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爽（二）

    德国人并不是真的死板，他们在历史、现在和未来的表现都证明了这点。简越开始折腾两所大学的时候，就预料到他们迟早会出招，只是没想到规模这么小，而且悄无声息。

    很快戏rou来了，赫尔曼说：“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国驻德大使馆的文化参赞金布赫先生。金先生，这位就是简——越，我们一般叫他伽俾额尔。”

    双方一阵寒暄，金布赫略一皱眉，“‘伽俾额尔’似乎不是德语的发音，为什么叫伽俾额尔，拉丁语是伽布列勒。”

    你也管得太宽了，德国人都没意见，你cao啥心啊。简越心里诋毁，脸上堆着笑，“我认识的一个传教士帮我取的，他说德国人能听懂。”

    金布赫哦了一声，“能听懂就好，闲话不多说，我今天是专程过来找你的。第一，立宇控股上市，你伯父不在，没有授权签字人，需要你回去签字。你满十六周岁了，又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可以签字。第二，你出国留学的手续不全，现在快三年了，有必要重办一下手续。德国驻沪总领馆说，你的留学签证只有三年。第三，法兰克福中华饮食城是政治任务，希望优立得能给一些支援，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我没办法，请谅解。”

    NND，说来说去都是想把我诳回去，然后不让出来。老简不想出来，你们拼命要把他送出来，我不想回去，你们拼命想把我弄回去，可惜还是我跑得快。

    “你怎么不说话？”金布赫问。

    简越挠挠脑袋，傻笑道：“我最近精神不太正常，得思考一下。第一，我伯父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我爸是我的天然监护人，我伯父不在，您可以找我爸签字，他现在很正常。如果我爸不愿签字，您可以找我乔福伯伯，他手上有一份手续完整的授权书。第二，我有长居卡，不需要签证了。第三，我跟亨克尔斯博士是很熟，可涉及到生意，我只能说尽力帮忙，不能保证什么。”

    金布赫沉吟片刻，缓缓道：“前面两项没问题，第三项事关国家民族门面，非同小可。一旦法兰克福饮食城项目失败，国家将颜面尽失。简越同志，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说实话——ZAF是你的产业吗？”

    简越愕然道：“您——您把大家的玩笑话当真了？”

    金布赫一呆，“玩笑话？”

    简越重重地点头，解释道：“我跟伊斯马宁一个小女孩很熟，因为是我到伊斯马宁的第一天认识的。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当时家里比较困难，我出钱请名医做手术，后来她就一直黏着我。她长得很漂亮，所以大家都说是我的小女朋友。还有，她伯父的MMI公司跟云越集团有业务往来，也是我介绍的，两家公司是双赢。您想啊，她一有心脏病史，二跟我差五岁，还是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是我的女朋友呢。”

    金布赫沉默一阵，慢悠悠地说：“据我了解到的资料，你是85年生的，而不是81年。”

    NND，居然诳我，湾中村被简家经营得像铁桶一样，没有一个外来家庭，我之前没有办过任何官方文件，你们除非有通天之能，否则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年龄。我老娘那块，你们也别想了，观胜组早就派人交代过，而且在澄溪岩田镇派驻有办事处。我老娘嘴巴很紧，敏洋同志嘴巴更紧。

    “你怎么不说话？”金布赫有些戏谑地问。

    简越叹道：“我一直没有回过神来，要是早知道我是天才，应该去上科大少年班，而不是现在还苦苦求学籍。金伯伯，您觉得我像是12岁的孩子吗？”

    金布赫望着近一米八的青年发了一阵呆，苦笑道：“他们说你12岁，打死我都不信！山区小镇无聊，八卦流行，我老家也在山区，深有体会。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谣言？”

    简越无奈道：“我家里出了点事，您可能知道，我爸妈分开了，各自组织了家庭。还有，我伯父的风格您肯定有耳闻，他啊，经常喜欢掩耳盗铃。立宇集团是简家的小金库，我在替我伯父看着，因为他……”

    “他什么？”

    简越笑道：“他很小就开始抽烟喝酒，伤了味蕾，舌头迟钝，立宇酒店开起来后，他每次去餐厅，熟人都要取笑。他恼羞成怒，干脆不去了，绝大部分时间在云越集团食堂吃饭。”

    金布赫恍然大悟，又问：“群辉电气呢？水冷空调是怎么回事？”

    简越笑笑道：“事实上您心里清楚，我简单讲讲吧——水冷空调的原始技术资料是我伯父从欧洲买回去的，为了给我造势，说是我发明的。没错，我的确改了很多东西，因为我自云越机械建立起便一直在车间里学习，知道原始设计以国内的工业能力根本做不出来。WAC国内版本真正的研发者是群辉电气技术中心空调研究所冷风机部，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完成的。”

    “世丰集团呢？”金布赫追问。

    简越眯了一下眼睛，淡然道：“以您的能力和见识，这个问题不需要问了吧！”

    金布赫沉默片刻，幽幽地叹了口气，“康德中心跟你是什么关系？康德组呢？不要打马虎眼，我们调查了很久，康德组很像观胜组。”

    简越正色道：“第一，观胜组是精英学生俱乐部，自成立后，平寺镇中便蒸蒸日上，越恒市这两年的高考状元都出自平寺镇中，足以证明它不是什么非正当组织。第二，我知道您消息灵通，不过康德组不是我成立的，而是法尔克-施维因巴赫，我的一个德国朋友。我们闲聊的时候，我提起观胜组，法尔克很感兴趣，于是照葫芦画瓢弄了一个。康德组发展到现在，与观胜组完全两样。它不是什么秘密组织，BfV经常过来，BND偶尔也冒一下头。嘿，我还认识真正的特工呢。”

    金布赫不置可否，“康德中心呢？”

    简越笑道：“伊斯马宁人都认为我是康德中心的幕后老板，只因为康德中心是我建的，却没想过它只是一个投资项目。今年四月我卖掉康德中心，两年净赚3000万马克。”

    “为什么不留着升值？”

    简越诧异道：“因为康德中心主任阿施沃夫博士是我的老师，阿施沃夫家族认为康德中心有潜力，故决定买下来。对我来说，老师的产业想进就进，跟自己的产业没有区别。我们投缘，阿施沃夫博士很喜欢我，当亲生子女一样看待。”

    金布赫无动于衷，“据我所知，阿施沃夫家族没什么钱。”

    简越嘿嘿一笑，“您觉得赫尔曼校长家里有钱没？德国发达，贫富差距不小，德国人又处事低调，隐形富豪大把，比如亨克尔斯家族。我认识克莱门斯-亨克尔斯博士的时候，他的穿着打扮很普通，完全不像富家子弟。”

    金布赫立刻反驳：“德国贫富差距很小，小道消息当不得数。”

    简越很无语，“您去优立得原味馆看看就知道了，里面大吃大喝的主要是德国人，有的家庭一顿就能吃掉一辆奔驰，开的却是欧宝。您如果不信，改天微服私访，没人拦您。对了，国内现在贫富差距也大，过去吃的华人好多啊，甚至有人点过一桌10万马克的顶级套餐。唉，公款消费不心疼。”

    金布赫把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立刻转移话题：“ZAF真的不是你的产业？”

    简越叹道：“ZAF总资产差不多一百亿马克，折合人民币约550亿，您太看得起我了。”

    金布赫晕乎乎的，随即清醒，断然道：“据我们的调查，ZAF没有这多资产。”

    简越撇撇嘴，“不是我看不起国内的情报机构，在BND的老窝搞摸底调查难度似乎有些高。此外，巴伐利亚州发达，外国人多，BfV在这里派驻有强大的力量。”

    金布赫打了个哈哈，再次转移话题：“法兰克福中华饮食城希望你多多帮忙，其他我没什么要求。”

    简越正色道：“金伯伯，我觉得你们是关心则乱，以华夏的饮食文化底蕴，只要认真去做事，根本不存在做不起来的情况。我今天斗胆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不是上面患得患失、自卑和控制欲发作，法兰克福饮食城早就开起来了。立宇食品是我贝伯伯的心血，上面盖个大帽子就拿走了，未免太霸道了。”

    金布赫轻声道：“这事我们都知道，也知道你肯定会不高兴——你是立宇食品事实上的控股股东，立宇集团那么多产业，就立宇食品你占大头。请相信纯粹是误伤，上面事先并不知道你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我来的时候，大使再三交代，说孩子难得做起一番事业，肯定会心生怨恨。你放心，华灿投资会给足补偿，足够你原样重建立宇食品。”

    简越大喜，连声道谢。金布赫说：“你不用谢我，应该的。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TUM和LMU向大使馆投诉说你老是sao扰他们，让我们把你弄回去，哈哈，爽！”

    这厮突然变了性子，简越哭笑不得，金布赫兴致勃勃地继续：“想我中华人杰地灵，历代高手辈出，前有辜鸿铭戏耍英国人，现在又有你这个小恶魔让德国名校不得安生，真是扬我国威啊。大胆地去做，只要不过火就行。我走了，你和赫尔曼校长慢慢聊。”

    简越起身送到楼梯口，然后回校长办公室恶狠狠地盯着赫尔曼：“老头，你在丢德意志民族的脸知道不？”

    赫尔曼一哆嗦，连连摆手，“拜托，不要老说什么德意志民族，还有，我不老。”

    简越眉头一皱，赫尔曼赶忙继续：“10月开学我就能帮你拿到学籍，直接读博士，导师我也帮你找好了，绝对能让你满意。前提是，你不能作弊，否则我没法和联邦教研部交代。”

    简越点点头，“您放心，我绝对会让TUM以我为荣。海尔德里奇校长那边呢？”

    赫尔曼笑道：“TUM投降，规模远大、学生素质层次不齐的LMU更扛不住的。海尔德里奇教授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你的学籍，上面在犹豫，不过你放心，肯定能办下来。嗯，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海尔德里奇想把你的工商管理博士也一起办了，免得你去MIT捣乱。”

    简越翻了个白眼，“他是居心不良，LMU企业经济学院虽好，但比斯隆管理学院还是差了点，如果我拿了LMU的DBA，MIT就不会接受我的申请。还有，我伯父想做汽车，我说如果我拿不到MIT的博士学位，我这边研发的汽车技术都免费给他用，损失难以估计。”

    赫尔曼嬉笑道：“LMU说，想拿哲学博士可以，必须把工商管理博士也拿了，否则免谈。这是底线，除非你愿意出一亿马克的赞助。”

    简越悻悻然，刚要说话，赫尔曼正色道：“ZAF已扎根慕尼黑都市圈，我有个建议——德国纯粹的哲学博士Dr。derPhil含金量不高，人文科学领域的Dr。Phil才是英美学术界能认同的PhD。你可以主修政治学，辅修哲学和统计学。你现在年纪不大，哲学只是爱好，有些理想化，需要改正。如果选择Dr。Phil，就不用拿两个学位了，太出名不是好事。”

    简越沉默一阵，突然吭哧吭哧蹦出一句：“如果我写一本《德国哲学史详解》并出版，Dr。derPhil的含金量是不是高了？”

    赫尔曼有些晕，“你最近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正常，LMU的哲学教授都怕了你了。”

    简越做了个鬼脸，“我承认，不过我谢谢您，我决定读Dr。Phil，认认真真地读。嗯，我算算啊，法学、工商管理、法语、意大利语、瑞典语、波兰语，都学学，宗教也有必要研究一下。建筑、土木、电子、医学、体育、化学、数学和计算机、物理、营养学、食品工程、交通与物流工程、航空工程……”

    小恶魔忽然喃喃自语，像在梦游，赫尔曼大骇，赶忙过去摇他：“醒醒！”

    简越从沉思中恢复，诧异道：“您干嘛？”

    赫尔曼没好气地说：“你现在很像精神病患者，以为自己是达芬奇再世，尼采重生。还有，像爱迪生从地狱里爬出来。”

    简越吐了一下舌头，“幸好不像希特勒重生。”

    赫尔曼哑然失笑，“你比希特勒厉害，居然悄无声息地控制了伊斯马宁。上个月康德组逮住了一名CIA特工，是真的吗？”

    简越点头，赫尔曼又问：“你们怎么处理的？”

    简越说：“法尔克问，为什么偷东西？特工说，他没偷东西，只是一个普通的游人，有些好奇。法尔克说，只要办手续，任何人都可以去康德中心参观学习，你就是小偷。特工说……”

    “停！”赫尔曼说：“结果，我只要结果。”

    简越说：“我们知道他是特工，让心理研究所、社会研究所和医务室研究了一番，又让哲学研究所教育了一顿，然后放他走了。”

    赫尔曼半信半疑，“特工临走的时候怎么说？”

    简越笑道：“他说，你们是一群精神病患者，康德中心是精神病医院。”

    赫尔曼忍俊不禁，“后来呢？”

    简越说：“没有后来，CIA没找我们麻烦，倒是BND有事没事过来凑，阿施沃夫博士决定收费，总不能让他们白用我们的成果。对了，5月中，BND做小偷，被我们逮住了。”

    “然后呢？”

    “法尔克带人去了慕尼黑BND总部，BND说我们是纳粹，我们说他们是小偷，吵吵闹闹一阵，完了，没事了。”

    赫尔曼很失望，“我还以为有什么精彩故事呢。走吧，我很忙，你想清楚了再给我打电话，学籍不用担心，现在没人敢反对了。”

    简越笑嘻嘻地挥手告别，飘然离去，一路乐呵。两位保镖觉得很莫名其妙，不过不敢细问，唯恐小恶魔喋喋不休。可惜还是失算了，小恶魔神清气爽，一路布道，两位听众恨不得塞住耳朵。

    格希维德加大油门，改装过的奔驰风驰电掣，将小恶魔送回莫琳实验室的窝，然后——世界清静了。不过只是保镖的世界清静了，半个小时后，莫琳实验室像被抽了一鞭子，每个部门都开始高速运转。

    “我们为什么不辞职？”威兰德问搭档。

    科特勒扭了扭脖子，答道：“因为我们是一群瘾君子兼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