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柴傀之死
艰难拖着柴傀沉重木头身体离开黑暗的地方,白古坐地喘息,四处观察周围环境。 按照柴傀所说,他们现在所处在巨大棺墓之中,白古看到自己身后有一副幽黑古柩,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表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符号,或者离得稍微有点远看不清,但是离近也看不见,因为一走近三丈范围,白古目光所至都是黑暗。 四周墙壁都是橙红色的火光,有这火光的照耀,原本幽寂的墓室显得不那么可怖,这座墓室超乎想象的大,白古看不到一侧墙壁的尽头,墙上的火光没有燃料却在不住燃烧,好似不会熄灭,或许真的不会熄灭。 “我们现在在这座巨墓内的棺首地区,是朝东方的。这一座是天枢阵位,与它对立着就在你前面的那座,是天权阵位,南面的那两座相继为天璇、天玑阵位,这四个位置上的四副黑色的柩,均蕴藏着惊天灵气怕是你的师父师叔们来此,也会震惊。”柴傀的声音传入白古耳中。 “柴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在哪里?”还是这一问,白古现在的感觉就是柴傀的灵魂在和他说话,因为地下躺着的这个木头人根本不能动嘴,而且貌似此时柴傀的语气对玄霜师父及微生师叔并没有多少敬意。 柴傀问道:“有点怕?想知我在何处?” 白古低头,心中想了片刻,‘嗯’了一声。 又是短暂的沉寂,接着,从柴傀的木头躯体各处一丝丝金色灵丝慢慢钻出,越来越多,游来游去,白古惊愕,看着这些金色灵丝光芒耀眼,甚是夺目,它们慢慢的聚拢,汇集成一个人形,样貌有七八分像柴傀,不过是一个光丝聚拢的人样。 这就是此时的柴傀,白古呆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影,虽耀耀生辉,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凄然,就好像rou身已殆,只余灵魂的虚影一般。 “莫惊了,静心听我说点事。”化作金色光丝聚拢的柴傀,像是一瞬间没有了人的情感,凛然正色,言道: “人生天地间,不亏他人情,这是我上一世名字的由来,是当时老父取的。当年我枉死宗门山下,幸得万兄相救,空得了这百多年的寿元,是以一生相随,不离不弃,愿成为他求证大道的一块垫脚土垒,如今他不知生死,我救他心切,出山之时心中虽有迟疑,最终还是携带了你们,一路走来,脑中多有恶兆之感,但一味执迷不悟,最终害你困在这未知之地,皆是我之过错,细心思索下,心底里还有利用你师兄弟二人的成分。” 白古看着眼前这高大的光丝身影,不住摇头,心中想着‘不是这样的,错不在柴师兄,错的是那个人,那个背剑的人。’ 柴傀继续说着: “在你昏迷这段时间,我探查整个墓室,没有发现可以出去的机关,这里的一切浑然一体,也可以说是死墓,唯有最中央,天权阵位那里的水洞是生机所在,眼下你虽有灵力在身,但体内生机所剩无几,需尽快进食补充精气,随我来看看。” 柴傀说罢,慢慢飘着行向白古正前方,远处那里便是天权阵位,离得稍远,看不太清它周旁的景象。 行了不久,走近天权阵位这里,离着三丈远,发现此处的布置与天枢阵位的那台黑柩周边有很大不同,在外面看来,里面除了有一台与刚才的幽黑古柩相仿的柩,其四周有圆环形半人高黑石围护成池,里边是水,柩半浸在水中,水色泛蓝,是那种深蓝发黑的色,细致看,这水透着诡异,耳中能听到水滴声,但看不见自何处滴落,也没有波纹涟漪泛起。 “这处与其他几处不同,可走近些看。”柴傀慢慢的飘进这个阵位的三丈范围内,白古跟着进去了。 没想到进来时没有像之前天枢阵位的那副黑柩一样顷刻变得黑暗,而是有种幽黑蓝光衬托着黑暗,不是那种什么都看不见的状态。 白古好奇水声来源,问道:“是哪里来的水滴声?” “柩中~”柴傀应答一声,渐渐的飘去了水池中央,那副黑柩之上。 柴傀低头看着下方,说道:“我研究多日,其余几台古柩一旦触碰其本体,我的灵力便会被抽噬,唯这一台多有生机流出,其内半空浮有一柄黑石剑形胚胎,看着不似神物,应该是一种辅助器物,有水滴自它中间的圆环孔洞滴入柩底,好像……最下面那个是一块蓝玉。” 说罢后,像是不太肯定,他沉默思索着,实际上在白古昏迷这么多天中,柴傀每天都会飘来这个位置,盯着那微小孔洞深处的一抹幽蓝静看良久。 思索不多久,柴傀又道:“我此刻算是灵体状态,四方上下皆可感应,唯独这棺柩中只能透着孔洞观察里面是什么状况,这应该是布置这大阵的阵法大能、甚至有可能是建造这座墓室的主人的手段,总之出去的契机就在此处,且我已想到可行之法。” “什么方法?”白古接问。 “据我所知,天地间的阵法大至分为两类,生阵及死阵,但凡专为建墓而准备的阵法,一般皆为死阵,死阵中的灵气不是用来持续运转阵法,也不会四处流动,只会被禁锢在各个阵眼上,千年如一日的静寂等待,一旦阵中最重要的东西被接触,所覆灵气就会暴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阵眼上的灵气都会顷刻爆发巨大威力,毁灭整个墓室,这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盗取墓中重要之物。你看这座墓室浑然一体,所有的物件皆不可移动,是否是死阵?” 听得柴傀发问,白古思索一番,耳边水滴声不住的想,白古回到:“墙上的火,池中的水,都是在动的,这阵应该是生阵。” “不错,墓虽然是死墓,但阵却不是死阵,那火实则是有灵气支撑,这水也不是死水,这墓也不是葬人的,整个墓室只有一个物件可以移动,就是这柩中的黑石剑形胚胎,此物是被灵气浮托,用于比量落下去水珠的大小,以确保柩中最底下那块玉所吸收的每一滴水都是一样的份量,我猜只要我们移走黑石剑形胚胎,水滴的份量必然加重超量,那玉可能就会碎,玉碎则阵破,这阵并非死阵,阵破后所有灵气要么自行归散天地,要么被布阵者事先设置的法宝吸收,你则即刻自由,寻觅食物补充体力精气。” 能出去自然是幸事,白古脸上浮现喜色,问到:“那…师兄,我们是现在开始么?” “好”。 白古当即抬脚踩上池边,左脚先迈,只听柴傀道:“且慢!” 白古疑惑,听这音中带着急意,柴师兄似乎还有什么话说,只得静静等待看着前方柩顶的金色光丝人影。 “……没事,你上来吧。”柴傀漂浮离开柩上方。 白古迟疑少许,用力跳上这黑柩,脚底冰凉,低头看下,有一个人脸大小的圆洞,洞里透着幽蓝光,是在最底下发散出来的,这古柩内的半中间有一个模糊的黑色长条物件,看不清,想必是柴师兄说的黑石剑形胚胎,水应该是自脚底下棺盖的另一面滴落在那个长条物件上,很奇怪,平白无故棺材盖上竟然有这么源源不绝的水珠滴落。 “师兄我只要伸手进去移开那个东西就好是么?”白古说话的同时手已经伸进去了。 “不可!”柴傀急言。 “嘶……”柴傀叫晚了一瞬,白古手迅速缩回,叫疼不止,长嘶一口气,两道血痕在手心显现。 没想到那黑石剑形胚胎还真有无形剑气生出,顷刻割破白古的手心,再向下看去,已经有一串血珠伴随其余水珠柔成一颗大的水滴顺着那圆孔滴落下去,落在那玉上,蓝色的光瞬间转变为红色,异常刺眼。 一股浑厚金色灵气自白古手中凝为金色手套的样子,白古转头看到柴傀向自己源源不绝的输送灵气。 “速速探手,移开那东西,你的血已经滴入那蓝玉之中,我恐迟则生变。” 柴傀言语急切,白古也不拖延,伸手进去探向黑石剑形胚胎边缘,无形剑气冲击着金色灵气凝结的手套,滋滋作响,眼看着金色灵气慢慢淡化衰弱,柴傀再次发力,更加厚重的灵气流动环绕至白古手上,以弥补那剑气对金色手套的损伤。 待得握住那剑形胚胎的边缘,白古发现自己怎么也移不开,力气已经用到极限,那物件还是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 柴傀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周身金光大盛,一道道金色灵气由慢到快疯狂涌向白古。 白古只感觉自己一下子多了很多气力,用力竟然能搬动那剑形胚胎,咬牙一点点移动开那物件,眼看着水流能不经过圆孔直接滴淋下去,白古喜出望外。 “咔嚓……”一声细碎的声音传来,白古感觉周围一下寂静无声了。 片刻,整个墓室轰隆隆的震动开来,白古没有站稳,直接后仰掉落水中,入水浑身冰凉,还未来得及站立,只见半浸在水中的黑柩棺盖陡翻,余下四面棺身面板也无法直立,像是礼盒翻开一样,纷纷仰落溅起水花,一块血红色的圆形碎玉慢慢浮空,它并没有完全碎裂,只是原本呈圆环形状的模样此刻变得断裂了一边,接合不齐。
那黑石剑形胚胎本已静静躺在水中,未成想忽的漂浮而起,与血红色碎玉并行纠缠旋转,灵气漩涡由此生起,墓室上方的巨石开始坍塌。 “快走!”柴傀叫到。 白古回神,起身就跑,还未跑出两步,身后传来“铮……”的一声,这像是剑鸣,白古顾不得那么多,顿了一下继续跑,跑着跑着,没想到整个身子竟然浮空起来,朝后飞去,像是即将被什么东西吸附进去。 白古转头一看,亡魂大冒,原本分开的剑形胚胎和血红碎玉此刻竟然合二为一,玉身就嵌在剑形胚胎上唯一的孔洞,那血红碎玉因为本就碎着的玉身此刻看着像一只死人的眼珠,那眼珠盯着白古,白古看到了眼珠中自己的身影,自己在不住的缩小。 “啊……” 白古大叫,汗毛直立,这到底什么邪乎玩意儿。 下一刻,一股金色灵气拖拽住了倒飞的白古,白古知道,是柴傀师兄在帮助自己。 “坚持住!”吸力还在持续,柴傀周身金光晃眼,源源不绝的灵力线条捆绑在白古身上,拉扯着、争夺着、此刻天地间最强的敌人就在对面,就是那把浮立的剑胚,柴傀的目的很明确,保住这个还未涉世的白师弟,自己九泉之下也有脸见万青。 不知过了多久,吸力逐渐降低,墓室上方的巨石坍塌仍在持续,屡屡月光照下,眼下外界是黑夜,那个黑石剑胚也随之掉落,白古瘫坐在地,看着黯淡无光仍旧由金色灵气勾勒的柴傀,难过至极。 两行泪珠落下,白古低叫一声“柴师兄……” “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柴傀慢慢漂浮近前,白古缓缓爬着也在接近柴傀。 两人尽在咫尺之时,柴傀伸出手点在白古额头,白古的表情慢慢凝固,他的脑海想起了柴傀的声音。 “莫说话,听我说,我此刻已油尽灯枯,形体即将消散,这周围有六股异常强大的气息,应当是守护那个东西的存在,你的血已经令那东西发生异况,等会儿即刻离开别停留,出去后快速补充精力,询问这里是何地界,离丞州有多远,在保全性命的前提下尽力回丞州,只要去到丞州,随意找处宗门就能传讯至庐山……” 柴傀形体逐渐黯淡,白古泪流满面,这一遭已经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临别之际,我有三句话说于你听,第一,人性本恶,莫要轻信他人。第二,找到你一生的坚持,守则成善,失则成恶。第三,一生有所得便有所失,凡事利大于弊便可行。” “出去之后隐匿姓名……”只剩下虚影的柴傀还在说着什么,白古知道,眼前的这人,终究是要离开自己了,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句‘你则即刻自由’,恐怕他之前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最后一刻,虚影回光返照,白古清晰的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那应该是柴傀以前的样貌,很平凡很普通,他朝白古作了揖礼……虚影淡去了,消失了,白古耳边传来最后的一声祝福: “长青道友,你乃玄霜真人之徒,出身尊崇,持恒修炼,他日必有一番成就,柴亏拜别。” 就像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人也有生有死,白古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就是不甘,就是不愿,就是愤怒,就是悲伤。 白古大哭,大嚎,这种感觉就像爷爷死的时候一样,自己是那么无奈无助。 “啊……柴师兄啊……”白古双手捶地,大声哭叫。 …… 一缕风吹来,不知何时墓室坍塌已经停止,四野望去,这是在一座不知道的大山里面,白古并未忘记柴傀说的话,哭后跑去柴傀木头身体旁,拿下柴傀的储物戒指,慢慢朝着墓室外爬了去。 爬到一半,回头看到柴傀的木头身体还在那里凄凉躺着,指决一掐,灵气小火苗浮现,飞去柴傀木头尸体上,大火顷刻燃起,白古低念:“柴师兄,长青子拜别。”转头飞快爬着离开。 …… 夜色下,月光照耀,一个清瘦人影穿梭在树林中,他的身后有一个黑色长条形物件悄悄漂浮跟着他,他并未发现,继续跑着,脚落地的地方,血印烙在石板上、树桩上、落叶上、这个人影不顾自己的身体在流血,他知道,天亮前要跑出这座山,不然自己就要成为那些大型猛兽的果腹之物,此刻尚有一些灵气修为可以用着,他要快速找到人群,找到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