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曙光
“如果我死了，你心里会好受些么？” 墨羽琳希笑着问道，目光落向紫狱，微微地歪了歪头，眉眼间噙着几分笑意，等待着回答。 紫狱不由地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更不知道墨羽琳希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确想过杀了墨羽琳希，可就算如此，又能有什么用？ 泄愤？补过？还是说，就如墨羽琳希所说，只是为了让心里好受些。 “我死了，对于镜烟云的愧疚，或许会少些呢。”墨羽琳希吟吟笑着，向紫狱说道，“只要你希望，我不会反抗。” 紫狱看了一眼墨羽琳希，继而回过了头，将目光眺向了远方。 这并不是墨羽琳希第一次求死了。 月色已冷，远处夜色弥漫，茫茫然没有尽头。 见紫狱没有回答，墨羽琳希随意地笑笑，跟着紫狱的视线，将目光眺向了远方，淡淡道：“从我离开父亲的那天起，我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彻底推翻这个腐朽肮脏的国度，然后看着它毁灭、沦亡。当我步入圣麟殿队长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计划已经步入了正轨，之后需要的，便是将我脑海中的构想一步步实现。” “妖魔族的入侵是一场必然，我做的只是让它更加提前一些。当初焚魔关的第一场战役打响，星恒帝国衰落的命运便已经不可避免，就算有昔日七大殿的留存，也无法挽回这场不可逆的命运。惊虹也好，烈飞扬也好，只要我的‘星河魂觞’吞噬了足够的力量，配合紫瞳妖一族无上的能力，他们根本不足为虑。至于宁镜林，当我突破了神限，就未必没有焱宵河的境界。” 墨羽琳希缓缓地说着，提到焱宵河，眼中多了一抹明显冷笑，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焱宵河根本没有阻止妖魔的理由。” 紫狱不由多看了墨羽琳希一眼。墨羽琳希话中的意思很清楚，同样也很耐人寻味。 身为守望大陆的宁镜林的主人，焱宵河无疑是大陆众人希望寄托的所在，如果说他不会对妖魔族出手，对于任何人来说，或许无疑是一句笑话。 几乎不会有人知道，今日的妖魔的身份——尽管不知道墨羽琳希从何得知，但显然，她很清楚今日妖魔族真正的身份——与大陆众人同源，作为昔日后神们的后裔，成神之后的焱宵河自然没有对妖魔一众出手的理由。 “你知道的很多。”紫狱淡淡说道。妖魔族由昔日后神演化而来，这类大陆秘辛也是南方生之神朱雀告诉之后他方才得知。墨羽琳希显然不会与四象神有太多交集，却同样知道这件事，恐怕有着相当的信息来源，甚至比他知道的还要多。 信息详细，计划周密，在墨羽琳希迈出复仇计划的第一步，或许的确驱使着星恒帝国走向了衰亡的命运。 “可是，我却没想到这其中的变数。”墨羽琳希感慨一声，目光落向紫狱，带着无限的柔和，“我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你这样的人，紫狱，你就是一个奇迹。” “神韵之力觉醒品质极高，力量提升极其快速，短时间领悟神韵之力运用的各种法则，继任阴皇殿之主、下鬼界、入深渊，或许用‘天才’两个字来形容你都会显得吝啬。可对我来说，你出奇的地方却不止这些。” 墨羽琳希欲言又止，看着紫狱，仿佛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开口继续道：“你的出现，毫无疑问打乱了我的脚步，暂时挽回了星恒帝国的命运。当然，也不断毁坏着我的理想。” 紫狱道：“所以，你现在打算放弃了？想求死于我？” 墨羽琳希失笑道：“当然不是。你的存在只能挽救帝国一时，却挽救不了一世。妖魔族抵挡不了的东西，就凭星恒和其他几个帝国就能阻挡的了吗？只不过，如果你阻止，我便无法亲手手刃星宏而已。” 紫狱挑了下眉头。墨羽琳希说的或许没错，他所能做的大抵也只是阻挡妖魔族的进攻，但却难挽回颓势，七大殿的更迭对星恒帝国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帝国的力量与妖魔族现在展现的力量相比已成劣势，更何况，谁说得好妖魔族的力量仅限于此？ 而且最令人担忧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墨羽琳希道：“我不愿意让我的希望落空。但我想，如果我继续坚持，紫狱你一定会阻拦我吧。你我干戈相向，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与其到那时被你击败，被帝国所俘虏，倒不如让你现在动手，与我一个痛快。” 她说着，咯咯一笑，媚然道：“而且，只要我不存在，那些事情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你也无愧于你的妻子。” 紫狱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目光落及墨羽琳希，仿佛随时要爆发出来一般。 墨羽琳希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正对紫狱的视线，轻咬下唇，准备接受紫狱的愤怒，却听紫狱随意地开了口。 “好了，休息罢，明天还要赶路。” “……” 墨羽琳希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紫狱会是这样的回答。 紫狱用长袍裹住身子，倚着墙壁缓缓入睡。墨羽琳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短暂的出神后，不再多说，起身走到一侧的石壁旁，委身坐下休息。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了紫狱的声音。 “我不想逃避。” “逃……避？” “嗯。” 紫狱轻嗯了一声，淡淡道，“究竟该怎么去面对烟云，那是以后我自己需要面对的问题，而不是去依靠杀一个女人推卸责任来解决。” 墨羽琳希沉默了。 紫狱道：“我的确在生你的气，希望能在这份情绪中，找到让我不会愧疚的理由。但实际上，我只是在逃避而已。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墨羽琳希安静地听着，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紫狱的声音落下之后便没再继续，回旋在耳畔的，便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一夜过去，一夜无眠。 太阳升起的时候，第一道曙光照亮了墨羽琳希的脸颊，她脸色有些苍白，双颊上隐约多了两行莫名的痕迹。 休息不好——对于墨羽琳希这个级别的神韵师，或者说妖魔，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可能。 墨羽琳希走上前叫醒紫狱，旋即伸出手指，指指月临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紫狱挑了下眉头，回头看看月临江，再看向墨羽琳希，问道：“干嘛？” 墨羽琳希低下了头，沉吟许久，缓缓道：“紫狱，你，肯不肯答应我一件事？” 紫狱愕然，怪道：“什么？” 墨羽琳希转身迎着阳光，背对着紫狱，将影子拉得长长地，纤细妖娆的身段显露无遗。 “陪我看看太阳吧，早晨的阳光，很漂亮。“ 说着，她回过头，朝着紫狱眨眨眼，跪坐在了地上，继而伸手拍拍地面，示意紫狱坐过来。紫狱挑了下眉头，本想拒绝，感受着墨羽琳希的目光，忽地愣住了。墨羽琳希的目光原本魅惑而妖艳，然此时此刻却一反常态，充满了纯真与一丝丝别样的光芒。 就仿佛是希望。 无限的曙光之中，紫狱没再拒绝，起身坐到了墨羽琳希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