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富人（一）

    “阿三，你劝劝螃蟹，不要老跟着我。我快要被他逼疯了，连我上厕所他也要跟着。我的人品有那么差吗？”

    “你还好意思说，3000块大洋就让你晕倒了。哥啊，我是防患于未然，担心以后没脸见我姨，一时心软，居然把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变成了罪犯。”

    “呸呸，你才是罪犯。我对银过敏，刚好10月底身体不好，所以晕倒了。”

    “我还对黄金过敏呢，你心理素质太差，不适合做金融，我真后悔把你介绍给小越。”

    “你后悔？分钱的时候你怎么没后悔？现在说风凉话，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就是少赚了点吗，那么多人，你也看到了，我被挤晕了，不是脑子不灵光。”

    “切——说来说去都是你心理素质不好，我就一点事都没有，还能指出你的错误。”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阿三，我们出去玩，你尽快把钱从你伯父手上弄出来，。”

    简越满口答应，送两人出门，然后返回盯着装铜钱的大铁箱发愁。眼镜余维家没开好头，庞文社有些抓狂，一直跟着。他一走，麻烦就大了。厂里的人认为三人组找到了宝贝，正在变现中。算了，不想了，直接找简东阳去。

    下定心思，跟康谢说了一声，小跑出门，直奔云越机械总经理办公室。到的时候，简东阳正忙着，见到他进来，将办公室里的人都撵走，然后关上房门。

    简越一愣，这是准备唱哪出啊？简东阳咳嗽一声，笑道：“小越，你终于肯过来找我了，说说吧，铁箱是怎么回事？”

    简越懒得兜圈子，快速答道：“我们找到了一批宝贝，担心有人偷，便弄了个大铁箱装着，就这么简单。您想问什么？”

    简东阳很惊讶，“你们怎么找到的，数量有多少？”

    简越反问：“我必须回答吗？”

    简东阳摇头，随即补充道：“作为长辈，我认为你最好还是跟我说说，以免出麻烦。”

    简越心底嗤笑一声，脸上不动声色，“我今天过来，一是想提取该得的24万，相信您现在应该可以轻松拿出来；二是我爸现在不理我，仿佛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你们无权让一个未成年人承担后果，我要求做亲子鉴定！！！”

    简东阳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有些迟疑地问：“是谁跟你说‘亲子鉴定’的？”

    “你！”简越面无表情，“我听到了你和我爸他们之间的谈话，你们当时吵得厉害，我没睡。我去县城看病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医生跟我解释过。”

    简东阳瘫坐在老板椅上，喃喃自语：“冤孽啊，冤孽啊……”

    简越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兄弟俩才是冤孽！性格怎么这么怪，如此简单的问题居然一直拖着，很好玩吗？告诉你，从我记事起，我爸和我妈就经常为这事打架，我爸还经常打我。如果你不同意做亲自鉴定，我会请律师处理。你不用担心，就算能证明我和你的关系，我也不会要抚养费，我现在能养活自己。”

    简东阳愣了愣，“是谁跟你说律师的？”

    简越轻蔑地笑笑，“莫非你以为这些东西很难？买一套书就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忘了跟你说，我住的地方二楼全是书，螃蟹帮我买的，以后我看腻了会捐给你的图书馆。告诉你，我三岁就识字过两千，四岁就能看懂你留下的农技书。”

    简东阳半信半疑，“谁教你的？啊，该不会是村小学已过世的褚老师吧？唉，我居然把他忘记了，还一直疑惑不解。”

    简越心道，你真上路，居然能想到褚老头。不过能理解，褚老头过世前是湾中村小学的定海神针，真正的实力派，如果不是十年浩劫和儿子公费留学不归，根本不可能在山村小学当老师。

    “褚老师真是个苦命人，过世前连儿子的影子都没见到。”简东阳忽然大发感慨。

    简越不屑地说：“你最好不要玩转移话题的伎俩，小螃蟹经常玩，我都看腻了。”

    简东阳把脸一板，“没大没小的！褚老师也是我的老师，我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

    简越无动于衷，“亲子鉴定的费用我出，至少请两家机构。我知道你交游广阔，做亲子鉴定不难。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对你、我和我爸都好。”

    简东阳有些踌躇，“亲子鉴定在国内刚刚起步，准确率值得商榷，我和你爸像，鉴定机构未必能查清楚。要不这样，等过些年技术成熟了再说，钱我今天就可以给你。”

    NND，居然跟我玩心理战，简越暗骂，正色道：“我让大螃蟹问过，现在的技术已经成熟了，就是鉴定费用比较高。”

    被孩子揭穿谎言，简东阳却若无其事，脸皮跟康谢一样厚，“我现在很忙，你知道的，最迟明年年底，行不？”

    简越点点头，“钱我要现金，我知道你有，很多过来提货的都是现金。安全你不用担心，我让小螃蟹十分钟后过来。”

    简东阳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不长时间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带拉链的布袋，“诺，给你，出门两清。”

    简越伸手接过，打开默数了一遍，抬头笑道：“谢谢您，多给了一万，我会记得的。”

    “哟，看到钱就改成尊称了，你跟谁学的这么势利？”

    “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这东西只这么一点点，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高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简越摇头晃脑地将莎士比亚的名句背诵了一遍，隐隐有讽刺之意。简东阳气得七窍生烟，挥动大手，将他和钱袋都丢出办公室，然后重重地关上房门。

    “需要这么激动吗？”小屁孩吐掉嘴里的树叶，拎起钱袋，坐到长椅上，脸上笑开了花——银元除十来枚升值空间较大的留着做收藏，其他均已顺利变现，15万；小金条变现，4万5000，两者的七成是13万6500。马蹄金变现一块，7万，五成是3万5000。三者相加，共17万1500。余维家虽然经验不足，心理素质也一般，但有关系，技术娴熟，一个多月便将这笔钱升值到22万出头，扣掉2万的提成和劳务费，还有20万。这次又拿了25万，现在总资产已飙升到45万，可以大赚一笔了。

    “阿三，啥事这么开心？”康谢的声音在附近响起。简越拍拍边上的袋子，又朝总经理办公室努了努嘴。康谢会意，小跑靠近，小心翼翼地接过袋子，领头往回走。

    打电话，清点，写文件，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余维家和庞文社进屋时，均已处理完毕，只需要签字。

    “怎么这么快就提回来了？”余维家很惊讶。

    简越笑道：“我伯父有钱，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签字吧，不要啰嗦。”

    余维家“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和庞文社一起将剩下的步骤做完，然后跟以前一样躺在床上海侃。与以前不同的是，他现在大哥大和BP机齐备，这套行头花了不少钱，大家一起凑起来的，在91年威风凛凛。

    聊着聊着，余维家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差点忘了。小越，开年会发行股票认购证，每张30，小贵，要不要买？这个什么认购证是这样cao作的……”

    简越心道，终于来了，不假思索：“当然买，越多越好，前提是你留够余款，不要到时候中签了没钱买股票。”

    “我反对！”庞文社说：“股票太少，认购证太贵，中签率太低，不划算。”

    “我无所谓，不过我最多能接受将一半的钱拿来买认购证。”康谢说。

    余维家沉默一阵，“我不能给什么建议，这样吧，想买的就买，不想买的提前跟我说一下。亲兄弟明算账，我们先签好协议，如果亏了，不能怪我。”

    三位听众齐声称是，一阵忙活，签好协议，重新开始闲聊。简越说：“维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说沪上有专门贩卖票证的，对不？”

    余维家笑道：“你不要算得太精了，我只有一个人，未必有时间去黑市。”

    “卖认购证的钱我分你5%。”

    “最低7%，否则我不干，黑市人太多，我怕闷。”

    “成交！”

    谈妥了立刻草拟协议，事无巨细。一大一小忙得不亦乐乎，边上的俩人看得晕乎乎的。庞文社说：“阿三，我建议你还是谨慎些。”

    简越嘿嘿一笑，“谨慎什么，人都差不多的，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你看看平寺镇，没发展起来的时候，街上的房子价格非常低，还很难卖，有钱的人要买也是去县城，而现在大家都拼命抢。股票认购证差不远，我估摸着刚开始大部分人都嫌它贵，毕竟30块不是小数目。一旦买的人多了，肯定会抢。”

    “天才就是天才！”余维家竖起大拇指，“我决定跟着你，我做侦察，收集好资料，然后你来判断。”

    “切——”大家一起鄙视他，康谢说：“小越虽聪明，但还是个孩子，你居然这样推卸责任，还想拿那么高的提成，太过分了！”

    余维家辩解道：“我是实话实说，我要跑东跑西，我的体质你们知道的，一旦累了或热了就容易不清醒。小越每天的活动很有规律，这里环境又好，不找他拿主意找谁？我是他的专属理财师，帮你们是附带。算了，我不欺负小孩子，5%就5%吧，总好过没有。”

    简越笑嘻嘻地递上协议，余维家刷刷地写了一通，悻悻然地丢下笔，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越，上次买马蹄金的人还想买一块，不过价格只有6万，理由是多了就不值钱。卖不卖？”

    简越摇头，“你告诉他，委托人只有两块，祖传的，因为要治病才不得已卖了一块。还有，如果这次能赚到钱，你最好将收益分散，不要成为焦点。我们的钱来路不明，如果成为焦点，后患无穷。”

    余维家气呼呼地说：“你居然看扁我！我再怎么说也是大学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简越忙道歉，余维家摆摆手，“我接受，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哎呀，5%太少了，6%好不？求求你了！”

    简越一脚踢去，余维家表情夸张地躲开，接着被大小螃蟹扑倒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家闹了一阵，余维家和庞文社带着钱袋告辞，急匆匆地走了。

    “阿三……”康谢欲言又止，简越很纳闷：“你想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康谢叹道：“三人中，我出力最少，而且没有技术含量，却跟大螃蟹拿同样的收益，不公平。大螃蟹拿的已经不少了，因此我决定将我的一份分你一半。你不要推辞，无功不受禄，我来这里赚到的钱已经远超我的期望值了。”

    简越沉默片刻，“行，你跟维哥说一声，他会处理的。”

    康谢松了一口气，“我真担心你不接受，我最怕欠人情。——马蹄金我们还有四块，你为什么不卖？”

    简越说：“卖了第二块，别人会认为我们还有；卖了第三块，别人会认为我们是盗墓的，引火烧身。长辈说，越明县以前就有因为卖宝贝横死的，被黑吃黑。我们没有合法手续，一旦某些人找上门来，将非常被动。”

    康谢恍然大悟，不过没说什么，转身出门去忙工作。简越望着背影发了一阵呆，摇摇头，关上大门，上了二楼看书。二楼真的有一间图书室，而且规模不小，都是庞文社通过各种渠道搜罗来的，均为时下最流行的专业书籍。

    依靠作弊赚钱没有什么成就感，在前世，他没有作弊，依然有不错的收入。除实体外，还有虚拟的。在家里，简月是投资的主力，但他也不差，不仅不差，还成绩斐然。在前世号称“世界上最大的赌场”的华夏股市中，他属于一成党，赚钱的那种，心理素质一向非常好。

    “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简越看了一阵书，忽然喃喃自语：“能轻易被金钱打倒的人不适合做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