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05 倔强的小男孩（上）
关上的门窗并不能阻止外面的喧闹声传入，可他们并不在意，也无法在意，或者说......习以为常，所以麻木地不想去在意了。 枭孰放下了自己的专属键鼠，揉着眉心坐了下来。后背直接依在了沙发上。 浓黑的大眼袋在向众人诉说着它们的疲倦。 和他做着同样动作的，还有四个年龄相近的男生，着装除了一些细节的文字有所不同之外，是完全相同的。 这里是这次国际比赛的决赛场馆，他们坐在这里，而不是在外面迎接着别人的欢呼，那么，他们就是输家。 而非常可惜的是，他们才刚刚退下战场。 他们加起来，就是一支在国内无比出名的电子竞技战队，只不过他们的名声一向不太好......最大的名号，是‘千年老二’。 是的，千年老二。 很耻辱，不是么？ 可很无奈的是，当他们五人一次又一次的奋斗与努力，都只能更加奠定这个名号的地位。 可是，在这间房间里，却不单单只有五个人。能够听到除了外面欢呼着胜利者名字的声音外，还有一道碎碎念的埋怨声。 不，是两道。碎碎念的人，有点肥胖，身高和体重都一样是170的混小黑是他们战队的辅助，说实话，这样的横着就是大块头的家伙，用碎碎念的方式来说话，实在让人有些厌烦。 可没有人觉得他很厌烦，因为他一如既往地在埋怨、重复、惊醒着，众人所有不该犯下或大或小的失误———这个一局下来只要过了对线期就连对方的技能时间都记不住的家伙，在这方面的记忆力也是惊人得让人讨厌。 但是，就算其中有不少‘白痴’和‘弱智’之类的辱骂性词语，大家都不会厌恶与生气，因为那其实都是爱称啊。 一如无论他自己再怎么表现，都会被队友称之为‘逗比’和‘****’一样，是爱称。 不然，至于另外一个大声吼叫着咆哮着的人，混黑又怎么会连白眼都懒得多给他一个。 这个人是他们的临时替补ADC，在这场比赛前，才被经理和教练所带来，一脸跋扈不逊与高傲，一入现在那副教训他们的嘴脸。 最要命的是，这个从来不参加他们的集体训练、哪怕是首发AD自己要求......哀求对方一起训练的时候，他都是一脸高傲地说道：“你们不是最强的队伍么？反正到时候我混混就能当冠军了不是么？” 是的，现在他正在重复着这句话。 “你们不是最强的队伍么？为什么赢不了？” 枭孰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打野精哥手中抢过香烟，根本当这个天降之物不存在，可还没点燃，就骤然被混小黑按住了找火机的手。 混小黑是他的好基友，嗯......或许这个词有点歪意，可枭孰并不介意别人这么称呼他们两，除了‘兄弟’两字之外，又怎么去形容，这个乐意放弃自己一个公司二少爷的身份，陪伴自己流浪街头的人呢？可惜的是，从16岁开始，他一直在努力，三年了。 他还是无法让混小黑接受香烟这种东西。 不让吸烟，这让枭孰有些恼火，不过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样，也就没有所谓地放下香烟，精哥也一脸尴尬地放下了自己的烟盒。 “吸烟吸烟吸烟！艹李奶奶！”天降之物根本没有看到越发如墨黑欲滴的脸色，这个听说是大老板的儿子的家伙，一个月来的表现都让所有人憋屈得不行......，包括现在，“难道我爸丢了几百万给你们，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冠军呢？你们承诺的冠军呢？” 三年了。 在这支战队服务三年了。 枭孰、混小黑在这支战队服务了三年，一直很感激某位战队的前辈把他们在混吃混喝的网吧里面提了出来，于是一直拒绝各方面的合同，一直为这支战队服务。 只可惜，无论他们从多少个游戏里面转战翻侧，他们的命运也和精哥一样，坎坷难堪。 他们，没有拿过冠军。 他们，没有拿过季军。 他们，没有离开过前三。 是的，千年老二。 其实，这一次是很有机会的。这一代最大的劲敌高丽的队伍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如果真的是那位到了决赛才被莫名请退的AD上场的话，这一次他们铁定是可以拿冠军的。 只是啊...... 或许，这就是命运？ 从2039年到2042年了。 无论是MOBA还是FPS，没有冠军，千年老二，诸人的努力与梦想毁于一旦...... 枭孰摸了摸香烟，可他的手刚放在烟盒上，就骤然看见一个拳头出现在自己面前，脸色一变，多年混迹街头的反应让他躲开了这一拳。 然后就是反手拉住对方的拳头，把自己往自己身前一拉！隔着一张不小的茶几，那位大少爷被枭孰拖到了茶几上。 原来是这位大少爷在也无法忍受众人的无视，恼羞成怒出手了。 “我正在火头上呢，小子。” 听到枭孰的声音，大少爷顾及不了吃疼，他有些吃惊地抬头，却发现那个一直在战队里任劳任怨的身材高大的家伙抬起了拳头。 ...... 救护车在身边掠过，晚间的微风很清凉地吹过他的脸庞，终于让枭冷静了下来。 大赛已经结束，正门那边特别喧闹，反而映衬得枭孰所在的这条小路更加幽静，他独自依在河边的栏杆上，后边虽然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可他今天是来比赛的，身上根本没带钱。 ‘咚’，铁罐的啤酒放在栏杆上，枭孰这才注意到混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手上也拿着同款的啤酒。 两兄弟没有多说，枭孰拿起啤酒，猛地灌上了一大口，然后两人同时舒爽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星空不错。 他们的心境与文化自然不会用这么文艺的开头，混小黑看着枭孰那张似乎仍粘着汗水的脸蛋，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我看你以后有了老婆也不会好好疼。” 枭孰挑眉，疑惑地看着对方。 “你想想，钢板做的老婆都被你用来当武器，直接敲断了，以后你让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办？”混小黑提起一个背包，枭孰定睛一看，是自己的键盘包，被自己作为武器、敲得键盘底与大少爷四分五裂的键盘岁块无辜地躺在里面。 这个说法很准确，对于真正的职业选手来说，至少是他们两个来说，他们无比爱护这些为他们特制的键鼠，说是老婆也不过分。 只不过......这样对待自己的老婆。 两个人哈哈大笑，爽快。 混小黑也依偎在栏杆上，说道：“既然你都把老婆丢掉了，这份工作是不干了吧，想要干些什么？” 枭孰沉默了，其实今晚这次殴打，不过是一时冲动，说实话......他真的很不乐意放弃掉电子竞技职业选手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其中有一些阴晴，混小黑知道甚浅，就连枭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他只是想要留住这份工作，单纯的冲动。 可现在嘛......或许自己应该转会？毕竟当了这么多回千年老二，毁约金还是有的。 哼，如果不是千年老二的话，老板也不敢这么大意甚至是故意把自己儿子放进来‘镀金’的吧？可笑的是，这个有钱人却对竞技一窍不通。 不......这份工作已经不是自己想要的了。 枭孰脸色一暗，可接下来呢？难道，自己真的要低着脑袋做人了？那么，自己三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证明他们才是对的？ 那些脸色看起来和睦、拍打自己的肩膀以为这样很友好、用缓和的语气告诉着梦想其实就是一场梦的人，他们的观点才是正确的？ 可我，没有梦想啊。 枭孰犹豫了下来，摇头：“我还有些小钱，让我想一会吧。可这个职业选手，是做不下去了。” “不过老板有钱势大，我把他儿子打进了医院，估计是各种追究我的了。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把我弄臭也说不定。”枭孰耸肩，“所以我是准备离开这座城市再说了。” “你呢？你们又准备弄些什么？给我参考一下。” 混小黑挑眉，没有第一时间说到自己：“老安那个家伙说过了，家里老人与老婆一直在唠叨，这次比赛无论有没有拿到冠军，他都会携手老婆回去读完大学。” “嘛......毕竟人家是天才，一直按压着自己不跳级花了十几年读书，大一刚过一半却骤然转战电竞选手，家里人与自己多少有点遗憾的。” 老安这个人得确是天才，只不过花了半年时间，就已经和他们战队齐头并进，甚至隐约有一种‘MOBA游戏世界第一中单’的名号。 “精哥比我们惨，他家里没人了，又只会打游戏......估计还会憋屈地留在电竞界吧，不过他今年也25了，也没几年了。” “至于我......” 混小黑叹了口气，话锋忽然一转，却是指向了枭孰：“你真的不考虑回家么？” “你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跟家里联系过了。我跟你出来胡闹是得到家里同意的。” “可你不一样......如果不是我负责每个星期替你报平安，恐怕你父母跟你哥都已经报警了。” 提及到‘家’这个问题，已经空掉的铁罐被枭孰捏成了一团，低声想要吼，最后却变得无力，他摇头：“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们。” 这些年一直没搞懂这些的枭孰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而是重新把话题拉了回去：“至于我，我准备回家了。虽然家里的公司有老哥继承，可这么多年没回去了，我爸妈也是会想我的。” “隔着荧屏，再如何真实，终归也只不过是没有热度的数据。” 把枭孰和他的键盘包留在原地，知道对方肯定不乐意与教练等人一起搭包车回去，反正离基地也不远，或许走一趟能够让他更冷静一些地面对事实吧。混小黑就这样消失在黑夜之中，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枭孰，我们已经成年了。不能再任性了。”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常年看网文的家伙的眼睛格外明亮，一如今晚星空。 任性......？ 枭孰用手背盖着自己的眼睛，低声地不知道在诉说着什么，最后，他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这还是混小黑帮他从老板走狗那个该死教练手中抢回来的。 熟练地打开‘通话记录’，一条一条地拉下去......找了很久很久，眼睛都已经有些苦涩了，终于拉到了底层，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号码。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么？看着上面显示着三年前的日期，枭孰苦笑。他记得这个电话，那时候他和混小黑刚刚‘离家出走’，实在饿得不行，那时候自尊心强，不乐意让混小黑回头请求支援，撑到最后又看混小黑‘硬气’得不行，为了逞威风，就硬着头皮打了个电话回去。 那时候自己说什么来着：这只是借！借知道么？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我能够证明自己！我能够证明，我不需要跟任何低头！ 那时候，父亲还耻笑自己脖子硬来着？ 枭孰想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电话。是的，自己得确是臭脾气，得确是过分执拗。可正是因为执拗，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错的那一方。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 即使我不再是电竞天才选手，不再是千年老二，我也依旧是枭孰！依旧是那位电脑天才枭孰！只要离开了这家城市，那破老板不能当幕后黑手，哪家公司不抢着要我？！ 回复了信心，便开始计划怎么离开这座城市，刚迈开脚，恰好踢到了键盘包，枭孰笑了一声，摇着头把键盘包提了起来。 嗯......或许有点不文明，或许会污染水源，水治厂和各位老百姓，原谅我吧。枭孰这样想着，把整个键盘包都丢了进去。 再见了，过去的我。 不过，我依旧是我。 不跟任何东西低头的枭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