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心之痛

    （５６）

    经过两天艰苦的颠簸，高一到达火车站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他走出车站时，心里异常的忐忑不安，因为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样的一个不同寻常的消息。站在广场上，他往四处看了看，除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和日益繁华的街市，他再也没有发现一点与他此时的心情有任何相关的信息，那来来往往的人流似乎与他没有任何的交集。

    他在广场上站了一会儿后，就来到公交车站牌前等车。公交车来了，人群“轰”的一下sao动起来，纷纷地往车上挤去。车上人挨着人，相互之间的距离仿佛一下子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拉近了。他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陌生的面孔，有焦急的，也有平静的；有冷漠的，也有和善的；有高兴的，也有看上去似乎很忧郁的。但不管怎样，这些面孔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联，因为他读不懂其中任何一张脸。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感觉好笑。世上有无数的人，但相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真正有意义的人并不多。我们每一个人似乎注定了只能和一部分人相识相认，也只能和其中的几个人相亲相爱；并且无论男女，通常都是在历经许许多多的波折之后，也只能有一个人最终成为你的心上人，陪你度过一生；而剩下的无数的其他的人，注定了只能和我们擦肩而过。这冥冥之中的定数让人多少有些气短。然而正因为如此，那些与我们真正有关联的人的确值得我们去珍惜。正如佛家所说的那样，“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此等缘分实在弥足珍贵。

    “农业路到了，需要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车辆停稳之后，请从后门下车。”

    乘务员那温柔的提示语让高一清醒过来，他赶紧把包提起来，跟着涌动的人流下了车。

    下了车，高一把包背在肩上，顺着那条熟悉的街道走着，很快就到了学校。由于放假，学校里的人少了，校园里的杂草都长出来了，有的地方的杂草都快有一人高了。校园里很寂静，连行人都很少。高一背着包来到了寝楼，寝楼的大门敞开着，他进了门，来到寝室，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门刚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把门敞着，走进去把包放到床上，就拿起笤箸把寝室的地面扫一扫。忙完之后，他才端起脸盆，拿上毛巾，到洗手间洗把脸。洗罢脸回来，他又把床铺清理一下，最后才把床铺好。他看了一下时间，才十点十分，就打算躺一会儿再说。他把门关上，转身就躺到床上。

    他刚躺下，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坚定。那声音停下了，敲门声就响起来了。高一匆匆忙忙地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刚一打开，他就看到了叶小倩。四目刚一相对，叶小倩就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说：

    “高一，你怎么才来呀？”

    高一用手扶着她的身子急迫地问：

    “出什么事啦？”

    叶小倩越哭越厉害，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高一的心头。他一边用双手紧紧地扶着叶小倩那几近瘫软的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小倩，怎么啦？”

    叶小倩哽咽半天才说：

    “小静姐——，她出事了！”

    “她怎么了？”

    “她——，她——，她被车撞了！”

    “人没事吧？”

    叶小倩哭得更厉害了，高一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便把她搂在怀里。高一心里那份不祥的预感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压迫着他。他不敢再问什么，他实在害怕叶小倩会说出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叶小倩哭了好久，才哽咽着说：

    “小静姐当时就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后，抢救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能挽救过来，她去世了。今天上午就安葬了。”

    尽管高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他听到叶小倩明明白白地说出这个噩耗时，他的心脏还是不能承受，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一下子传遍全身，让他几乎不能站立，那双原本抱着叶小倩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叶小倩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便抬起头看着他，只见高一双眼发呆，直愣愣地望着，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彩。高一的这种神情，把她吓得停止了哭泣，她大声喊道：

    “高一，你别吓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看到高一的身子在发抖，便用双手使劲地把他扶住，艰难地把高一扶到床边，把他按到床上坐下，六神无主地看着他。高一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好久，不哭也不说话。叶小倩被他吓哭了，便伸出双手摇晃着他的身子哭着说：

    “高一，你不要这样。你想哭就哭吧，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但高一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叶小倩蹲在他的面前泣不成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过了好长时间，高一才开口说话：

    “小倩，你别哭了，你带我去看看她好吗？”

    听到高一开口说话，叶小倩才放下心来，赶忙点着头说：

    “好！好！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高一立刻站起来，和叶小倩一起走出寝室，顺手关上门，就匆匆地上路了。叶小倩是骑车子过来的，他就骑着车子带着叶小倩穿行在街道中，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很快就来到郊区的公共墓地。那是一个小山丘，苍松翠柏覆盖着，郁郁葱葱。他把车子停住，叶小倩下了车后他也从车上下来。叶小倩让他把车子停在一旁，就带着他上了那个小山坡。七弯八拐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一座新坟。叶小倩指着那座带着新鲜的泥土的新坟说：

    “那就是小静姐的！”

    高一跌跌撞撞地来到坟前，双膝跪地，双手抚摸着“爱女庄淑静之墓”的碑文顿时就嚎啕大哭。叶小倩也走过来，看着他全身颤栗，又伤心又心痛，早已泪如雨下。过了很久，叶小倩才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抚着他的背说：

    “你不要太伤心了。你这个样子，小静姐的在天之灵也会很伤心的。”

    高一半天才哽咽着说：

    “小静，你太狠心了，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我们啦？我对不起你，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叶小倩忙安慰他说：“你不要伤心，小静姐不会怪你的！”

    两人哭了好久才停下来，高义呆坐在坟前默默地望着，心中有无数的话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小倩陪着他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这样，两人一直坐到暮色苍茫时分。起风了，风吹着树林呼呼地响。

    叶小倩说：“高一，我们该回去了。我有点害怕！”

    说完就用手拉着他，高一这才站起身和叶小倩一起走了。走了一阵，他还忍不住地回头望了几下。下了山坡，高一骑上车子，等叶小倩上了车子坐稳之后才跑起来，很快就回到了学校。

    叶小倩说：“我们吃点东西吧。你都两顿没吃了，我也有点饿了。”

    高一点点头，于是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店里随便吃了一点。

    吃完，高一说：“我送你回去吧。”

    小倩说：“不急！让我再陪陪你吧！”

    于是两人就回到学校。高一推着车子走在前面，小倩在后面跟着，都没有说话。来到高一的寝室，高一把车子停在走廊里，拿出钥匙打开寝室的门，开了灯，让小倩坐着。他去打了两瓶开水回来，让小倩洗洗脸，然后自己也洗了洗。洗完后，他就回来陪着小倩坐着，可两人还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久，高一才想起问事情的经过，小倩这才把事情的经过向他详细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