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沃林汽车（四）

    繁荣的波兰吸引了大量的外国人过来淘金，虽然这个国家的薪资水平远不如邻居德国，但消费不高，工作容易找。2001年元旦加入欧盟后，它又多了一个新功能——进入德法英意等发达国家的跳板。

    华人是地球人中的小强，从众心理严重，习惯钻漏洞。随着明月系海狼计划的逐步实施，一批高素质华裔人才陆续入籍波兰并定居。跟风者络绎不绝，光在西滨海省打工和开店的普通华人就近3万。不过在沃林汽车集团工作的很少，西格尔集团主力、加尔茨集团和沃林汽车均是资本技术密集型企业。为避免出意外引发连锁反应，简越成立了一个以郝宗观为首的小组，负责处理与华裔员工相关的安全事务。可以说，沃林汽车集团里没有他不知道的华裔员工，更不要说资深员工和工程师。长长的名单中，没有一位是96年加入并能自由进出沃林汽车六大子公司，莫非是沃林重工转过来的二代华人？塞格登卖关子，不肯细说，他懒得想，吃饭完径直返回会议室继续研读文件。

    “咚咚！”有人敲门，简越抬头一瞅，发现是一位身高体胖的黑脸大汉，约莫一米八五左右，颌骨宽，额头饱满，眼睛不大，鼻梁挺拔，似乎是东北人。

    “您好！”黑脸大汉说：“我叫葛文韬，技术中心整车试验工程师，中国人。塞格登总裁说有一位中国合作伙伴的代表过来参观，让我领头，以方便交流。”

    略带东北口音，普通话标准，习惯称呼职位，可以确定是中国人。简越心念电转，不动声色地说：“葛大哥好，我叫简越，很高兴见到你，请稍等，我收拾一下。”

    葛文韬忙点头，“行，我在走廊等您。”

    简越一阵忙活，先送走任务繁重的克瓦希涅夫斯基，然后摇醒呼呼大睡的魏荣霖，与葛文韬会合，走路去沃林汽车技术中心。

    魏荣霖有心机，葛文韬开朗，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不到三分钟便混熟了，说话也随意了。

    “葛大哥，L50泄密案闹得很大，你没有入籍，怎么还能呆在沃林汽车，而且是重要的技术中心？”

    葛文韬笑道：“知道你们要追根究底，说说也无妨——我爷爷上个世纪40年代来过欧洲，我奶奶是波兰人，我表叔是沃林重工的董事。我只有一个jiejie，所以没有入籍。我没有波兰族特征，不代表我爸和我姐没有。”

    简越恍然大悟，原来是前辈海狼的后裔。葛文韬继续：“如果较真儿的话，我跟你们还有仇。我本科是学动力工程的，因为成绩一般，94年大学毕业后，没有分配到好单位。当时国企的效益一般，我顶住家里的压力，去了一家私营摩托车厂。谁知云越集团打价格战，把摩托车的价格压得很低，我老公司撑不住倒闭了。我不想回老家挨我老头的白眼，于是跟着一个老乡去泰国打工。泰国是日系摩托车重要的生产基地，技术水平高，可以边学习边工作。96年10月，沃林摩托车在柬埔寨开设了一家组装厂，员工难找，我表叔让我过去帮忙。当时柬埔寨虽不怎么安全，但我琢磨着我表叔不会害我，于是去了。我玩了三年摩托车，觉得没意思，决定捡起专业。”

    “后来呢？”简越问。

    葛文韬说：“沃林汽车是德波合营企业，技术方面主要是德国人在管，要求很严。我没有汽车行业的工作经验，读书时学的那些玩意早就落伍了，无法通过考核。我不想让我表叔为难，刚好年纪到了，便跟谈得来的一个波兰姑娘结了婚，又拿了波兰绿卡，去沃林理工进修。结婚后压力就大了，总不能委屈老婆孩子，拼命学习，很快拿到了结业证书，在戈尔切沃测试场找了一份工作。L50泄密案发生后，技术中心解聘了一批工程师，人手不足，刚好我的试用期满了，瓦什凯维奇总裁于是将我调到技术中心整车实验室。因为工作经历，我跟技术中心和工厂都熟，所以塞格登总裁选我当导游。——这是我老婆的照片，瞧瞧。”

    简越凑过去一瞅，深棕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圆圆的鼻头，下巴小巧，五官精致，气质起码可以打80分，是上品女人，竖起大拇指，赞道：“靓！”

    葛文韬得意洋洋地将照片放回钱包，“99年春节我回家探亲，邻居们争着给我介绍对象。我说我有女朋友，一个很靓的波兰妞。他们都笑我，说是不是跟你奶奶一样。幸好老爷子不在了，不然肯定要打破他们的脑袋，居然敢鄙视他的审美眼光。”

    听众神色古怪，葛文韬看在眼里，笑道：“我奶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的确一般，不过不同时代的审美观不同，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老爷子觉得漂亮就行。00年春节我带我老婆回去，整个街道都轰动了，我家很出了一把风头。——你姓简，简司令的侄儿？”

    简越有些晕，心道你真够迟钝的。葛文韬一拍脑袋，“哎呀，我就说怎么看着面相有些熟悉，原来你真是他侄儿，从德国过来的？”

    简越点头，葛文韬又问：“过来调查L50泄密案？”

    简越说：“顺便，主要是过来参观一下，你原来就这么胖吗？”

    葛文韬说：“怎么可能，我结婚之前可是标准的好身材，不然不可能泡到我老婆。我们公司自成立以来从没出过大的质量问题，运作平稳。没烦心的事，伙食又好，所以很多人都胖了……”

    “听说沃林汽车的工资不高。”魏荣霖插嘴。

    葛文韬说：“我们的工资是不高，但福利好，衣食住行都不用愁。再说现在是创业阶段，苦点就苦点。等发展起来了，什么都会有的。我在柬埔寨的同事现在都开上轿车了，内部价，比外面便宜一大截呢……”

    葛文韬跟大多数东北人一样，很健谈，甚至有些啰嗦，不过到技术中心之后立刻像换了一个人，言简意赅，用词精准。简越暗赞，不愧是能在90年上重点大学的人。

    沃林汽车技术中心自成立起便独立注册为WM技术公司，因为历史，机构不全，只有整车、底盘、试制、试验、研究等五个部门。不过研究部或者说研究院齐整满员——碰撞安全、材料、零部件、整车、动力总成、NVH、电磁兼容、耐久、风洞、计量、排放等与汽车相关的实验室一个不落，正副主任均是资深专业人士。可以说，研究部才是WM技术的核心，沃林汽车集团的技术标准制定者，而这个研究部实际上是EMK技术的子公司，简越插在沃林汽车不健全的心脏上的起搏器。只要沃林财团不过河拆桥，起搏器将加速沃林汽车的发展，否则会变成毒药。

    EMFAT和莫琳汽车改装厂的设施比这边更先进，简越草草扫了一遍，直接转到研究部碰撞安全实验室。小老板过来视察，研究部总监维拉德-吉奥克哪坐得住，第一时间到场，亲自讲解。

    汽车的安全性之重要毋庸置疑，如果安全性不好，汽车很容易变成流动的铁棺材。一旦因为设计和制造问题出人命，不但要出血善后，还会严重影响品牌美誉度。沃林汽车成立后，充分参考沃尔沃、宝马和欧宝的经验，投资三亿美元建设了一座高标准的安全中心，拥有三条测试车道，最高可进行120km/h的碰撞测试，2000年底竣工，仅比沃尔沃安全中心晚了九个月。除沃林汽车外，宝马的部分测试项目也在这里进行。不是援助，而是宝马想省钱。

    “宝马越来越吝啬了，”吉奥克说：“我觉得你应该找米尔贝格教授谈谈，我们现在过得也不容易。”

    简越轻笑道：“公事公办，只要不赔本就行。再说安全中心建设过程中宝马出了不少力，就当是给他们的技术援助费。”

    吉奥克蹙眉道：“奥迪有大众帮着分摊成本，宝马没有，可选择的合作对象也不多。我怀疑，他们想左右我们的研发方向，最终目的是吞掉我们。戴姆勒集团太大，宝马和奔驰两个品牌定位重叠过多，不容易共存，也很难通过反垄断审批。你不要觉得我的想法很荒谬，你离开欧洲后，短期内不会再管这边了，我们的实力太分散，容易被各个击破。”

    简越摇摇头，“你不用担心，WM马上就正常了，我已拿到了75%的投票权。五年之内WM不会增发新股，你们抓紧时间做事，一定要保住劳动成果。”

    吉奥克半信半疑：“你没开玩笑？”

    简越没好气地说：“这样的事能开玩笑吗，如果我说将WM退市那才是开玩笑！”

    吉奥克搓搓手，喜不自禁，“总算不用跟那帮政客式商人共事了，这几年我累得厉害，每天回家都要想他们明天会做什么。”

    简越微笑道：“塞巴斯顿技术虽好，但心有些软，你这个常务副主任以后多花点心思。”

    “可是——”吉奥克有些为难，“可是我喜欢做技术，要不你让威兰德再找人过来？”

    简越翻了个白眼，“放心，我不是在玩明升暗降的把戏。”

    吉奥克觍着脸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吗，上次马丁博士就是这样，当了加尔茨电子的董事长，却没了实权。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你不会有把我踢上楼梯的机会了。”

    简越哑然失笑，“我走了，晚上就出发去瑞典，你保重。”

    “你也保重。”

    简越挥手告别，离开技术中心前往沃林轿车，边走边琢磨，将导游和保镖丢到身后。葛文韬咳嗽一声，“简兄弟，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简越回头笑道：“没有，吉奥克博士是我师兄，我们认识有些年头了。沃林汽车产业园的布局有规律，只要扫一遍规划图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葛文韬哦了一声，“你们说的似乎不是德语。”

    简越说：“西班牙语，吉奥克博士是西班牙人。走吧，我晚上就要离开波兰去瑞典，时间很紧张。”

    葛文韬立刻加快脚步，四分钟后，三人组到了沃林轿车大门。沃林汽车产业园的常规安保由沃林安保负责，保安清一色地荷枪实弹。重点安保单位沃林轿车更是如此，配备了一个排的武装保安，陌生人进出都会排查。

    葛文韬轻车熟路地带着访客进了登记室，刚要说话，两位保安突然敬礼，然后其中一位将访客登记簿放到背后收好。简越不动声色地回礼，头也不回地出了登记室，一头雾水的葛文韬和有些麻木的魏荣霖忙跟上。

    走了一阵，葛文韬实在忍不住了：“你到底是谁？”

    简越反问：“如果我说我是沃林汽车最大的老板，你信不？”

    葛文韬点头，“我在国内的时候就听说简司令有一个天才侄儿，在德国读书。你如此熟悉这里，又能劳动塞格登总裁亲自为你安排导游，完全有可能是沃林汽车的大老板。还有，你一过来，这边就变得有些不一样，只有大老板亲自到场才能起到这样的效果。我说大老板，能不能加工资啊，我拿的钱太少了，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

    简越忍俊不禁，“你前面还说福利好，现在怎么又变成养不活老婆孩子了？”

    葛文韬正色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大老板，否则肯定要诉苦。沃林汽车普通员工的薪资水平偏低，不要说跟德国同行比，连沃林电器都不如。现在不比以前，必须大幅加薪……”

    “停！”魏荣霖说：“你还来劲了，人力资源部又不是摆设，肯定会逐步调整。饭要一口口吃，如果公司垮了，老板和员工双输。”

    葛文韬傻笑道：“说的也是啊，我只要管好自己这块就够了，上级最讨厌本职工作没干好还拼命提要求的刺头。”

    魏荣霖撇撇嘴，调转目光，“小老板，鉴于风险大幅增加，我强烈要求加工资，至少提30%。”

    简越淡淡地说：“工资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想杀我的人数不胜数，但没几个敢动手。”

    魏荣霖默然，简越不再理他，继续思考。小插曲极大地影响了气氛，沿途没人说话，直到进了工厂葛文韬和魏荣霖才重新活跃起来。

    简越从不相信有推行不下去的好模式，也从不迷信某种模式，更没有无聊的品牌偏见。沃林轿车全面采用TPS（丰田生产体系），从一开始就树立“质量和安全优先，销量其次”的理念，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节省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和安全系数，尽可能地减少故障率，尤其是三大件的故障率。

    完美执行这种理念很难，非常难，即便是TPS的创造者丰田后来也耐不住，片面追求规模扩张和利润，出现了多次严重的质量事故。汽车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想将每个环节都做得尽善尽美近乎不可能。TPS虽好，但仍有缺陷，而这种缺陷不容易修复。如果老牌势力卡脖子，更增加了难度。

    好车需要好料，材料不行，工艺再好也是白搭。沃林汽车成立后，与蒂森克虏伯、萨尔茨吉特等钢厂建立了合作关系，初期主要采购蒂森克虏伯的钢板，价格很高。如果不是达尔根建筑和沃林建筑也从克虏伯买钢材，他们还不肯降价。即便如此，供给沃林汽车的货价格也比其他车厂高，理由是采购量太小。科沙林钢铁公司的出现跟这种情况有直接关系，纯粹的资本运作不足以改变被动，商人也有脾气，不少人都是钱多任性。

    想在不影响安全的情况下减重，降低燃油消耗率，必须提高汽车的铝化率；想环保，必须使用水性漆等环保材料；想车内美观，方便清洁，必须多用软质塑料和皮革；想提高主动安全性，先进的电子设备不可少；想提高被动安全性，就必须采用预紧式安全带，增加气囊的用量，采用安全玻璃和安全头枕；想修正TPS的缺陷，必须加强对关键通用件的检测；不想召回，就要回避未来的火药桶、世界最大的气囊制造商高田。不起眼的汽车座椅技术含量非常高，利润很可观，不能不做。

    与上面说的这些零部件和材料相比，沃林汽车最大的麻烦是生产线。由于大集体树敌过多，很多供应商都拒绝供货，或者找借口拖延。沃林机床和沃林科技早期不入流，因此MMI和扎赫挑大梁。沃林轿车的开卷和冲压机床、模具、喷涂设备均由MMI提供，焊接机器人出自扎赫自动化的控股子公司库卡，全自动焊接线、移动机器人、输送线物流自动化系统由扎赫自动化本部搞定，电气系统由扎赫电气设计和施工，可视化管理系统由莫根集团负责。由于出自同一个体系，沃林轿车的生产线不仅先进而且稳定，极大地提高了良品率和车身精度，需要返工的零部件寥寥。车间井然有序，员工们在齐全的装备辅助下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虽然有些像智能机器人，但总好过像无头苍蝇和苦大仇深的包身工。

    “只有参观过沃林汽车才知道MUZE的强大！！！”简越的脸上满是傲然，狗屁老牌势力，还抱着以前的陈腐观念不放，根本不知道这么多扎实的高新技术企业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不是1 1等于2或者大于2，而是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实力增长。只要MUZE渡过磨合期，Lunet完成全覆盖，就可以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有生必有死，老而不死是为贼！

    “小老板，您怎么了？”魏荣霖小心翼翼地问。

    简越回过神来，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魏荣霖笑道：“我还以为您被镇住了呢，我收回以前的话——这里不是比国内至少先进五年，而是至少先进十年。难怪有些人要使手段，如果我是做汽车的，也想偷。”

    简越莞尔而笑，没有说话。葛文韬接上：“现在知道我发福的原因了吧——工厂先进，车间管理严格，测试很轻松。——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轻松，塞格登总裁一直在竭力削减成本，给每个部门都定了指标，又想好又想马儿不吃草，着实把我们愁坏了，每天都绞尽脑汁。我觉得我们利润不高的原因不在生产和物流，而是营销，市场部和销售部不得力，工厂被迫放慢节奏。”

    简越心中一动，快步走进总装车间办公室，拿起电话打给塞格登：“从下个月起，WM的销售以WM为主，Lunet为辅，具体分工你们自行调整，我只要成绩。”

    “你确定？”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变大。

    “当然，我给你们松绑，免得你们再找借口，前提是你不要把品牌口碑做烂了，否则下台。”

    “明白！要不要胡安接电话？”

    “我知道你们在开会，把免提打开。”

    ……

    一个中国人用德语滔滔不绝，办公室里的人都满脑子浆糊。厂区禁用手机，总装的电话是内线，只能打到公司内部其他单位的固定电话，莫非出什么事了？简越仿佛没有看到异样的目光，足足说了二十来分钟才放下，然后转身出门，继续参观总装车间。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简越是专业人士，时而高兴时而皱眉。魏荣霖则一路看稀奇，不久开始打哈欠。车厂就四大车间——冲压、焊接、涂装、总装，沃林汽车生产的车型虽不少，但柔性生产线上很多设备都是相同的，看多了就没意思。

    简越自顾自地参观，不时问员工一些问题。保镖和导游都很痛苦，一个不知道简越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说的名词是什么意思；一个成了摆设，沃林汽车每个车间里都有认识简越的员工，三人组一路畅通无阻。

    十平方公里不小，就算是正方形单边也有三公里出头。简越马不停蹄地从一座工厂赶到另一座工厂，总行程近10公里。魏荣霖没什么，体力很好。葛文韬却倒了血霉，下班的时候双脚起泡，走路龇牙咧嘴。临到结束，他无意中发现简越穿的是运动鞋，而且是一双高级货，气不打一处来：“你害死我了，要是早知道要走这么多路，我就不穿皮鞋了。”

    简越笑道：“你是活人被尿憋死了，不值得同情。”

    葛文韬语塞，随即怒道：“说——你到底是谁？”

    简越正色道：“我是EMK技术公司董事长，EMK集团是沃林汽车的第五大股东。”

    葛文韬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问了那么多的技术问题，很高兴见到你，我走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谢谢，我也祝你家庭美满幸福！”

    两边挥手告别，各自上车离开。瑞典和波兰仅隔了一个狭窄的波罗的海，简越没有耽搁，带着魏荣霖上了马沃波物流飞往瑞典的货机，准备在斯德哥尔摩吃晚餐。

    “小老板，我们为什么坐货机？”魏荣霖很不解。

    简越笑笑道：“如果我说有熟人准备干掉我，你信不？”

    魏荣霖吓了一跳，“谁？”

    简越冷冷道：“邀请我吃晚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