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龙入海
建明元年，冬，大雪封北疆。 高欢幕府。 “恭喜将军收服一员勇将www.shukeba.com。”司马子如说道。 “薛孤破丑果然悍勇。来，诸位跟本将军一起，敬子牛一杯。”高欢举杯道。 “敬薛孤将军！” 事情是这样的，纥豆陵步蕃在薛孤破丑的建议下，在尔朱兆南下洛阳之际，开始南下，准备攻打并州、晋阳。 高欢守在并州，斛律金则留守在晋阳以北的秀容郡。高欢在慕容宗绍的建言下，只是坚守不出，保存实力，并且将消息带给尔朱兆。 纥豆陵步蕃攻并州不下，只好转战秀容郡。 斛律金骁勇善战，但只是擅长骑战、野战和攻坚，并不擅长守城。尔朱兆留守洛阳十日，纥豆陵步蕃攻破了秀容郡。斛律金不得不退到秀容郡之南，后再退，退到汾河以南。 尔朱兆匆匆而来，自持悍勇，不顾将士们行军疲惫，便向秀荣郡攻去，纥豆陵步蕃以逸待劳，第一战，便令尔朱兆大败，之后，尔朱兆一败再败，一退再退，退到了汾河之南，不得不求救于高欢。 慕容宗绍给出九字兵策：“救当救，需缓救，以弱兆。” 意思是，救尔朱兆是肯定要救的，但一定要尽可能晚一些去，这样，也可以让纥豆陵步蕃消耗尔朱兆的实力，同时，也是在消耗纥豆陵步蕃的实力。 高欢一路缓缓而行，尔朱兆再三战败，又再三求救于高欢。高欢能拖则拖，实在不能拖了，就回信说，汾河无桥，无法渡河，正在修建浮桥。 尔朱兆一直南撤到平乐郡，再退就是老家晋阳了。 此时，薛孤破丑对纥豆陵步蕃谏言道：“平乐郡北有汾河，东有斛律金，难有尔朱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如果高欢南渡汾河，从西掩杀，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全军覆没了。” 这时候，纥豆陵步蕃自大傲慢，根本听不进任何谏言。尔朱兆是天下名将，他是尔朱荣的养子，兵法、战法都是尔朱荣亲传亲授。当年尔朱兆平定天下叛乱的时候，尔朱兆每每都是先锋，每战必胜，从未给尔朱荣丢过脸。尔朱荣也常常对别人说：“万仁乃我尔朱家之虎子。”现如今，纥豆陵步蕃竟然五次三番将尔朱兆打的丢盔卸甲，步步败退，岂能不觉得自己已经是名将中的名将，战神中的战神。并且，他也把高欢的拖沓行军，当成了是对他的惧怕，而不敢前行。 薛孤破丑认定高欢是故布迷阵，才不肯前行的，其目的就是为了等待他们追到平乐郡的圈套之中。 纥豆陵步蕃不听不理，最后不耐烦了，就让薛孤破丑率军一万，去攻打平乐郡西部的小城，他则率领属下攻大平乐郡。 慕容宗绍的决战地点，就在平乐郡，高欢渡河之后，令窦泰率军五千去缠住薛孤破丑，自己亲帅剩余的大军，从西边攻打纥豆陵步蕃，而斛律金收到高欢送来消息，从东边攻打纥豆陵步蕃，配合作战。尔朱兆见纥豆陵步蕃被东西围攻，他也杀了一个回马枪，从南边围攻。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但他们都小看了薛孤破丑的实力，窦泰虽有疯将之名，竟然不是薛孤破丑的对手，千钧一发之际，高欢索性让彭乐率军八千，去支援窦泰。 尔朱兆、高欢、斛律金三方大军最终在石鼓山大败纥豆陵步蕃大军，纥豆陵步蕃被斩杀在阵中，除了部将赫连阳顺投降高欢，其他人四散逃亡。 之后，高欢率部去支援窦泰和彭乐，发现，在战阵之中，窦泰和彭乐双双大战薛孤破丑，薛孤破丑竟然稳占上风，从容不迫。 高欢顿时升起爱才之心，随之想起司马子如说的薛孤破丑是书院之人，便问道：“子如，你说此人在书院何如？” 司马子如说道：“听吾儿说过，明面上，书院有三猛。此人，不在三猛之列。” “明面上有三猛，那私下里还有比三猛更猛的人？”高欢惊诧道。 “有些时候，智将比猛将更厉害。”司马子如说道。 “也罢，活捉此人，为我所用。”高欢下令。 最后，窦泰、彭乐、段韶、赫连阳顺愣是四人围攻三个时辰，才将他力气耗尽，最终生擒。 高欢亲自给薛孤破丑解去绳索，问他是否肯归降。如果不愿，可以放他回去。 薛孤破丑提出要求，说要给纥豆陵步蕃在石鼓山立坟树碑。 高欢答应，并且亲自为纥豆陵步蕃抬棺百步。 之后，薛孤破丑答应，等书院学业结束，便来军中。 然后，就是把酒言欢，庆祝大胜的酒宴，正是开头一幕。 几日后，晋阳，晋王府。 尔朱兆和高欢以及诸位部将，已经喝了近两个时辰了，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言语不清，醉酒迷离了。 尔朱兆也喝的晕晕乎乎，举杯说道：”此次，大战胜利，贺六浑尤有大功，敬，敬将军。” 贺六浑是高欢的字。高欢虽是汉人，但他从小生活在鲜卑人中，早已被鲜卑人同而化之，甚至在军中下令，多用鲜卑语，而少用汉语。可是，后来，唯独为一人破例，此乃后话。 “敬将军！” “都是晋王领导有方，敬晋王。”高欢说道。 “敬晋王。” “唉。”喝完这杯酒，尔朱兆竟然叹了一口气。 “晋王有何烦忧，说出来，我等也为晋王分担一二。”高欢说道。 “还不是这六镇之民，令人头疼。”尔朱兆说道。 六镇之乱之后，尔朱荣的契胡武士一直对六镇之民采取最大限度的压榨，想以此使六镇之民屈服。 可惜，从当初设立这六大军镇的时候，其目的就是为了对抗北方叛乱，所以六镇之民各个尚武骁勇，尔朱荣以及之后的尔朱兆都不用绥靖安抚政策，反倒用压榨的办法想令六镇之民屈服，真是用错了办法，导致六镇之民奋起反抗，两年之内，大大小小进行了二十六次反抗，被杀过半，但，依旧反叛不休。尔朱兆虽然恼怒，却也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所以烦恼。 “晋王，这六镇之民反叛不休，又不能杀尽，属下以为，不若晋王遴选一位心腹之人，统帅他们，从中选择本镇的将军来统领他们，若再有叛乱，就杀其领兵之将，如此以来，他们肯定尽心尽力，统御部下。为晋王所用。”高欢这个办法，是之前跟慕容绍宗以及段韶等人商议出来的结果。 “贺六浑好主意，好主意。”尔朱兆一听，觉得此计甚好，“只是，这心腹之将，又该选谁呢？” 慕容绍宗一向非常节制，尤其是在有大事的时候，此时，他非常清醒，悄悄地给高欢使眼色，并且抓了抓自己腰间的玉珏。 高欢明白慕容宗绍的意思，便对身边的长史孙腾使眼色。 孙腾是最早追随高欢的人之一，此人最是圆滑，与尔朱兆军中诸将关系都非常不错，这时候，他一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着尔朱兆说道：“晋，晋王，属下以为，高将军对晋王忠心耿耿，不若就令高将军统御其众，为晋王分忧解难，岂不大善？” 高欢听完之后，佯装大怒，将酒杯摔在地上，上前抓住孙腾的衣领，上去就是一拳，直把孙腾的门牙都打掉了，鲜血从唇缝流出，高欢骂道：“你孙腾算什么东西？当年太原王在世，说一不二，属下无人敢插嘴。太原王殁了，现如今是晋王一言度享，你算什么王八羔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主仆两人演戏，可谓逼真至极。 尔朱兆一听高欢的话，觉得高欢当真是忠心耿耿呐，就下令道：“本王心意已决，以后就由贺六浑统御。” “这，这万万不可，属下才疏学浅，能力低微，还请晋王另选贤明。”高欢赶紧推辞。 “不，将军智勇双全，又对本王忠心耿耿，可堪大任。”尔朱兆下令道。 “如此，那属下就却之不恭了。”高欢说道。 “恭喜将军。”诸将庆贺。 “晋王，属下还有一策，愿晋王揣摩。”慕容宗绍见第一步已经成功，就趁此机会，再进一步。 “宗绍请讲。” “今年山西大旱，并没有过多的粮食来给养六镇军民，不若将六镇之民迁离山西故土，东徙至山东之地，这样，一来不再有人跟晋王的契胡武士产生摩擦，二来离乡之后失去根基的六镇之民也只能安安分分的生活在山东。”慕容绍宗说道。 “宗绍此策甚好，甚好，为此饮尽此杯。” 三天之后，高欢快速结集完毕二十万六镇之民，往山东迁移。 在集结期间，有一人毛遂自荐，愿为高欢部将，此人身高仅仅六尺有余，面若书生，看其双臂，不堪射箭，观其双腿，左长右短，走路颠瘸，但高欢仅仅看了一眼那人明锐如鹰，狠恶如狼的双眼，便留下了那人。 那人，名叫侯景，字万景。 高欢足迹便是山东蓨县人，此次离开山西，离开尔朱兆，又带走二十万六镇之民，当真犹如龙归大海，虎归深山，从此龙腾虎跃，进入争霸天下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