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准备
整个天气渐渐转热的五月，许蔓就是描红。当然，期间她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和慕芯见面。 五月中旬，林侯爷领了吏部任命文书，却并非两广布政使司，而是边远的山西布政使司，他就在家里发了一通脾气，还准备带着他外书房的三个丫头赴任，最后还是太夫人请了章神仙，据说这三丫头名字里那个芯会与林侯爷所去的方向有冲突，这才作罢。 不过，林侯爷临走之前却是下了命令不准三个丫头出府，甚至出外书房都必须太夫人首肯。太夫人得知后，连着十几天都是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的。 许蔓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去讨人闲，于是，她又让清歌将首饰里面没有标记的拿去贿赂那刘mama，偷偷溜进外书房去，既能和慕芯见面，又能悠闲地看看书。 她们见面的地点一般选在了外书房深处靠近后角门的地方，万一有人进来，或者被念芯或者思芯撞见了，许蔓一转身就能出了外书房，慕芯一转身就能躲到书架后面去；有问起，许蔓就说好奇那六角头后头是什么，走走看看，慕芯也能借着整理书籍的借口。 慕芯的话不多，却总是提醒她小心陈执事，又说在走门路，若是自己能出去，定能帮许蔓打听到更加有用的消息，还要许蔓保证要让她安全走出林府大门云云。 许蔓也不问她究竟打算走何门路，就只是那样笑笑。 每次她和慕芯在外书房见面的时候，清歌就会约了陈执事在上次见面的地方见面，陈执事开始时倒是每次都去，后来，不知何原因，几次都未曾去了。过了几日，又主动约许蔓倒六角亭见面，他站在角门靠外书房那一面，许蔓带着清歌站在角门靠近内院这一面，那角门就虚掩着，万一被人撞见，就装作不经意遇见的。这又让许蔓对陈执事再一次心生警戒，看样子，陈执事和内宅的人接触相当地有经验啊！ 他们见面的谈话围绕着关于夏曦节过后皇子选妃的事。 “皇太后方氏今年五十四岁，自她十六岁被选为皇后开始代先帝处理政务以来，已经三十八年了。在这三十八年里，大新王朝的政令一直按照方氏的意思在运行，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皇上，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 十六年前，她把自己的嫡亲姨侄女王氏选进宫做了当时她的亲生儿子皇太子的一个选待，当时满朝就在议论，认为王氏当皇后只是时间的问题，可就在王氏自己都这么以为的时候，皇太子突然就暴毙了，当时的贵妃娘娘的儿子怡亲王颇受皇帝和方氏的宠爱，大家也都认为那怡亲王定是未来的太子，以后的皇上了，可是，不过一年，皇帝突然病逝，那怡亲王竟然疯了一般提着剑将其同父异母的三个兄弟刺死，所有皇子就仅剩下当今圣上一人。 当今圣上生母是皇太后宫里的一位女官，自小养在皇太后身边，一直很敬重皇太后，登基之后，更是孝顺有加，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生母…… 皇太后却再不肯cao劳，还政于皇上。倒是太后娘娘时常插手朝政，隐隐有当年皇太后掌权的趋势……甚至有人谣传皇上和太后有了嫌隙，那方灏君就是皇上特地接进宫里养在皇太后身边，作为太子妃培养的。 现在满朝都在议论谁娶了方灏君谁就会是太子，林侯爷相信，很多和林侯爷一样的人都相信……” 许蔓一次就曾拉着慕芯在外书房练习描红，就在宣纸上写：“你相不相信？”慕芯郑重地点头：“我也相信。”许蔓如柳叶般修长柔顺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 慕芯分析道：“当今皇太后是大新二百余年第一个出身庶族的皇后，当时自己的儿子暴毙，民间曾经有过流言，那皇太子是被皇上暗暗赐死的……选怡亲王为皇太子候选人，一来可以减少皇贵妃的敌意，也能借助皇贵妃娘家淮阳顾氏在士林中的威望，是为了巩固她自己的皇权，得到大新士族的认同。而后，皇帝病逝，皇太后根基已稳，自然需要对自己敬重且出身最差的皇子做皇帝了。后来年事也渐长，她要开始为方家安排后路了。” “不过，小姐虽然出身不显，甚至是致命的污点，不过却是皇贵妃的亲侄女，又曾救过二皇子一命，按理说，确实是除了那放灏君最在希望的，但我反而认为这是你的劣势。皇太后和太后的较劲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皇上从来都充耳不闻，这选妃一事，态度却很强硬，并未偏向哪一边，如今二人均一致向你伸出橄榄枝，你不觉得很蹊跷？林侯爷也没指望你能选上，只希望能分方氏一杯羹而己。可现在太早了，太后当初虽为女官，却并非文墨女官，而是以刺绣见长，专门给皇太后制衣，自为太后来总是靠着皇贵妃同皇太后一争，小姐如果也进了宫……说不定反而打破了如今的局面，惹了皇上不高兴……” 许蔓沉吟，在宣纸上写：“你知道方灏景的情况吗？”“那就更不可能了！”慕芯笑起来，俊俏的五官在透过窗棂斜照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方灏景年幼就和吏部尚书弟弟刘闯的嫡女订了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完婚，但两家都体面的人家，结婚是迟早的问题。” 许蔓知道慕芯误会了，以为她听说自己没有希望能选上皇妃，就打起出身豪门的方灏景的主意，她也不解释。 倒是清歌听了，私下找了慕芯，说：“既然没结婚，你还是帮我家小姐打听打听吧！” 慕芯笑而答应了。 清歌又问她：“你上次说到户藉的事，是怎么回事？”慕芯脸色黯然：“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户籍的……不能随便婚配，拿不到路引……没有自由之身……” “那你相信他吗？”清歌问，“你相信他会遵守诺言，等你十六岁就让你入籍？”慕芯是知道清歌的，基本就是许蔓的传声筒，也不瞒着她，苦笑：“我只能相信他。” 清歌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找遍了大新的律令，除非他愿意担保我入籍，否则没有其他任何途径。” 清歌再次找到慕芯，就托她帮许蔓找本关于大新律令的书…… 有什么比读一个国家的法律更能了解这个社会的生存规则的呢！慕芯激动地望着宜园的方向，嘴角喃喃，半天才应了一个“是”字。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蔓继续安静地坐在屋里的大榻上描红。 有一天晚上，许蔓找了丫头们来商量，清歌温声柔和地说：“大家有的年纪都不小了，家里的情况大家也是知道的。小姐怕到时候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最先遭殃的就是几个年纪小些的丫头……早做打算，看你们是什么想法，趁早找个婆家嫁了出去……大家都体面。”大家都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 最后，瑞风出来给许蔓磕头，表示愿意嫁去府外做一般人家的平头娘子。 立夏后前一天，许蔓送走了瑞风，还让清歌带自己去送瑞风到家，她给瑞风选了一户远在凤邑的一户商户，家底厚实，人口简单。 许蔓屋里就留下三个人，沈mama，瑞云和映红，她主动找了大太太，说旧人用惯了，不用再加人了。大太太自从立夏时就身体不好，常常倚在床上，大房的事务大都由陈嬷嬷领着，见许蔓坚持，也没多问。许蔓原本的及笄就这样冷冷清清中度过了。 到了六月中旬里，家里的事情突然多了起来，回京参加夏曦典礼的世交要请客送礼，年底就要开始官员的核查了，哪里该走动的，哪里该拜访的，太夫人都要吩咐顾着点，加之马上就要到夏曦节了，各种应节的置办，祭祠的礼品，下人的打赏，宴客的名单，也都要她一一审核点头，大太太侯夫人已是显怀，根本就不管这些事，大太太已久卧床榻，自然有点力不从心。宋嬷嬷虽然精明，但毕竟是下人，也不敢随意作主，许蔓就趁着请安的时候给太夫人出点主意，加上太夫人也有点要教女孩子们管家，索性提出三位小姐一起学习，林清华和林清颖自然是不肯的，日日在顾大姑和穆夫人处苦学……渐渐地，许蔓在林府的地位也就高了起来。 沈mama看了很高兴，说：“小姐出嫁前跟着夫人学学理家也是应该的。”侯夫人却很有些担心许蔓趁着太夫人倚重拿了权不放手，占了公中便宜，后来看许蔓办事轻重分明而有条不紊，说话亲切温和却遇事沉稳，事事都请示太夫人，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许蔓除了帮顾夫人料理一些家务事外，大部分的时候都用在了描红。她自认为还颇有些进步，但穆夫人那里却还是让笑千招呼她。她知道自己还没有过关，也不问什么，拿了写的字每月去一次。到了夏曦节前十日，家里又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