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回府
八月份就在黄先生殷切的期盼中到来了，竹筠苑的生意出奇的好，和沁园的租约也到期了，当初许蔓租沁园时，一来没有太多的可以动用的银子，二来也没有打算长期经营下去，三来竹筠苑这边也没有说死不能在竹筠苑后院搭戏台子。 在月初的时候，沁园的主人竟然派了唐总管亲自来找文姬姑姑商量，要么连续签三年合约，房租是之前的两倍，要么就大家合作，沁园出地，竹筠苑出人和花剧本，五五分成。送走唐总管，文姬姑姑来商量许蔓：“你说我们要不要与沁园合作，毕竟那里的环境和戏台子都是现成的，人们也大多知道沁园，对我们声誉有好处。” 许蔓的写到第三集就收尾了，当初不过就是为了寻人而写的，如今人也没有寻到，自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道理。如今她投入的成本包括为竹筠苑还郑三高利贷的十一万两银子已经差不多收了回来，这竹筠苑还有一年十一个月的经营权在她手里。 她却不打算继续开演下去的，毕竟一个月就能挣十几万两银子，整个京都虽不是独一份，却也足够很多人眼红的了，以后的麻烦事只会越来越多，而她们全是一些妇孺，怎么能守得住这样一笔生钱的买卖？何况总是演那三出，再好也要视觉疲劳的！再说，她也没有长久地在这里呆下去的打算。 于是，许蔓就和文姬姑姑商量，将这话本子改编的戏曲转让给沁园，那些沁园的戏台子搭建等就算附赠，不过附加条件就是那演戏曲的人必须得是原班人马，除非本人自愿退出。这样一来，也算是给了出演过这戏曲的花宿她们一个交代，至于梨园那边的人，这样的条件对他们只有好处，自然应允。 文姬姑姑也觉得许蔓说的有道理，当即点头答应了，还说“既然竹筠苑经营权这两年都是你的，自然由你做主，只是花宿她们，还得由她们自己拿主意”之类的话，相当于把竹筠苑以后的发展方向交给了许蔓。 许蔓也没的推辞，当然答应了。然后转身从枕头低下摸出她拟写的一式两份转让合同递给文姬姑姑：“这东西太精太耗费人精气神了！以后竹筠苑的大小一切费用就从里面出吧，至于经营，我想好好打算一番。” 文姬姑姑什么都没有说，接过来揣在了怀里。 从那以后，许蔓开始经常往东市跑，偶尔也去西市，常常绕道永丰巷，每次都会经过方候府内宅的角门，偶然听到那些婆子们的零言碎语，许蔓就会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就会给慧妍买包枫糖回去。 八月中旬中秋节，因为是太后娘娘的生辰，西北那边边关又传来了大捷消息，京都举行了非常盛大的庆祝，在朝庭的组织下，京都的街道张灯结彩，街道清扫一新，从十四日起午门开始接受百姓供奉给太后的寿礼，凡送寿礼的人都可以得到一份红包，十五日当晚，皇太后陪着太后和皇帝在紫金城城楼接受百姓朝贺，皇城和内城上空彻夜燃放着焰火，东、西两市有由各由大商贾组织的堂会、杂耍班子表演，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都挂上了由朝庭指定的统一款式的红灯笼，京都成了不夜天，比夏曦节还热闹。 那天竹筠苑早已经提前五日在沁园的演出，许蔓做主给每人发了十两银子，大家一起去紫金城内城京兆府前面的广场看焰火，然后大家又一起去西市吃小吃，到东市买东西，闹到了深更半夜才回来。 一向很安静的许蔓照样男装打扮，那天却非常的不同，不仅带头闹着要去这里那里，还净往热闹的地方钻，连好动的慧妍都有点吃不消。 回来的路上，文姬姑姑一直紧紧地拉着许蔓的手，好像怕她丢了似的，还问她：“你想去哪里玩？” 许蔓笑而不答。 文姬姑姑叹了一口气，说：“这两天朝廷就会正式派人接管妙颜斋，凤邑那边也会来人接许小姐……” 许蔓渐渐放慢了脚步，两个人落在了众人的身后：“姑姑，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完，不会半途而废的。这段时间，真的要谢谢您了！” 文姬姑姑索性停下了脚步：“姑娘可要想清楚了。这侯门一入深似海……姑娘不如就留在我们竹筠苑，凭姑娘才华，一定可以名震满庭芳的。”语中颇有劝她不要回去的意思。 萧旭，不，许蔓，但笑不语。她又不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就是在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纪，一个孤儿想要在社会上生存下去都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甚至是几倍的艰辛，更别说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了，更何况这个充满是非之地的被世人瞧不上眼的满庭芳。 许蔓自认为自己已经过了愤青的年龄，可也过了不谙世事的年龄。要依附林府的势力是一回事，可要她象傀儡似的被人cao纵，那她也不坐以待毙的。 所以她选择了在竹筠苑落脚，所以她选择写话本子试一试自己的生存指数……把自己放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既可以很快知道林府和朝庭的最新动态，也可以通过了解大新这些最底层人的生活状态而知道这个国家的原始文明。 文姬姑姑还要劝她留下：“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黄先生说，凭着您的才华，不出十年，不，不出三、五年，你就可以独占京都的戏曲，何况从来没有人将满庭芳的姑娘带进这样的生存方式，以后只怕更多的人……” 许蔓望着满天绚丽如霞的烟花，淡然地打断文姬姑姑的话：“不，有些东西，并不是我自己的。那是不真实的，用来应应急可以，用来安生立命，那是不行的……” 她的长才不是在写作上，二是在打官司或者处理刑事案件上面，可是在这里，这两样都不适合作为一个女子的营生。 通过这段时间在竹筠苑的生活，许蔓再一次深深地看清楚了自己。 八月十八日，当今圣上先后下了三道圣旨。一道是户部侍郎兼尚宝司少卿方承贤之女方灏君被封为太子妃；另一道是监察院左御史龚江六女龚俊被封为正五品宝林，福州郡指挥司指挥使陶奕扬长女陶婉被封为正六品美人；第三道则是内阁沈沈侑维被降为正三品的御前行走。 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三道旨意就如几块投进了浅湖里的大石头，击起了千层浪。 可这浪再大，也淋不到林府守角门的王嬷嬷身上去，她坐在角门的小厅里，心不在焉地听着刘婆子抱怨。自从刘婆子因为吃酒误事被林侯爷狠狠地打了一顿以后，到今腿还没有好利索，那份闲差也丢了，如今只在厨房打下手，帮着洗洗菜，收拾收拾碗碟什么的，满天都是满腹的牢sao，逮住谁就朝谁抱怨，骂慕芯的话一说两三个小时不停嘴，也不怕嘴角抽风。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叩门声，三声一顿，显得非常有教养的样子。 王嬷嬷正听刘婆子的啰嗦不麻烦，听到动静，忙笑着起身：“我去看看是谁在叩门。” 刘婆子歪着个身子坐半坐在太师椅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话。 王嬷嬷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戴月白色帷帽的女子，身材高桃，穿着一件亮黄色石榴花开窄袖半臂，浅绿色真丝绣黄金缕的百褶裙，乌黑的头发梳成双丫髻，戴着黄金石榴红宝石发箍，首饰不多，样样精致，皆是内务府上供宫里贵人日常穿戴之物。 王嬷嬷伸头看了看周围，那姑娘孤身一人，即没有行李，也没有随从。 那女子见她探头，伸手撩开帷纱，露出一张如玉般光滑脸庞，一双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顾盼之间熠熠生辉，鬓角到左耳有巴掌大的暗红色胎记，笑容温柔甜美，甚至让人不觉得那暗红色胎记显眼。 王嬷嬷原是大太太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嬷嬷，一直是在小少爷椿哥身边伏伺的，这次回京，林家出了一些事端，她临时被派到这里来守几天角门。陈家是江南巨贾，她也不是没见过世事的妇人，看这女子气度不凡，她不由放轻了声音，客气地问：“姑娘这是找谁？” 那姑娘道：“我找大太太。” 王嬷嬷一怔，但还是不得不问：“姑娘可带了尊上的名贴来，我也好去回禀。” 那姑娘笑道：“你是新来的吧，我是林府的许小姐……” 王嬷嬷真是吓了一跳，那许小姐不是被封了乡君接去宫里了吗？这位又是哪门子的许小姐？不由又仔细地打量了来人一眼。 若是没有鬓角到左耳有巴掌大的暗红色胎记，还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可这到底是不是许小姐……听说许小姐确实也有这样的胎记，至于说话，府里的人都知道张神仙为许小姐开神智的事情。 她正在那里犹豫着，刘婆子坐在那里不耐烦，一拐一拐地走了出来，看见来人，她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了下来，声音尖锐地喊了一声“许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