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赏罚相抵
“同志们，快。再加把劲儿。” 密林山道中，一队八路军战士在指挥员的率领下急行。 大家的头上热气蒸腾，许多人胸前的衣襟都被解开了。喘着大气，肺部承受的压力已经很大，大家都在竭尽全力。 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提出停下休息一会儿。军情如火，何况这次是彭老总遇险。近期国民政府掀起的“反共”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没有人心存幻想，大家都深切担忧彭老总的安危。有无数急盼的呼喊在心中响起：“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只要能及时赶到，敌人的阴谋就会被粉碎。现在，时间就是一切，必须要和敌人的攻势赛跑，和自己的意志赛跑。” 不需要过多的动员，大家的心声是一致的，那就是用最短的时间赶到，用最凶狠的铁拳打退敌人，救出彭老总。 脚步沙沙，一条条溪水被大家涉过，一座座山岭被大家抛在身后，距离彭老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侦察员发出警戒的信号。所有人知道这是前方接敌了，大家第一时间拿起武器，以战斗姿态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前方。 不一会儿，侦察员那里传来了欢呼，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感谢同志们不辞辛苦赶来。我是彭德怀，大家辛苦了！” “彭老总脱险了？！”大家顿时高兴地欢呼起来。 涌出树林，彭老总一行精神抖擞地站在对面，虽然风尘仆仆，满身硝烟，但精神状态都很好，看来并没有吃亏。 增援部队的指战员们兴奋地“呼啦”一声冲上前把彭老总他们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与他们握手，庆祝革命的队伍在这里胜利会合。 高兴之余，增援部队的指战员们忍不住询问彭老总一行脱险的经过。当听到在战事最关键的时候是两名年轻的抗日军政大学学员用他们超俗脱凡地枪法击退敌人后，所有人都惊奇地注视着梁三儿和陈曦。 陈曦毕竟是女同志，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扭捏地搓动着衣角。 梁三儿则不然，他面含微笑、落落大方地看着大伙儿，不住地向大家颔首示意，一副气度不凡地样子。幸亏他记得这里是革命军队，没有像以往混江湖的时候向大家抱拳致敬。 寒暄过后，问起两位英雄学员的姓名，增援队伍里的许多人面面相觑，神色有点古怪地看着梁三儿和陈曦，想说什么却都忍住闭口不言。 彭老总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虽然耿直，却并不迟钝。他敏锐地发觉大家伙怪异地神情，有点奇怪地问带队增援的营长胡唯民，“怎么了？我看你们怎么有点怪怪地？有话就说，这样藏着掖着看的我心里憋气。” 胡唯民有点哭笑不得地向彭老总报告：“老总啊，这俩小鬼的名字这两天磨得我头都疼。刚开始呢，我们营对面的伪军靳福忠部得到一队日军狙击手的支援。在阵地防守中打得我们苦不堪言，差点都招架不住了。幸亏上级派了军政大学的几名神枪手—诺，就包括他们俩。他们来了后，让日军狙击手无暇他顾，让我们终于能稳住防线。刚开始我还松口气呢，结果，没几天，他们几个不打招呼，偷偷溜到敌人防线后方去了。虽然他们一去吸引日军狙击手以及大量兵力也离开前线，但这不服从命令这一条就是军人的大忌。不过，他们在后方一通折腾，让敌人如临大敌，前线的压力大大缓解下来，我部不但趁机收复了先前敌人占去的阵地，还一鼓作气攻下了两个作为防线支点的山头。现在靳福忠部让我们压得抬不起头来，别提让人多畅快了。” “可就在这时，他们一块去的3名小鬼从敌后溜了回来，说他们遇到巨大险情，有两名同志可能已经失陷在敌后了，包括一名女同志。哎呦，他们这一批学员是来实战锻炼的，上级对保证他们的安全是有要求的，最近搞得我着急上火，一直派侦察员到敌后打听消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和您在一块儿。我还想着趁着这次穿插到敌后赶来救援的机会，顺便打听打听这俩小鬼的消息呢。” 彭老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俩小鬼还有这么一出呢。难怪会在敌后遇到他们。 回头认真地审视了梁三儿和陈曦一眼，彭老总不动声色地继续问胡唯民：“那你对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胡唯民是老红军了，知道彭老总的脾气，在这种事情上当然不会犯错误。他立刻回答：“不管他们立了多大功，但触犯纪律就必须要处罚。先期逃回去的那三个让我记了大过，打发他们去挖战壕了。等锻炼期满就让他们背着处分回学校，好好在学校里再加强教育去。” 彭老总闻言哑然失笑，“呵呵，军政大学的学员最忌讳的就是锻炼期间背处分，你这样一搞，他们不管到哪儿都会抬不起头的。” 胡唯民一愣，彭老总这样说话可不像平时的态度。 看到胡唯民的神色，彭老总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压低声音对胡唯民说：“小胡啊，你看，这几个小鬼犯错误肯定是要受处分的，这一点儿都没错。不过呢，这次老夫脱险这俩小鬼也功不可没。怎么说我也是欠了他们大大的人情，不还说不过去。要不，他们几个这次就算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你看怎么样？” 胡唯民当然不会在这种事儿上和彭老总较真，他只是有点惊奇地说道：“老总啊，这可不像平时的你。那行，就听你的，这次对他们不赏不罚，不过吓唬一下还是要的。不然，他们以为有了你撑腰，回去还不尾巴翘上天呀！” 彭老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要得。这事儿就这么做。你去办好了，我不会说什么的。” 一行人稍事休息，踏上了返回的路。 路上，胡唯民找到梁三儿和陈曦谈话。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们，这次因为违背军令擅自出动，要给他们大大的处分。 这番话当即吓得陈曦小脸苍白，赶紧纠缠着胡唯民告饶央求。梁三儿在旁边一脸的老实憨厚，扮演一位忠诚老实但被队友带到沟里去的无辜形象。 受不了陈曦的死缠烂打，胡唯民不一会儿就摇起白旗，告诉他们由于有立功表现，可以冲抵所犯的错误，对他们不奖也不罚。但必须有悔过态度，保证以后坚决不再犯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错误了。 还没等陈曦开口，梁三儿在旁边拍着胸口就保证下不为例，再也不犯此类错误，誓要当党的好宝宝。 基于一段时期相处后对梁三儿的了解，陈曦满腹怀疑地瞪视了梁三儿一眼。注意到胡唯民在旁边略显不满的眼神，陈曦反应过来，赶紧也紧随梁三儿发誓表态—今后坚决做遵规守纪的楷模。 敲打完二人，又给他们喂上安心丸，胡唯民这才快速返回队首，指挥队伍躲过敌人的层层封堵，抄小路返回了八路军的防守前线。 一路无语。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就是靳福忠部。但最近他的前线快被压断了，形势岌岌可危，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摆在后面，所以队伍虽然在敌后穿行，却如进入自家后院般自在。 当然，这也是大家始终选择密林小道行进的必然结果。 到了前线，接应防守的部队热烈欢呼彭老总一行的到来。这里，已经不用害怕敌人察觉了。即使靳福忠知道八路的副总指挥到了前线，他也不敢有什么坏心思。 欢呼的人群中，有个浑身泥土、像个泥猴似的人激动异常地扑到陈曦面前抱着她又蹦又跳，立即就被旁边的梁三儿嫌弃地一把揪开了：“你谁呀你？也不看看你搂得是谁？这可是位女同志啊，你这不是公然耍流氓吗？小心我报告组织，开你的批斗会。” 这个泥猴般的身影哆嗦着嘴唇，手指着梁三儿，半天才发出一声哀嚎：“梁镇云，陈曦，你俩可回来了。我是高明啊，你咋不认识我了？！你俩在敌后失踪了，我的心一直在愧疚，晚上都睡不着觉。幸亏你俩终于回来了，不然我，我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啊？” “你竟然是高明？” 梁三儿一脸的震惊。眼底却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高明？你现在怎么这幅样子？” 陈曦是真吃惊。 高明一脸的衰相：“你俩在敌后失踪。我们三个到达汇合地后始终等不到，知道你们可能遇到麻烦了。原本准备返身去支援你们的，但当时敌人像被捅了蚂蜂窝般，四面八方的到处搜捕，我们连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为了避免被捕，决定先撤回来，向上级汇报后，组织营救部队去接应你们。” 梁三儿连连点头，“对呀，既然你们要来接应，你应该枕戈待旦，怎么现在这幅德行？你掉坑里了？” 高明哭丧着脸：“哪儿有啊！上级批评我们不服从命令，私自去敌后。处罚我们三个在前线挖战壕，而且每人记大过。至于营救你们的事儿，不让我们cao心。上级又怕我们三个串通好了再次擅自潜入敌后，就把我们三个分开，每人身边都有一个班的战士监督我们挖战壕。这几天，我的手上都是口子，腰都快折了。呜呜，幸亏你们回来了，这下，我终于有救了。” 陈曦同情地拍拍高明的肩膀，“处分的事儿，我们回去后会想办法帮你们减轻的，你要好好改造思想，不要太焦虑。我们会在学校等你们回去的。” “谢谢啊，太谢谢你们了！”高明感激地痛哭流涕。 “快走了，小鬼。彭老总还要赶路，你们快跟上。” 队伍里，有警卫员在前方招呼梁三儿和陈曦跟上队伍。 “哎，我们来了！” 梁三儿和陈曦备好行装，和高明挥手告别。快速赶上队伍，跟着彭老总一行向着边区前进。 浑身泥水的高明站在原地向他们使劲挥手告别，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再见，我们会回来的。我的亲密战友，我的好同学，我的朋友。” 高明大声喊。 见梁三儿他们走远了，高明拍拍手，回身往战壕里走。 走着走着，高明“咦”了一声：“不对呀，去敌后是梁镇云这小子出的主意，收获也是他最大。打仗是大家伙儿一块出的力，凭什么我们要受处罚，背处分，在这里跟头驴似地挖战壕，他俩春风得意地跟着大首长人五人六地回学校了。这不合理呀！” “这对狗男女。” 清醒过来后，郁闷至极的高明低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