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灯会（一）

    辛亥年正月初一，五更天，明珠、郑库夫妇又着朝服朝贺，郑库夫妇贺罢还家。其余人则在府内各房“挂千”，意味着“招财进宝”。

    接下来的日子，明珠少不了宴请亲戚、同僚，也少不了应邀赴宴。明珠夫人定了一班戏，府内日日少不了笙歌嘤嘤，欢声朗朗。府内小弟兄、小姐妹或有听戏的、或有相窜门的、或玩牌玩棋的、或一日相聚闲话的，不觉已是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府内一早便挂满了各类宫样花灯，琉璃的、羊角的、绢的、丝的、绸的、纸的应有尽有，均挂着彩绦、彩穗，精美绝伦。

    爱新觉罗·玄烨登基已数第十个年头了，这个元宵节街上有特别的灯会、狮子会。容若为众姐妹、弟兄请命，获准去城里看灯观舞狮。明珠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走散，还命张大管家、福生带几个扈从一路相随。

    元宵夜，皇城中一片灯海，阖巷皆灯！胡同、街巷内车水马龙，游人来来往往，挤得水泄不通。不时有人施放烟火，划过夜空，处处可闻鼓乐弦索之声。秧歌队、高跷队，耍大面具的，舞狮、舞龙的绕城而走，所到之处人们纷沓围观，蚁聚蜂屯，鼓掌叫好，喧杂四起！

    纳兰家的少男少女们结伴而行，张大管家带人在后护守。容若暗中拉着心芸的手，只怕一松手二人就会走散。

    心芸只顾看那沿路的灯，只见楼宇之上、街巷两边，灯影上下参差，璀璨明亮，照夜如昼！灯的样式巧变殆尽，虽不如现代的霓虹灯精致多变，但更显古人手工的精巧厉害！灯的样式有各色流珠的、料丝画纱的、五色明角的、麦秸通草的、有百花形状的、鸟兽虫鱼的、水墨山林的、走马样的、龟山状的、有“天皇灯”、“雁鹅灯”、“五谷灯”……。

    因是亥年，所以有关各种小猪形状的灯多种多样，有的样子逼真，有的搞笑诙谐，有的尽显水墨风采……。很多灯上提着灯谜，供游客来猜。

    心芸停在一窜小猪的彩灯旁，只见那灯是一只白色猪mama，下方吊着数只精巧的小猪，一白一黑，每只小白猪上题一首灯谜。容若也陪她停下观看，其他人也驻足观看这里的灯。

    心芸细看一个灯谜，上面题着：“身穿绿色衫，头戴五花冠。喝的清香酒，唱如李翠莲。”（打一虫物）心芸脱口而出：“这是蝈蝈！”又见另一只小猪上题着：“严寒时节郁葱葱，万象更新百花红；踏花归来蝶绕膝，子规啼尽杜鹃红。”（四位草药）心芸蹙起眉心，不懂中草药，也无从猜起。容若在一边不急不缓地说：“此乃冬青、回春丹、香附、血竭花是也！”

    心芸只得装作赞赏地点了点头，暗暗无奈地掩饰自己的不懂。二人又走到芷玲、揆叙处，看看他们看到了什么好的灯谜，大家合力猜猜。

    芷瑛却被一只硕大的兔子灯吸引，独自走到一处，那只洁白的兔子端坐一朵粉色莲花上，莲花下还有翠绿的荷叶。芷瑛不由得上前伸手去摸那兔灯，只见兔灯上贴着一片宣纸，轻轻地落入她手中，上题着一首灯谜：“陈桥兵变令人疑，七色光下无假象；为官清廉两袖空，醒后得知一场梦。”（西游中四人物）

    芷瑛正在推敲那灯谜时，一阵微风袭来，将那兔灯吹得转了90°。芷瑛暮然抬头，只见硕大的兔灯后露出一个青年英俊的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白狐帽，大紫面白狐大氅，一身深绿常服，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二人惊异地对望，芷瑛与那公子一时呆在原地。

    那青年见芷瑛手中也拿着一片灯谜，便温文尔雅地笑问道：“姑娘的灯谜也是从这兔子灯上取得吗？”芷瑛点点头，歪头嫣然一笑将那纸片伸给他看。那青年看后也优雅地笑了：“姑娘的灯谜与在下是同一个！”

    芷瑛：“哦？”了一声说道：“打西游四人物？”那青年点点头说：“第一个是指黄袍怪！”芷瑛接口道：“第二个乃紫阳真人是也！”那青年笑道：“第三个指清风！”芷瑛也笑道：“第四个是悟空！”言毕二人相视“哈哈”而笑。

    那公子拱手道：“在下姓李，不知姑娘贵姓？”

    芷瑛正要回答，只见一个纳兰府的小厮慌慌前来道：“终于找到大小姐了！大爷们往南去了，不见了大小姐，正急着找呢！”

    随后揆方也寻了来，一把拉了芷瑛道：“她说大jiejie啊！急死众人了，以为你走丢了，正寻你呢！快随她走！”不由分说，冒冒失失地拉着她便走！

    芷瑛回头看了那公子一眼，只得随揆方走了。在回头的一刹那，发髻上的一支金钗掉落在地上。那李公子看在眼里，忙上前捡起那金钗，抬头想还给芷瑛，芷瑛却早消失在人山人海中，无处可觅了。

    李公子拈着那支钗，矗立良久，才将那钗收好，离去！

    容若、心芸正急着找芷瑛，见揆方拉着芷瑛走来，众人才松了口气。容若见芷瑛呆呆地，只说道：“她们两两同行，互相有个照应，若想看什么就说一声，大家一起来观赏，不要独自离开让大家担心！”大家点头应许，又往前行，芷瑛却不时向后张望着。

    随着人流，往前行了片刻，忽听众人拍手喝彩，哗然一片叫好声。容若拉了心芸上前观看，大家都跟了上来。只见街上上百只“狮子”组成了庞大的“狮子会”。前面有三个头上围红巾，身着黄衣的舞狮之人，举着绣球指挥狮队。

    只见那“狮子”们，时而凌空、时而翻转、时而变队、时而喷火、时而竟与路边看客嬉闹，引得众人哄笑不止，叫好连连！心芸和容若也不禁拍手叫好！

    正看在兴头上时，心芸忽然发现不知谁家放的礼花，火药未燃尽，化成数个火球落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向自己和容若了，心芸拉了容若向后躲去。

    哪知那几个火球却向他们前方的一位衣着考究、身披黑大氅的公子和他的随从砸了下去。心芸也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推开那公子，同时喊道：“小心啊！”

    火球“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