又补充道：“四季的衣裳各做几套，虎子的要留点宽松，备着他长高。” 李卫听得连连摆手，“主子当真不用，奴才们又不是没衣裳穿，那些个料子还是主子穿着自己穿吧。” “我一个人能穿得了多少。行了，就这么办吧。”芮盈挥手不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 至于虎子，在看到李卫点头后，高兴地从芮盈手葡萄，正要凑到嘴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开牙齿已经长齐了的小嘴脆生生道：“谢谢姨娘。” “什么姨娘，得叫主子！”李卫赶紧纠正他的话。 “无妨，是我让他叫的，姨娘听着更亲切些。”芮盈不以为然地道，虎子就像他名字一样长得虎头虎脑，让人一瞧就喜欢，看着他将葡萄塞进嘴里后，芮盈摸了他的头笑问道：“甜吗？” “嗯，好甜!”虎子嘴里塞着葡萄，腮帮子鼓鼓的有些说不清楚，只是用力点头，生怕芮盈不知道。 “喜欢就多吃一些。”她话音刚落，旁边轩辕蕴已经剥好了一个龙眼递到虎子面前，“给你。” 相对于芮盈，虎子更容易接受年纪相仿的轩辕蕴，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接过他递来的龙眼，“谢谢蕴皇子。” 说话间，安儿进来福了一福道：“主子，皇上已经回皇宫了，此刻正在书房。” 不等芮盈开口，李卫已起身道：“那奴才这就去给皇上请安。” 芮盈颔首道：“去吧，该提的就提，不必太过拘束，你能有出息皇上也高兴；待请过安之后再来我这里一道用膳，我让厨房做几个拿手好菜。” 李卫答应一声快步离去，到了书房外，来福进去通禀后，示意他进来。李卫整一整衣衫，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方才举步入内，一路低头盯着自己前后交替的脚尖，待到了书房正后一拍袖子，朝端坐在桌案后的轩辕晔叩头，“奴才李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轩辕晔放下手看到一半的书，抬眼打量了李卫一眼后淡淡道：“何时回的京？” “回皇上的话，今日刚刚到，一回京就来给皇上与主子请安了。”李卫说的都是实话，刚到京城仅仅来得及寻客栈放下行李，连歇都没歇一下。 李卫这番话令轩辕晔冷峻的面色缓和不少，“去过你主子那里了？” “是，之前皇上不在，所以奴才先去给主子请安。”李卫如实答道。 “嗯，我看过你的案卷，这些年在江阴做的不错，很给你主子长脸，不妄她对你这般看重。” 李卫赶紧回道：“奴才能有今日全赖皇上与主子的悉心栽培，奴才纵万死亦难报其一。” “我与你主子给你的只是一个机会，能否把握住是你自己的本事。”轩辕晔随手合上摊在桌上的书，却是一本，“这么说来，吏部那边还没去过？” 且说李卫走后没多久，安儿满面喜色地走了进来，朝芮盈福一福道：“主子，凌皇宫派人来，说要见主子。” 芮盈眉目一抬，颇有几分意外，没等她说话，正在掌灯的水秀突然轻唿一声，却是插在纯铜鎏金雕双鹤的烛台上的红烛在点燃时，突然“哔剥”“哔剥”爆出好几朵灯花来。 小翠在一旁笑道：“在奴婢家乡那里，爆灯花可就意味着喜事要到了，不晓得主子这里会是什么喜事。” “这种事不过是说说罢了，哪能当真。”芮盈随口说了一句后对安儿道：“去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蓝底碎花衣裙，肤色黝黑的年妇人挎着一篮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喜气洋洋地走进来，她倒也晓得规矩，一进来便放下篮子磕了个头，嘴里道：“奴妇白珠给熹妃娘娘请安，熹妃娘娘吉祥。” 安儿见她人长的那么黑，偏偏还叫白珠，一点也不相衬，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直到芮盈回头睨了她一眼，方才勉强忍住笑意，不过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翘。 芮盈收回目光，示意白珠起身后道：“是谁让你过来的，又有何事？” 白珠一听这话，忙道：“回娘娘的话，奴妇是奉了大公子的命令来给福晋报喜的。昨儿个夜里，大少夫人开始腹痛不止，到了今儿个末时，生下一位白白胖胖的小哥儿来，母子尽皆平安。” “嫂嫂生了？”芮盈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因为按着之前的日子算，江氏至少还要十来天才到临盆之期。 “是啊，谁也没想到大少夫人会突然提前生产，不过已经找大夫来看过了，说小哥儿一切都好，并没有因提前出世而有什么影响。”回答了一句后，白珠掀开覆在竹篮上的布，露出里面一篮的红蛋来，“夫人着奴妇将这些红蛋拿来给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