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争的结局(3)
…… “神历1745年，随着塔斯克皇帝奥雷尔的死，这个表面强大的国家不可避免面对重重危机。艾尔达亲王就在这个时候回到首都，以摄政王的名义接管整个政权。当时没有人表示对他地位的质疑，因为此刻敌人已经进逼首都，当权已经成了一种负担而不是利益。而艾尔达击败三国联军后，立刻利用手中掌握的军队实施残酷的大清洗，杀死了王都内几乎所有握有实权的大贵族和王族……” 莫里略轻声的阅读着手中的资料，心中不由的为这位敌人的果断和决心而感到心惊。这份资料他早就不只读过第一次了，但是现在读来却有着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感觉。正是这次不知道是有预谋还是蛮干的行动导致了塔斯克第一次内战。在这次“四月流血”结束后不久，摩多克由于国内危机而同意言和，塔斯克南方战争结束。南方军队的统帅立刻发布声明，号召各地贵族起来反对艾尔达，不认同他摄政王的地位，塔斯克第一次内战全面开始。各国都坐旁观，期待这个国家进一步混乱。 就和所有人知道的一样，内战以艾尔达的绝对不利开始。各地官员领主纷纷起兵响应，艾尔达转眼间四面楚歌，政令甚至无法离开首都。两个月后，叛军逼近首都，艾尔达被迫放弃首都向北撤退，撤退到塔斯克北部一个小城市亚瑟林。虽然精锐的宫廷卫队始终效忠于他，但所有人一致认为哪怕他是当世第一名将也无力回天。 但是这种绝望情况下才能见证他惊人的毅力和顽强--传说艾尔达这个时候和神殿达成了某种协议，获得的教会的支持--这种顽强一直坚持了三个月。他终于等到了叛军内部的瓦解。 由于那些真正拥有名分可以掌握一切的人已经全部在四月流血中被斩尽杀绝，贵族们开始为未来的政权开始争吵，从争吵发展到动用武力解决。 十月份，内战形式突然急转直下。由于内部混战，联军放弃对艾尔达的包围，开始总退却。而此时，艾尔达自己的领地哈林城的驻军赶到，大大加强的他的实力。他出人意料外的主动出击，利用敌人内部矛盾重重且行动迟缓的弱点，用集中全部军力攻击敌人一部分，然后攻击下一部分的有效战术，在不到十天内全面击溃了叛军。到十二月的时候，他回到首都，确立了自己对这个国家的统治。 莫里略闭上眼睛，轻轻的把书本合上。很多人记着艾尔达后来的种种大胆行为，却忽略了这一段经历。在优势叛军进逼的时候，他居然不肯应战，而是选择撤退。一直到自己zhan有优势才出击。事实上艾尔达比很多人心中所想的更狡猾，更冷静。 敌人围城也有一些时间了，但是情况却异样的平静。围在城下的大军既没有挑战，也没有攻城，他们只是据守栅栏，如同银龙城守军严密防备他们的进攻一样防备守军的进攻。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雨前的平静。艾尔达需要时间来扫荡后方和沿海一带的残余抵抗，保护他的补给线安全，以保证有足够的兵力物资来筹划未来那场庞大的攻城战役。虽然这个时间拖的似乎过分长了一点，但是时间的拖延对防御者是有利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艾尔达国内的危机也在逐步加重。一旦这场战争持续时间拖到了某个界限--就和他在会议上指出的一样--有其他势力介入的时候，艾尔达恐怕也难以收拾现在这种情况。 问题在于他们能够抗住那即将到来的可怕的进攻。 一阵声浪传来，让莫里略的身体如同本能一样蹦了起来。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各国普遍在军队使用的战鼓--用来发出进攻的信号。 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士兵推开了门，冲了进来。 “大人……敌人……敌人进攻了！” …… 一队队杂色衣服的人流从敌人的营寨中涌出，携带着大量的小车逼近城墙。 这些都是被艾尔达占领的领土中的居民，现在被敌人驱赶来作为攻城的炮灰。少量的全副武装的塔斯克士兵混在人流中，逼迫他们把装满土石的车辆运向护城河。 莫里略站在城墙上看着那队队混乱的人流从原处慢慢接近，一直到箭程范围。布满城墙的射手们此刻却束手无策，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现在他们面对的是敌人，哪怕这些人全部是敌人的士兵，也比现在好办的多。 “放箭！”莫里略咬了一下牙，然后下了这个命令。 “大人！”身边那个年轻的侍从大声的喊道，但是他的主人只是用一个眼神就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放箭！听到了没有！”他暴怒的扭头看向身边指挥弓箭队的队长。 “大人，那些都是我们的人啊，是我们的人民！” “我说放箭！”莫里略一把抓住那个人的领口，把身材矮小的弓箭队长扯到了自己的面前。“你说那是我们的人？”他的语气低了一些，但是听起来却更加充满怒气。 “是，他们是被敌人……” 不等弓箭队长说完，司令官一把抓住对方身上的佩剑，把那个武器抽出来。 “这个是你的吗？” “啊……”那个人一时搞不清长官的意思，稍微愣了一下。“是的……” 莫里略手一挥，长剑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笔直的掉了下去。 “现在你还敢说那把剑是你的吗？”在一挥手把剑丢下城后，他再次问到。“如果你敢的话，就去把剑拿回来！” “落到你掌握不到的地方，就不是你的了！给我放箭，消灭那些敌人！投石车和弩炮待命！” “自由射击！” 弓弦声开始响起来，一根根弓箭带着致命的力量扑向那逐渐接近城墙的人群。人群中马上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一些人开始丢下车辆转身逃跑，如同海浪冲上礁石后被撞回去一样。但是混杂在他们中间的那些蛮族士兵立刻毫不留情的开始砍杀，把后退的人流再次逼迫到前面去。 密集的箭雨不停的落入人流，但是弓箭造成的恐惧还没有那些凶神恶煞的蛮族人的恐惧多，人流还是靠近了城墙。箭雨并没有能阻止土石不断的落入护城河。那些混杂在人流中的蛮族士兵们清一色披挂着特别的单肩盾牌，侧身站在那里根本不在乎弓箭的威胁，死在弓箭下的，只有被驱赶来的平民而已。 新的人流不停的被补充进来，单向的屠杀依然在继续。也许是已经麻木了，哭喊声慢慢停息了下来。第二批还背着一些装着碎石泥土的带子，但是后来的就空着手了，他们只是把先前死者的尸体丢进河中。 黄昏的时候，敌人终于退却了，留下一片惨不忍睹的死亡地带。从弓箭射程一直延续到护城河，如同一条花环一样。夜风吹来的时候，把垂死者痛苦的呻吟带入在城墙上负责放哨的士兵耳里，让每一个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很多段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被尸体填平了。 …… “将军阁下，您必须对今天的情况作出解释……” “这种行为……” “我们必须做出决议……” “……” 四周一片纷乱之声，原先规定轮流发言的会议却变成了嘈杂的闹市。今天的战事似乎一下子动摇了所有人的决心，原先的中坚现在开始动摇，原先的动摇现在已经明显的流露出主降的态势。 所有议会成员都在七嘴八舌的发表言论，这让莫里略想起如果一百年前，当这片土地还是一个独立的国家，银龙城还是一国首都的时候，对国家大事召开元老议会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太守没有说话，他坐在主席位置上，静静的看着议员们争吵。大家的恐慌是有道理的，今天的战事真的可以让人恐慌--谁能想到艾尔达居然想出那种办法呢？这次的损失，也就是部分护城河被填埋，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慌乱的。就如同一般指挥官所熟悉的一样，如果有充足时间的话，填埋护城河本身是攻城过程中第一步。但是真正让人心动摇的是艾尔达采用的方法，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 还有莫里略。 “各位，大家不必再争论了！”像是沉默的火山突然爆发出来一样，先前一直端坐的司令官突然站了起来，双手猛拍向桌子。这个声音一下子震慑了全场，所有声音一起平息下来，所有的的眼睛一致的看向莫里略。 “大家所争论的，无非就是战与和的问题！”他扫视了一圈。“我现在就可以向所有人透露一个消息：来自首都援兵已经出发了……国王陛下已经调集了大量部队兵分三路，在半个月时间内，援军就可以威胁敌人的外围！” 莫里略简直怒吼着一口气说完。原先互相争吵的不亦乐乎的人们一下子鸦雀无声，少数刚才坚决主张谈判的人避开子爵的目光，面红耳赤的把头低了下去。 “莫里略子爵阁下，”先前没有出过声的马兰开口了，他很罕见的使用了全称来和自己的部下说话。“听起来您似乎泄露了一些不该泄露的东西。” “抱歉，但是……” “我想我们的会议已经有结果了。”马兰站立起来，摇动手中的铃以宣布散会。他这个举动倒没有引起谁的反对，因为似乎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了。人们纷纷离场，带着今日的恐惧和明日的希望各自回家。 莫里略顺着人流走出会场，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坐上马或者马车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走向街道，在他终于从沉思中回复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来到太守的官邸前。 天色已经晚了，四周一片静悄悄，寂静的可怕。街角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带着刻骨仇恨盯着他，这让他不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我来这里干什么？”他轻声的对自己说。“现在应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或者直接回兵营……” 但是他脚步却没有移动，而是愣愣的看着太守官邸的那扇敞开的门。门口的那个仆人已经认出了他，但是却分不清到底他只是路过还是专程来拜访主人而站那里犹豫不决。 他终于下了决心，开始走向那扇门，因为他心中那翻腾的不安暂时压倒了其他一切。 看着驻军司令走近，门口的那个仆人也迎了上来，在这个人看来，将军晚上来明显是有些事情要和太守商量。 “将军阁下！”那个仆人行了一个礼。“太守还没有回来，但是他已经吩咐过了，如果有谁来的话可以先在客厅等……您想来点咖啡吗？” “不需要……”莫里略机械般的应了一声，然后跨步走进门。那个仆人并没有跟过来--因为莫里略来过这里不知道多少次，对里面已经够熟悉不需要人来带路了。正因为如此，他没有看到将军进门后不是走向舒适豪华的客厅，而是走向地下室。 那个哑巴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而且很明显等候的就是他。因为对方一看到他立刻就做出欢迎的手势，然后把他带进门。莫里略注意到那个哑巴在他进门后立刻把地下室的厚木门关上，同时倒锁上。 “欢迎您，莫里略将军大人！”伴随这郁抑而甜蜜的声音，占卜师出现在莫里略的面前。老妇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请先坐吧。”艾芬手指向一侧的一张椅子。“您想喝点什么？一杯茶如何？” “不用了……”莫里略坐下，眼前一切反而让他觉得不安。这个占卜师果然名不虚传，看到现在的一切，莫里略都不自觉的对这个老妇人客气起来。“艾芬女士，既然您已经知道我来，那么我想您一定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吧。” 占卜师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是的，大人。我知道您来干什么……事实上，和您看到的一样，我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大半了。” “我听说过您过去曾经做过的事情，您为了验证自己的力量，而对一个人连续一个月预言明天发生的事情………” “您想要借用我的力量，知道敌人的每一步行动，然后提前坐好准备--您希望借此改变未来注定的命运，是不是？”老妇人又笑了一下。“但是我必须提醒您，改变未来虽然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却是困难之极……甚至来说，”艾芬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今天接受占卜也是未来发展的一个必然经历的阶段。” “可……” “不过因为某些理由，我还是可以答应您。”老妇人伸手把围在自己脖子上兰色的丝巾取下，交给身边的助手。“我可以为您占卜。但是我无法每天为您做那种上次那种详细，精确而长远的占卜。我只能做粗略的观测，而且不能用明确的语言来答复。您要现在就开始吗？” …… “明天没有战斗……后天也没有……”艾芬用手轻轻的搅动面前的一个水盆，盆里满是一种暗红色的药液，她的眼神呆滞，似乎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再后天也没有……有了……六天后……将会有人到这个城市里……是两个人……但又是一个人……他们将决定一切……” …… 一圈人坐在太守府邸的会议室里，个个愁眉紧锁。 北方传来第一个不利消息。里萨人趁艾尔达大军远征的机会，在强大海军的掩护下，登陆塔斯克北部沿海。但是却遭到艾尔达驻守的部下多伦所率领的白月骑士团的迎头痛击，几乎全军覆没。另外东方摩多克驻守部队经不起道尔鲁十二个军团的全面进攻，最后三个城堡也终于沦陷，沿海一带已经完全落在艾尔达手里，没有任何的抵抗力量了。 黑沼泽一带，艾尔达得力手下布雷多克利用放弃重装备优势，大胆使用诱敌进攻的战术，全歼了试图增援银龙城的曼特雷将军所率领的诸侯联合大军。八万将士横尸疆场。 短短五天时间里，一个接一个的不利消息传来，如同一把把的锤子敲打在银龙城的头上。坚固的城墙可以不畏攻城锤的撞击，但是恐惧的气氛却已经从人心的裂缝中吹进来，动摇着从来不曾动摇的信心。 包围城市的敌人从上次以后就不再有任何的举动。但是谁都知道他们暂时的沉默绝对不意味着无力进攻，而是凝聚力量，准备着下一轮更可怕，更凶猛的攻势。 “太早了……”马兰看着秘密文件，用一种自言自语的口气说道。 援军确实来的太早了。也许他们急着想增援这个被包围的城市，但是现在艾尔达无论在兵力还是在士气上都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屯兵固守才是上策，现在就主动进攻增援实在太冒险了，更何况是这样分散的兵力进攻。 大将军应该不会犯这种错的，如果他选择了这种方法，那应该有这么做的理由。 眼前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坐在桌子边的军官们一个都没有发言，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面前地图的一个地方看。 剩下的路只有海路。 马头岛一战，里萨名将波萨克以寡击众，一举打败占据着数量优势的塔斯克海军，俘获摧毁了艾尔达近一半的战舰。正因为如此，这次大远征艾尔达没有带海军来--他的海军无法出航，一出航就有被歼灭的危险。 这是个巨大的漏洞，要知道，哪怕如此庞大的兵力，想要防御漫长的海岸线也是不可能的。要是大将军已经打定了海上进攻的方案，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在敌人的背后的话，恐怕就可以一举扭转战局。如果是那样的话，派出一支或者几支诱饵部队，按照正常路线经过黑沼泽进攻以降低敌人的注意力也是很明智的选择。 但是问题在现在的季节。春夏两季的风向和海流都是由北向南--这意味着海路费时费力，如果要完成迂回的话需要很长时间--起码要三个月--诱饵部队明显来的太早了些。 一圈子人个个一声不吭，最后还是由太守自己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接到消息，这几天，艾尔达有好几支部队离开了银龙城下。”他的看着在场每一个将领的脸，在莫里略的脸上停了一下，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敌人在城下的兵力已经削减了很多。” “但根据我今天的消息……”银龙城驻军的统帅终于开口了。“今天早上，艾尔达率领一支军队抵达了银龙城城下。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他才亲自来这里……我想我们马上就要面对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了。” 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但是马上就错开来。其他人则纷纷动容，他们又畏惧又期待的事情马上就要到来了。 “我们现在绝对不能主动出击。”莫里略自顾自说下去。“我想艾尔达期待我们出去野战的心情绝对不亚于我们期待他主动攻打的心情。他之所以至今没有发动过一次进攻就是想先尽力的削弱我们的兵力。他想让我们主动进攻，通过几次消耗性的战斗来削弱我们。” “他一次次的把军队调来调去，很宽松的让我们的间谍混进去。在前一段时间甚至把兵力抽调到只够防御……他就是希望我们出去战斗！哪怕是让我们获胜也在所不惜。” 将军抬起头，迎上太守直视而来的目光。 “而且，”他最后补充道。“今天是决定性的一天，今天将决定我们城市的命运。” 这最后一句话隐含的意义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着他们的指挥官。但是莫里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拿起放在身侧的头盔，起身戴上。 “我要去巡视城防去了！我想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吧，大家各回岗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