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赌坊
所谓门客，往好了说是幕僚，给主公出谋划策。往坏了说其实就是吃白食的。一般来讲，找个人多而且有贵人出没的地方，瞅准了机会，撸胳膊挽袖子吹上一通牛X，诸如什么满腹经论呀，胸怀天下呀，瞅谁谁怀孕之类的，最好再能评论一下时局。 往往就会有钱多烧得没事儿干的人找上来，与你寒暄一通，然后请你去他家，给你吃给你住。然后举荐你去某某官员门下做事，他好从你这里走关系捞好处。但文帅不能这么干，因为这是一个小县城，不是州府京都，那种冤大头在这里可找不到。而且文帅还有几件重要的事要搞清楚。 一是自己犯了什么事要砍头，二是自己现在有没有被追捕。三是重中之重，要搞清现在这个自己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什么身份背景，有没有考功名的可能。因为这关系到将来的发展。 理论上身份造假更容易一些，随便找个村镇，给管户籍的人一点儿钱，就能重新造一个身份。但毕竟那样不保险。文帅在商政两界浸yin多年，深知有些事，真的永远比假的好。而且如果将来真能走上仕途，瑕疵虽小，却足以致命。 文帅想要进入县衙，但想进县衙可不是说说就能进去的，要么有大钱买进去，要么有人举荐。小小一个县衙，看着不起眼儿，却是这十里八乡的阎王殿，一般的人举荐还不成。文帅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但问题是还是要用钱，可是，钱从哪儿来？ 文帅数了数身上的钱银，算了一下，等三五天后伤好利落了，换成通铺，大概能支持半年。文帅想到了赌，他以前常陪着高官贵人去赌场玩，练了一手掷骰子的本事，往往赢多输少。经常还会因为这手本事，让不少女贵人更加的心花怒放。人嘛，尤其是女人，钱不重要，赢才重要。 文帅拿了二十文钱和两块碎银子出门了。通和赌坊离客栈不远，转过街角走两步就到了。守门的是两个彪形大汉，比文帅高一头，粗一圈儿。穿着黑布坎肩，敞着怀，一身疙瘩rou，门左边的胸口纹青龙，门右边的胸口纹白虎。 两人都拿鼻孔看着文帅，青龙抬抬下巴：“干么的？” “想试试运气。”文帅满脸堆笑，这种人他可惹不起。一拳就能砸得他直接把半年房钱全送了药铺。 白虎嘿嘿一笑，说道：“穷酸也来赌？进去吧。” 文帅从这话里听出点儿别的味道，‘穷酸’？难道这个赌坊是专给有钱人赌钱的吗？话说电视剧里这种赌坊都是穷人在赌嘛。 进去之后，没听到想像中的欢呼声或是叫喊声，只看到一堆人围着赌桌。文帅听到一个人说道：“冯公子，咱们这儿可没这个规矩。况且你跟我们大爷是朋友，这种砸场子的事儿，不该你来干吧？” 文帅往前凑了凑，透过人墙的缝隙，看到说话的人是赌台里边的男子，而那男子对面，一个长相中上，却穿着考究的公子，一只手按在赌台上。 冯公子说道：“怎么？我这只手还不值一千两吗？” 赌桌里面的男人笑道：“冯公子这是难为我，我一个伙计当不得事，冯公子也太拿我当人看了。冯公子稍候，小的这就请我家二爷过来。” “请稍等。”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吸引，齐刷刷地看向文帅，文帅陪着笑脸向冯公子拱手道：“冯兄，我给你还钱来了。这是你借给我的二十文钱。” 这话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形下说出来，估计在场的人都会笑出声儿。冯公子是什么人？洪路县有名的公子爷，祖父曾任户部侍郎，后告老还乡，其父无意仕途，只借了老子的名号做了商贾。而冯公子本人，捐了个举人，却不愿为官，整日介吃喝嫖赌，放浪形骸。 若说冯公子借给别人钱，少于五百两都是不可能的，就是赶上心情好，赏给乞丐的散碎银子也值半吊。然而，今天冯公子赌出了火气，输光了银子不算完，非要押上一只手。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文帅跳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所有人都觉得话外有音。 冯公子自己也奇怪，冷不丁冒出这么个人来，长得还可以，就是有点儿脏，另外那颗痣极其碍眼。但冯公子虽然胡混，却也不是没有脑子，觉得文帅话外有音，于是打了个哈哈，说道：“哦，是你呀，怎么有空儿到这儿来了？” 大家伙儿听冯公子这么一说，更奇怪了。赌场的伙计也颇为纳闷。文帅这身打扮，跟冯公子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么两个人，怎么会有关联。不过，能不请二爷就不去请。二爷不是大爷，脾气不好，请了二爷，即便打发了冯公子，这顿板子也是免不了的。所以也就等着，看文帅怎么个说法儿。 文帅拿出二十文钱，放在赌台上，说道：“冯兄今天手风不顺，要不小弟我替你赌两手？” “行啊。”冯公子爽快地答应，抽回手往旁边一站，他要看看这个冒出来的穷小子想玩儿什么花样。 赌场伙计也乐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当下也不去管文帅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想着送点儿钱把冯公子打发走。 文帅取了十文钱放在小上，说道：“押小。” 伙计拿起骰盅，摇了个小。场内一片欢呼声。 文帅又拿十五文放在小上，说道：“押小。” 伙计又摇了个小。场内的气氛更热烈了。冯公子笑道：“你手风挺顺嘛，都押上。” 文帅笑着点头，说道：“冯兄还不知道我吗，我文帅向来小心，从不敢大手大脚，否则也不会穷到向冯兄借钱花了。” 冯公子笑：“那行，文兄看着办就好。” 伙计听出来了，合着冯公子连这小子叫什么都不知道，这小子就是个砸明火的！借着这茬儿想巴结冯公子，那能给你这个便宜吗？ 文帅又拿一半的钱放在小上，说道：“还是押小。” 伙计微微冷笑，拿起骰盅一通晃，摇了个大。一片惋惜之声，冯公子眉头皱了起来。 文帅心里有底了，这是要什么开什么，对手是行家。文帅一笑，说道：“这位朋友，咱们换个玩儿法怎么样？” 按说赌场里没这规矩，要赌你就下注，不赌你就走人。不过既然文帅用的是冯公子的脸面，那这规矩也得活分点儿。 伙计说道：“全凭文公子吩咐。” “不敢。”文帅翻开骰盅，拿出两粒骰子，说道：“我做庄，一人一粒，点大者赢。” 伙计接过骰子，努了努嘴。做庄就代表先投，如果庄家投了六点，你就是再投出六点，也是庄家赢。不过就文帅手里那点儿钱，就算翻着倍的赢，也赢不了多少去。况且伙计极为自信，文帅不可能把把都投出六点。 “好，文公子请。”伙计爽快地答应。 看热闹的都瞪大了眼睛，连大气儿都不敢出。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儿。把赌场的规矩改了，这说出去，谁信呢？不过要是连带着冯公子一块说，这出戏还是有讲头儿的。 文帅押了一半的钱，然后握着骰子，朝掌心里吹了口气，一松手，骰子在桌上滴溜溜一通转，六点！ “好！”震天响的一声叫好，看热闹的起哄鼓掌。笑容重新挂在冯公子的脸上。 伙计一笑，也投了一把，也是六点。 “好！”又是一片叫好声，看高手过招，哪有不叫好的道理？ 文帅连投了十把六点，冯公子脸上笑开了花儿，伙计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钱的事儿。赌钱最怕被人压着赌，心里的气出不来，手就不好使。伙计又投了一把，五点！ 文帅把自己这边小山一样的铜板，哗地一下推到大上，说道：“你做庄，我押大。” 伙计一愣，所有人都愣住了。冯公子看着文帅，眨了眨眼，没说话。 伙计合上骰盅，手微微有点儿抖，晃了几晃，开出个大来…… 伙计傻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盅里的骰子，这是他出道以来头一回失手。不，这是第二回，刚才投出一个五点才是第一回。 文帅一笑，把钱搂回来，对冯公子说道：“冯兄来两手。” “好好！”冯公子的气儿早没了，一听让他来，咧着嘴就要把钱推出去。 文帅一挡他：“冯兄，别这么着急，你又不缺钱，咱们不就是图个乐儿嘛，来，押一文。” 押一文！ 伙计瞪着文帅，这是拿他当猴儿耍呐！ 可下注的是冯公子，咧着嘴把一个铜板拍在桌面上：“小！” 十把。冯公子押什么，伙计开什么。伙计头上冒汗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再也不能要什么开什么。冯公子都看出伙计手在抖，哈哈笑着就要再下注。 文帅知道差不多了，再玩儿下去，就得出人命了。于是拦住冯公子，说道：“冯兄，改天再玩儿吧，我饿了。” “好！”冯公子收回手，说道：“走，翡翠楼。我请！”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文帅陪笑脸。 冯公子大笑着拉着文帅扬长而去。里屋门边上，二爷轻声对一名伙计说道：“跟着，看看这位文公子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