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等待
太阳越来越明亮，气温也越来越高。街上的气味也越来越不好闻，就象偶尔有一次许蔓经过垃圾周转站时闻到的气味，街上的人群开始不安起来。不时传来女人的压抑的啼哭声和男子轻声地责备声。 花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辆马车，让大家进去休息一下。 花云在一旁道：“花宿jiejie，这租车得花多少钱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行。” 慧妍则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花宿望着手拉着手强自镇定地站在车旁的许蔓，欲言又止，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坐在车辕上车夫挪挪位置，示意许蔓坐着休息。 许蔓知道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强迫自己转身蹬上了车，和车夫并坐在车辕上。 几人安静地沉默着，一阵风吹来，街口尸体上散发的血腥味nongnong地冲了过来，慧妍一弯腰，吐了出来，车内一阵慌乱，又是清理污物，又是照料慧妍。 这种慌乱反而冲淡了许蔓心头的恐惧。她的心慢慢变得平静起来。 花宿找出一条手帕来要给慧妍捂住鼻子，慧妍摇了摇头，望着还算镇定的许蔓，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这样热的天气，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没病都会生病的。” 许蔓望了一眼那被晒得有些发亮的青石路面，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利落地下车去找了一个离她们地马车比较近的小兵说想要见见白将军。 那小兵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直是摇头。 许蔓只得又找了他旁边的一个小兵，那小兵也只是摇头。许蔓神色懊恼地站在那里跺了跺脚，侧头想了一会，朝街口跑去。 花宿吓了一跳。怕她遇到什么危险，正要下车把她喊回来，街口却出现了几个士兵拦住了许蔓。 许蔓头也不抬，也不退缩，神色激动地说：“天气太热了，你们要赶快把尸体处理掉，不然会引发瘟疫的。” 耳边没有传来喝骂声，也没有人上前将她撵走，出乎意料的很安静，甚至有一种万物停止的感觉。 许蔓有些惊讶，抬头，却见一位红衣红袍的男子手里提着一把剑，那剑心正好插在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身上。她注意到那被刺杀的男人四肢健壮，并不像他外表装出的乞丐应该羸弱的样子。 她很想尖叫，却怎么也没有叫出来，还十分安静地对着那红衣红袍的人抱拳行礼。 “呵呵，你不怕？”那人似乎对许蔓很感兴趣，笑着转过身来。 许蔓这才发现为什么她没有叫出声来，原来这人就是那位曾在湖州城里两次三番救过自己的钱枫钱大人。人只有在自己熟悉的人或事物面前不会失控。 许蔓忙道：“天气太热了，你们要赶快把尸体处理掉，不然会引发瘟疫的。” 旁边的士官听后吓了一大跳，又不敢自专，恭敬地等着钱枫的命令。 许蔓松了一口气，正待转身回到花宿她们呆着的马车上。 “我们曾经认识吗？许小姐？”身后传来男子暗哑中满含喜悦的声音。 许蔓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幸好一旁的士兵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不等她转身，前面投下一片阴影，周围想起一阵轻微的吸气声。 钱枫眼神迷离地盯着许蔓，似乎见到了寻了很久的亲人，满脸委屈地就那样伸手拉着许蔓的衣袖。 这是什么状况？许蔓不敢将衣袖从钱枫手里扯开，也不敢绕过他往前走，她扫了一眼周围，幸好除了几个士兵就没了别人，否则明天大街小巷大概又要传这位玉树临风的钱大人有断袖怪癖了吧，要知道自己可是着的男装啊。 “钱大人，前面有新情况，白将军请您过去。”士兵急切的声音出来。 许蔓终于松了一口气。 钱枫眼神慢慢清亮起来，眼角瞟了一眼许蔓，竟然将拉过许蔓衣袖的手在自己红袍上擦了又擦。 许蔓气恼地瞪着他，却换来一记白眼，最后被钱枫吩咐的几个士兵看守着回到花宿她们呆着的马车上。 然后她们又开始了慢长的等待。 花云和慧妍都像霜打了的花朵似地萎靡地靠在车椅上。花宿的样子也不是很好，只有许蔓，还算维持着端正的仪表。 许蔓叹了一口气，把座椅上地靠垫拿出来给花云和慧妍靠着，建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不如讲故事解闷吧！” 慧妍笑道：“好啊。好啊。” 花云和花宿都勉强地笑了笑。 许蔓一笑，柔声道：“我讲一个叫的故事，那是一个群雄割据的年代，也是武林霸主崛起的时候……”她给大家讲的故事，当然金庸先生笔下黄蓉和郭靖的那些经典爱情故事，她对这个情节比较熟悉些，不过却是捡了故事前面那几章讲了，大家都被深深地吸引了，精神好了不少。 慧妍语气虚弱地道：“旭jiejie讲的真好，能不能再讲一个。” 许蔓想了一会儿，又给大家讲了一个张爱玲的，当然略略改了一点，将时代背景等改成了大家能够接受的大新。所以花宿听完后感慨的说：“那个jiejie真不是个好东西！” 许蔓讲得有点动情，想起了爆米花、可口可乐、电影院……那些曾经地日子。 她不由地一叹：“其实那个jiejie也是个可怜之人罢了，如果她的生活地位没有受到威胁，又怎么会想着让自己的meimei代替自己生娃？……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于那位男人身上……当然那位meimei也太没有主见了些，你若是不弯下你的背，谁又能爬上你的脖子上呢？” 花宿不赞同：“旭jiejie又在胡说了，那女子不能生育，丈夫大可以纳妾生孩子，犯不着去侵犯自己的姨妹啊。那jiejie也不必将主意打到自己meimei的身上。 是啊，自己怎么忘记了，在大新，男子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啊，许蔓心里闷闷的。 花云当然不会去反驳花宿什么，慧妍却若有所思地盯着许蔓看了良久。、 许蔓感觉到了她灼热的目光，笑道：“有什么事吗？” 慧妍笑道：“没，没什么事，只是没想到旭jiejie这么会讲故事，听得我都入迷了，不知道旭jiejie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介绍我也看看吧！” 许蔓含糊地道：“胡乱说的，故事嘛！” 花云却在旁叹道：“若是那戏班能够有这样的剧本，肯定大红大紫……” 花云就是一门心思想学戏，奈何文姬姑姑一直压着她，认为戏子最是没有出路，许蔓直是笑，心里却长长地叹口气，所谓高等妓女，卖艺不卖身，比起那些戏子而言，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不过，在这样的等级森严的社会，这样一群无依无靠的弱质女流，又怎么能如此看待她们呢？说不想好好活着？想活出尊严又有什么错？ 大家说说笑笑了一阵，气氛渐渐好起来，都催着许蔓再讲一个故事。 许蔓见状，思忖了片刻，又给大家讲了一个聊斋故事。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街道上的人群开始sao动起来，慧妍顾不得听故事，忙撩开了车帘朝外望：“旭jiejie，是官兵在收拾……街口的……” 不容易才活跃起来的气氛消失怠尽，大家又都陷入了沉默中。 许蔓暗暗叹了一口气，笑着对大家道：“这故事才只讲了一半哦！” 也可能是那场面让人太不好受了，大家都下意识地想回避，许蔓话音一落，花宿就首先响应：“就是，就是，姑娘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大家重新坐好，许蔓开始讲剩下的一半故事。可外面搬运尸体士兵发出来的嘈杂声随着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了马车里，大家掩耳盗铃似的正襟危坐着。 就在许蔓讲到一个温馨的情节时，慧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咽哽道：“旭jiejie，太可怜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花宿几个眼睛一红，也都纷纷地低下了头。 粉饰的太平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头角。 许蔓心下凄凄然，她把哭泣的慧妍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地背部。 她拾过从车窗外飞进来的一片还算完整的柳絮，缓缓放在唇边，吹起了那首，柔和的声音，安宁的曲调，简单的祭奠……渐渐安抚了大家慌乱的心情，慢慢地，大家都安静下来。 黄昏时分。 东兴大街方向开始通行，许蔓她们乘坐的马车慢慢随着人流开始前进。 马车夫坐在高高的驾座上小心翼翼地cao纵着因长时间等候已有点躁动不安的马匹。 终于到了许蔓她们的马车接受盘查了，她们下了车，面色严肃地士官伸进头去在马车里打量了几眼，然后用力耸了耸鼻子，皱着眉头问她们：“怎么有味血腥味？” 花许蔓声音稳沉地道：“我们先前是停在通义坊街口的……” 士官又伸头进去打量了半晌，脸上露出惑疑的表情。 “让她们走吧。” 身后同时传来两道男子威严的声音，那士官不得不退下车来，对着一前一后行来的白起阳和钱枫行礼。 许蔓也微微抱拳行礼。 花宿等人微微屈膝行礼。 许蔓感觉到两道明显充满探究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她不敢再待下去，道过谢后就匆匆跟着大家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