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后裔
六颗人头插在了林边，程作带领五百亲兵，将营盘扎在两百步之外。刀出鞘，箭上弦，等着山里人出来。文帅则带着交给端木凝蕊的两千人，在程作身后三里处扎营，以为后援之军。 文帅的作为，激起了兵士的血性，前几日的恐惧，瞬间化作了熊熊怒火，眼看着文王带来的亲兵打头阵，人人觉得憋屈，恨不能立时冲进山林之中，与那些山民拼死一搏！ 端木凝蕊也觉得心里憋屈，还不就是杀人立威吗？早知道这样，早几日前便这样做了，还用等他来做这种事吗？ 端木凝蕊不高兴，便带到了脸上。文帅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却不能向她解释，怕有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会伤了她。此时此刻，文帅更希望灵姬能在身边。因为灵姬能懂他的心，灵姬会向凝蕊解释，让凝蕊明白，她是长公主，而非文王。有些事，文王做得，长公主却做不得。 山里住着的族群，名叫逡族。本是前朝遗臣，为躲避仲孙家，逃进山里。历经数百年休憩繁衍，已有了三千多人的村落，隐匿在云山深处。逡族之人，不论男女，皆是张弓能射虎，徒步可赶狼，称得上是擅长丛林作战的古代特种部队！ 文帅对这群人的估计没有错。能打败朝廷五千兵，当然不会是善与之辈。想剿灭这样一支战斗力极高的部队，不是人多就能做到的。文帅需要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对策，不然，在这种没有任何电子辅助设备的年代，想找到并干掉蓝波一样的战士，无异于痴人说梦！ 站在帐前，文帅眺望着辽远的云山山脉，这座山脉，恐怕会延绵数百里，乃至上千里。在这样的山脉之中，别说一个族群，就是放进去一城的人，恐怕也见不到人影。 两天了，程作也没有回报，只能说明山里人没有出来过。文帅陷入了纠结之中，这些山里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的人被砍了脑袋，也不敢露头。如此没有血性，又怎么会执着土地与山林？ 端木凝蕊静悄悄地走到了文帅身边，哑叔私底下跟她说了道理。她已然明白，这样杀伐决断的事，必须由文王来做，而非她这个长公主。而文哥哥不愿让她变得嗜血喜杀，也是真心为她好。 “文哥哥，天晚了，风凉，回帐吧。” 文帅扭头看着她，微笑道：“凝蕊，两天了，程作没有回报，你觉得现下当如何做？” 端木凝蕊答道：“命兵士伐木采石。” 文帅点头微笑：“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不让咱们建城，咱们便一刻也不能耽搁。” 端木凝蕊想了想，问道：“文哥哥，这件事你要如何了结？” 文帅郑重答道：“斩草除根。” 端木凝蕊倒也不觉得惊讶，既然已经砍了那六个人的脑袋，那此事也就不必再想着善了。只是…… 端木凝蕊问道：“他们不出来，如何剿灭？况且，即便这样防卫着建好了城，以后开矿也是麻烦。” 文帅点头，这也是他下定决心要剿灭山里人的原因，但现下还没有想好对策。文帅转过身，牵住她的手，回到了帐里。 转过天，文帅下令。程作所部，四百人护卫，一百人伐木，延山林边际开采，不论材品，尽数伐倒，勿令采伐之地留有影避之处。开采之木，运回蕊城城基，由工匠适材选用。无用之材，用做柴薪。 程作依令奉行，一日下来，未见有人偷袭。而当满满两车木材送回城基时，老工匠不免唏嘘。有好多未长成的小树也被伐了回来，但大家都明白，不这样做，可能就会丢掉性命，文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逡族派出来的人，隐藏了几日，见对方如此开采，立刻派人回报族长。逡族的族长姓乐，名自知。年近六旬，须发皆白。听了回报之后，微微皱眉，沉吟半晌才问道：“文王也在他们营中？” 族人点头道：“正是。” 乐自知捻须微笑道：“召集族人，我有话说。” 夜已经深了，文帅的帐里还点着灯。端木凝蕊坐在文帅旁边，安静地看着书。文帅扭头笑道：“二更了，你还不去睡呀？” 端木凝蕊笑着摇头，却不答话，又把书翻了一页。文帅笑了笑，便不再催她，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做，早睡一会儿，晚睡一会儿没什么关系。 帐外有人报道：“禀文王，前营来报，抓住了一名山里人。” 文帅微一皱眉，说道：“进来回话。” 帐帘挑起，守卫带着一名传令兵走进来，那名传令兵的头盔压得很低。文帅不等他再往前走，厉声喝道：“止步！” 守卫一惊回身，腰刀抽出半截，被那名传令兵一脚踹回鞘中，随后左手一挥，用掌内暗扣的匕首划开了守卫的喉咙。 守卫方倒，端木凝蕊已然跃至近前，一柄剑青光闪闪，直刺传令兵前胸。传令兵闪身避过，并不与端木凝蕊交手，猛然扑向文帅。文帅动也不动，身后两名暗营卫同时挥刀，将传令兵逼退。 “不必留活口。”文帅看着那名传令兵，此人脸上抹了灰，看不出模样年纪。身材壮硕挺拔，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得有些紧巴。 端木凝蕊十几日来的火气，一股脑用在了手中的长剑上！那名传令兵招架了十几招后，突然叫道：“端木家剑法！你是靖王后裔吗？” “且住！”文帅断喝一声，站了起来。两名收刀后撤，而端木凝蕊也退了一步，暗自调息。 那名传令兵直勾勾地瞪着端木凝蕊，问道：“你可是姓端木？你知不知道靖王？” “拿下！”端木凝蕊才不管什么脏王净王，先拿下这人再说。 两名暗营卫倒转剑柄，一左一右击在传令兵后腰上，将他打倒在地，随后拿肩头拢二臂，绑了起来。 那人只是盯着端木凝蕊，依然执拗地问道：“你是不是姓端木？是不是靖王后裔？” “她是不是靖王后裔，孤不知晓，但她确是姓端木，是我大周国的长公主，端木家家学渊源，刀剑拳三者俱精。” 传令兵将目光转身文帅，愕然道：“大周国？你不是竺南国朝廷的驸马，异姓封王吗？” 文帅招手，端木凝蕊回到他身边，文帅说道：“赐座。” 冲进来的守卫扯过一把椅子往地上一顿，两名暗营卫将传令兵按在椅子上，又加了道绳索，捆在了椅背上。 文帅问道：“靖王是什么人？” 端木凝蕊侧目看了文帅一眼，不明白为何要问靖王，应该问山里人才对嘛。 那人答道：“靖王端木靖，是前朝异姓王，本是江湖豪侠，刀剑拳三者皆精，后效力于皇室，三次救主，异姓封王。后因仲孙家起兵谋逆，靖王率军血战京都，而后兵败，生死不知。我族本是靖王旁支，世代在寻找靖王嫡脉。”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端木凝蕊，热切地说道：“端木家刀法我也会，拳法我也会。你……可是靖王嫡孙？” 端木凝蕊蹙眉抿嘴，文帅沉吟，这一世的命造当真奇了，净碰上公主郡主，皇孙贵胄。若凝蕊是前朝王孙，岂不也是货真价实的郡主吗？ 见端木凝蕊蹙着眉头不说话，文帅轻声问道：“凝蕊，你当真是靖王后裔？” 端木凝蕊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爹说过，我祖上确是前朝重臣，有一位曾祖也确实叫端木靖。” “郡主！”那人竟喜极而泣：“终于找到你了！” 端木凝蕊黑着脸，暗道自己真是天生的郡主命。先前皇帝就封她为郡主，结果这会儿又成了前朝郡主，怎么想当个长公主这么难呀！ 文帅看着那人，问道：“你姓甚名谁，你族又是怎么回事，如实讲来。” 那人答道：“我叫乐平秋。我族叫逡族。我是奉族长之令来杀你的。” 文帅失笑，这个乐平秋倒是个实在人，说话直接了当。问道：“你们住在山里，又不用这块地，为什么不让别人建城？” 乐平秋说道：“让建，你放我回去，我跟我爷爷把事说清楚。郡主的名讳是凝蕊，那这个蕊城是为郡主而建吧？我爷爷一定不会再与文王为敌了。” “你爷爷？”文帅皱眉。 乐平秋说道：“我爷爷叫乐自知，是族长。” 文帅一愣，让自己亲孙子来当刺客，这是大公无私呀，还是觉得必能行刺得手呀？文帅说道：“你说你们是逡族。哪个逡？是表示退让含意的那个‘逡’字吗？” 乐平秋一笑，说道：“我知道文王想说什么。既取意退让，就不该与人争竞。但我们以为文王是仲孙家的走狗，所以才会与文王为敌。现下知道文王是为郡主建城，我们当然不会阻拦。莫说建城，就是整个云山，都是郡主的。” “长公主！”端木凝蕊突然攥着拳头叫道：“本宫是大周国的长公主！” 羽琴附耳轻声：“门主息怒，前朝郡主挺好的，不妨另立一国，与大周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