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2)

    徐榛是朱雀门大县主，吴国都督徐温的侄女。这还不是金陵城内名媛个个羡慕徐榛的主要原因。徐榛的堂姐妹对徐榛是既羡慕又嫉妒。徐榛对自己的个人问题有决定权。徐榛的堂姐妹根本就做不到。早在徐温当上吴国都督之前，徐榛的那些个堂姐都已经嫁给徐温认为应该嫁的人。不想嫁也只得嫁是神州娘子的命运。几千年来，神州的娘子没有选择权。说奴隶不是奴隶，说不是奴隶是奴隶。就算有选择权，神州的娘子也总是在情郎和郎君之间痛苦徘徊。徐榛的郎君和情郎却是一个人。徐榛根本就不需要考虑郎君干什么行当。徐榛选的人而不是行当。只要人看上，就是做丧夫也没关系。“榛儿，你放心，爸么就你一个女儿，不会将你当白菜一样卖掉！只要你看得上，爸也满意，什么行当的后生都行。将来你想让他干什么，爸给他安排就是。”正因为有徐渊给徐榛的定心丸，这些年挑夫婿虽然挑花了眼，徐榛依旧只看人不看行当。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徐榛带着家丁坐花船外出游玩经过西门。

    “县主，不晓得公子是不是在店里面？这么好的天气，一起游一游秦淮河倒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于苓最能摸准徐榛的心思。徐榛笑了起来。花船靠岸。随船的仆役黄腾达上岸前去寿木店看一看石斛在不在店里面。没过多久，黄腾达就跑回来了。“县主，公子到鹰扬山庄送货去了。店里的伙计说，和我们只差一步。”

    今天没碰上，不是没缘分，而是运气差。

    东方明说，“公子真是好奇怪。能攀附上朱雀门，根本就不需要再卖寿木，可就偏偏死脑筋只晓得卖寿木。依理说，公子不可能是一个笨头笨脑的人。可公子他好像就没那么一回事。大家请他来朱雀门做客，都说腾不出手拒绝了。其他人，肯定是想攀附都来不及。”这种人，就是相貌胜潘安百倍，徐榛也看不上。“仆就一直搞不明白，公子肚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权势、金钱、美女，哪一个男人不向往？仆总感觉，公子好像不是神州男人似的。莫非公子是隐居在金陵闹市中的隐士？横看竖看，公子还真的有点像隐士。”

    “东方大哥”，于苓说，“公子说不定就是隐士，只不过隐的方式不同罢了。种田不仕是隐，卖寿木不仕更是隐。神州上，从未出现过卖寿木的隐士。神州所谓的隐，实际上是对仕而言。能仕不仕是隐，就算种田，一心求仕，那是假隐。真隐士，古怪的行为，还真是常人所不能理解。人家要的，他不要；人家不要的，他偏要。”

    东方明说，“目的是为何？真不好理解。”

    徐榛坐花船游秦淮河，徐渊却正在如荠斋应对前来求亲的客人。

    自打架以来，徐福隔一段时间就将石斛的情况报告给徐渊。徐福说，“卖寿木原本是被人很看不起的行当，可公子在金陵却如鱼得水。真是一件奇事。”徐渊说，“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神州是一个靠人脉生存的世界。就是做僧道，没有人脉，不懂交往，也无法活。石郎有这种能耐，将来改行也方便。你只要远远盯住就好了，不要干涉。”徐福说，“会不会有什么不良企图？”徐渊说，“交几个朋友有什么不良企图？庶民之间，说不定就为一句话打架斗殴。石郎帮他们化解，对社会稳定有好处。真正的图谋就是挤进军队。以石郎的能力，很快就会慢慢变大。到时候，身份一亮，就控制不住了。现在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靠几个鸡朋狗友根本就翻不了天。别管他，他想怎么过，就让他怎么过。”

    武昌节度使李简利用前来金陵拜见徐温的机会，亲自登门向徐渊替自己的二郎李彦信求亲。李简上蔡人，是杨行愍手下三十六英雄之一。李简凭借显赫的战功，杨行愍死时已经是马步都指挥使。徐温宫廷政变成功，李简被调到了常州任刺史，愤愤不平那是很正常。盗跖说过，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宣州观察使李遇遭徐温族灭。李简开始意识到，若是不效忠徐温，将是和李遇同样的下场。于是，李简也就见风使舵，改换门庭而向徐温效忠。为了安抚李简，徐温让二郎徐知询娶了李简的女儿为妻，两人结为亲家。不久，徐温提升李简为武昌节度使，镇守鄂州。得知李简登门拜访，徐渊亲自出大门迎接。两人在如荠斋分宾主刚就座，李简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徐渊说，“贤弟是老哥昔日跟随武忠王起事时期的老友，如今又是舍弟的亲家。两家若是能够结亲，也算得上是亲上加亲。彦信贤侄，不像那些个只晓得逞强使狠的后生，斯斯文文，老哥也非常喜欢。犬女若是能嫁过去，也应该会得到珍惜。彦信贤侄曾随同贤弟的爱婿知询侄儿来过朱雀门好几次，犬女也认识。这门亲事老哥理当应允。”忽然，徐渊话锋一转说，“贤弟晓得，老哥儿子有九个，虽然后来不幸大郎出了意外，但还有八个，至于孙子和孙女就不用说了，连老哥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女儿却只有一个，也算有些缺憾。因老哥溺爱，犬女从小就不受约束，一向由她自己决定。老哥曾经说过，只要她喜欢谁，老哥就选谁作女婿。正因如此，犬女的婚姻才拖啊拖，拖到了现在。若是像平常娘子，老哥早就已经做外祖父。老哥不会自行选一个女婿强行压给她。毕竟女婿要和她生活在一起。据老哥所知，犬女好像不大喜欢彦信贤侄。以老哥看，这门亲事没戏。”见徐渊婉言谢绝，李简也只好跟徐渊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徐渊起身，说，“一句话，只要犬女喜欢，老哥定会同意。说得直白一点，我们两家能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徐渊亲自送李简出了朱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