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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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爸爸叫全笙，mama叫水岚，他们很相爱，是在你一岁零五个月的时候离开你的。”说这话的时候，奶奶低下头去，神色凝重，停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出来。

    原来半个月前旅馆里见到的那个血脸说得没错，我真是个半人半鬼的异类。我的父亲曾是村里能够通鬼的年轻阴阳师，我的母亲，是个几乎就要修炼成功的希恶鬼。为了和父亲在一起，母亲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向麦阿婆取经改变向恶的本性，放弃修炼成水隗（阴阳咒里记载，是一种鬼怪经过长年修炼而成的仙灵，拥有比普通鬼怪更加纯净的灵力与血统）的机会，与父亲结婚并生下了我。所以我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注定与别人不一样，有着通体发紫的肤色，白而长的眉毛与胡须，能见到鬼，对水的感觉异常灵敏。而麦阿婆正是为了阻止我身体里的恶灵成长，怕被村民们知道了将我处死，告诫奶奶从来不允许我下水游泳，也不让我参加每年的祭祀仪式，乖乖听从老村长不能外出的禁咒，甚至连小伙伴们都乐意谈及的鬼怪故事，也从不讲给我听。

    奶奶以为她只要这么做，让我活得比普通人还要普通，我就能安然无恙的生活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在她想着再熬一年就能实现麦阿婆的预言，她的孙子再也不用被村里人嘲笑灾星的时候，令她百般恐惧的事终究还是降临了。

    ”就像麦阿婆所说的，该来的还是要来，上天给你的，好的，坏的，你有什么办法能不接受？”奶奶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紧紧拽着衣服的边角，像是释然的笑，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以前呐，我总不信她，我说她是不想让你活，才不肯跟我说你的未来，可是直到上个月你出去了以后，我才明白过来，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归要有别人看得到的事情和看不到的事情，如果老麦当时就告诉了我你今天会变成这样，也许那时候我心一狠，亲手杀了你也说不定。可是现在看来，还好她没跟我说，不然呐，我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我的父母并没有因为溺水身亡。当我一岁零五个月的时候，父亲和奶奶发现了母亲的真面目，奶奶胆子小，怕村里人知道了这事饶不了一家人，于是就拿性命威胁父亲，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母亲，不能让她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瞒着麦阿婆，在奶奶的逼迫下，父亲狠心作法将她收服，甚至连魂魄都打得灰飞烟灭。而他自己也因此精神失常，当晚就离家出走了。

    那天晚上过后，奶奶和爷爷担心这件事情暴露，村民们会对我不利，而我是他们唯一的孙子，不能让家里断后，于是谎称我的父母双双坠河，溺水身亡，尸体也随着漂到下游找不到的的地方去了。

    ”阿哲，十八年前，我就已经对不起你爸妈，害得他们阴阳两隔，也让你从小就没了mama，你爸到现在还不知是生是死，现在，我绝不能让你也被他们打死，所以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奶奶泪眼婆娑的望着我，肩膀颤抖的厉害。而我就这么安静的听她说完了所有事情，仿佛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似的，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也许是因为之前做过的奇怪的梦，告诉我，我拥有不同于寻常人的地方，又也许，是那些反反复复出现的幻境，本身就存在于我的身体里，只是在必要的时刻用之前那个身为人的我所不能接受的方式传递信息，才让我隐隐约约察觉到，我的身体里，一直都住着两个灵魂。

    一面是人，一面是鬼。

    现在我才明白，桃子问我为什么有时候看起来吊儿郎当不修边幅，有时候又冷静得不像我，似乎有双重人格的时候，我无言以对的原因。

    原来所有的不幸，都源于我是个异类啊。难怪母亲会死，父亲会逃跑，麦阿婆因为我要上大学的事受到牵连，而瑶瑶，也是被我带出去才变得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灾星。

    在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可是奶奶，疼爱了我这么多年的奶奶，和我没有印象的父亲，竟然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这是最令我无法忍受的事情。

    此时，我的内心，又再次翻腾起来，血涌全身。身体里那股神秘的力量，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悄悄从头至脚蔓延到每一丝血管。我握紧了双拳，企图用理智努力压制住它的游走，却依然阻挡不住，任由它快速升温，快要沸腾到极点。

    然后我听见那个内心深处的他用阴冷的身音说，杀了她，杀了她，你就可以为你母亲报仇了。

    ”不，她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我站起身来，脑袋像是被挤压一样，痛得难受，而那诡异的声音环绕在我耳边，又像是针扎似的，刺激着我的大脑，不断地发出命令。

    很快，我的眼前，瞬时出现了母亲被杀的场景:身着白色长袍的母亲披头散发的站在墙角，抱着还是婴孩的我，双眼落泪，对着几米开外的父亲下跪，请求他不要杀她，杀她的孩子，换来的却是父亲冰冷的眼神。他极速的冲过去，用带有灵力的桃木剑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不留丝毫余地。

    紫色的血很快流淌到地上，凝固成花的形状，妖艳而又刺眼。

    母亲明明可以躲过那一剑，用现有的灵力与他对抗，甚至杀死他都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她却没有那样做，她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双手握着那把穿过她胸膛的剑，安然的闭上眼，嘴角边仍微微翘起。

    我抬起头，正好看见拿着桃木剑的父亲，脸色模糊的出现在我面前。

    ”啊……”终究，我还是没有忍住，绷紧了脸，一声怒吼，尔后伸出变成淡紫色的左手，将眼前看不清楚的他的脖子掐住了。

    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做。我一边痛苦的摇头，告诉自己不该这样，一边又加大了手的力度，像是被内心里那股越来越强大的力量给cao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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