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流水不争先
马浪尘跟庾信、徐陵两人相聊甚欢。马浪尘跟身旁的慕容容若说:“观音奴，你去老马那边，将挂在它身上那把‘五德剑’取来。” “好，你们先聊！”慕容容若起身。 “来嵩阳书院之前，我亲手锻造了‘五德剑’，要赠与嵩阳书院众学子之长，恰恰就是子山兄，而子山兄刚才那句:一个好的领袖，未必是自己耀技显能，而是能够让大家各显其能，各有提高。甚合我意。”马浪尘解说了五德剑的来意:“而子山兄身上，也处处彰显夫子所谓的君子温良恭俭让，这五德。” “破尘兄过奖！”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庾信对马浪尘等人的印象甚好，尽管让自己的学弟失了脸面，但，对日渐自满自傲的学弟来说，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哥哥我了解你的为人，就不跟你客套了。” “你这畜生，老子杀了你！”正聊着，老马“踏踏”地跑了过来，身边跟随着一匹红马。慕容容若骑在红马身上。后边施展轻功追来的，却是汪旺。 汪旺满脸愤怒，一剑向老马的后臀劈去。众人各个惊诧，不约而同叫道“喔？”庾信则挥手大喊道:“不可。”然，声音并没有那一剑快，也或者是汪旺根本没有要停手的意思。马浪尘却云淡风轻地看着。只见老马回头给了汪旺一个鄙视的眼神，两条后腿已经离地踹向汪旺的胸口。 汪旺的反应极是迅速，立即将长剑变劈为挡。老马的双蹄就踏在了汪旺挡在胸前的剑身上。 “咔嚓！”脆响，长剑竟然被踏断，汪旺本人被踹出三丈开外，一口鲜血喷出。 “喔！”随着汪旺落地，众人又不约而同叫道。 两次发声，同音不同调。 “你，你个畜生！”汪旺竟然被一匹马踹得吐血，恼羞成怒，本想再起来劈砍老马，但是看到老马霸道的大黑眼，不禁有点害怕。可又不能不有所行动，失了面子。“你，老子杀不了你，还杀不了它！” 提着半截断剑，砍向慕容容若骑着的小红马。 显然，汪旺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老马，老马冲过去，一下子就把汪旺撞向更远的地方。根本就不看又一次吐血的汪旺，老马宠溺的看着小红马，红马撒娇般用自己的脖子蹭了蹭老马的脖子。 这下子，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 小红马本是汪旺的马，看老马的样子，应该是老马拐骗了小红马，汪旺不愤，想加害老马，没想到这一匹马竟然这么厉害。 马浪尘看着摩挲着小红马脖子的慕容容若，慕容容若回了它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已经明白慕容容若很喜欢这匹马，马浪尘轻轻点了点了头。 马浪尘从老马身上取下“五德剑”，看了看庾信，轻声咳了咳。庾信也是极其聪慧之人，已经明白马浪尘的意思，笑着说:“破尘兄欠我一把好剑，我这家伙心眼小，已经记在心里的小账本里，哈哈。” “多谢子山兄成全。”马浪尘也是洒脱之辈，笑道:“名剑自会奉上。” 马浪尘走到汪旺身边，一揖道:“蜚声兄，实在是对不住，这匹马野性难改，让蜚声兄受惊了。在下替这畜生给你赔礼了。”说完又是一揖，“蜚声兄，观音奴十分喜欢这匹小红马，还请蜚声兄割爱，在下绝不强占，用这把五德剑来换。” “哼，一把破剑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要多少没有！”汪旺愤懑道。 “蜚声兄不妨一试再决定。” 汪旺随手挥向一棵碗口粗的树，树断。劈向一块平时晨读的石凳，石破。拿自己的断剑劈砍，削铁如泥。 汪旺愣神的时候，一直在树巅追逐厮杀的王乐天和萧绎也来到杏坛附近。王乐天玩够了，就一剑将萧绎劈落在地，萧绎的宝剑断裂，人也滚了三滚，十分狼狈。 这时，棋侍高声喊到:“第九局结束，共计两百二十三手，黑棋胜，十四子。” 大家的注意力又都被棋局吸引。 庾信悄悄看了萧绎一眼，轻声叹息。 徐陵悄悄看了王乐天一眼，无人觉察地点点头。 萧绎默默起身，看了一眼王乐天，独眼里掩饰不住的恶毒。又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杏林中走出来的谢庭，眼神即刻化为柔情。可惜，根本没人在意。 汪旺紧紧地抱着五德剑，悄悄地走了。 五德剑，庾信让给汪旺，也许正是想告诫他，从无德到五德。 李仪跟华君儒所下的第九局棋局分出胜负不久，第六局的王瞻也败下阵来，两人共下了两百五十一子，还是华君儒的黑棋胜，赢子四子半。 陆陆续续又有败下阵来的。其先后顺序依次是第五局的王暕，输子七；第七局的裴昂之，输子七子半；第四局的房延祐，输子九子半；第八局的刁柔，输子十四子半。 只剩下柳恽，魏收，陆果三人的时候，庾信对大家说道:“夫子经常言语: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游哉，聊复尔耳。还希望诸位不可太过于执着胜负，而失了棋道之趣。”还轻声吟了一首诗，马浪尘听的明白: “松塔青杏镇相持， 燕寝同看落子迟。 若得仙郎夸管领， 花封兼豁十棋师。” 令人没想到的是，魏收先于陆果而败。陆果下到最后，竟然呕血三升，看着自己的棋局，又细看其他的棋局，嘴里喃喃道:“好棋，真是好棋，就是死了也值了。” 陆果让人扶着，坐在柳恽的对面，要替华君儒落子。 陆果只替华君儒落子五手，胜负并未见分，华君儒便摘下眼前的丝带，放入怀中，闭口不言，不再落一子。 正当众人不解的时候，刘轻语在马浪尘身边说了一段话：“围棋纵横分经纬，是天道，亦是人道。我二哥给天下留下九局，也给人间留下了十诀：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救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加上最有一诀，就是曹神囧写下的那句：势孤取和。可惜刁柔并没有觉悟此理，败也是应当。” 华君儒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少有人看见他，微微一笑。 马浪尘看了看华君儒，点了点头，用手指轻轻扣着几案，轻声吟道: “黑白乾坤转，纵横几度欢。 捉对风云涌，痴迷梦也酣。 穷极局无定，人渺在其间。 宇宙生万象，此物宜常禅。 棋艺有高低，精进莫等闲。 高山自仰止，流水不争先。” “好一句高山自仰止，流水不争先。”陆果放下手里的那最后一枚黑子，微笑着闭上眼睛，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