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微惩、安慰奖
连李狗剩的心这也慢慢提起来了，想到父母对自己的殷切期望，想到老里长的音容笑貌，想到李大用故作轻松的言语…… 自己在乎的那些人，哪个不希望自己能高中榜首，县试得过？ 这是个读书人为尊的时代，家有万贯不如进士一人，自己若当真这县试正场这便折戟沉沙，以后自己还有何颜面面对江东父老？ 一副放榜图看尽世间百态，许多学子找寻了半天亦未找到自己名字，万分懊恼，表情痛苦，有的坐堂号落于这榜单上，这便拍着巴掌大笑，样子癫狂，像极了那范进中举，有的虽然榜上有名，却与期望所差甚远，这也面带忧虑…… 瞅到自己坐堂号的学子大都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落榜的心情懊恼心如死灰，自然没心思看别人高中的一脸喜悦，上榜的欢喜溢于言表，这就急着找自己的亲戚朋友奔走相告，共同来分享这份喜悦。 只是李狗剩…… 时间已然过去好久了，李狗剩依然没有听到自己榜上有名的消息，而那讥笑声和麻子脸等人时不时回望的样子倒是印入脑海，心中也慢慢失落起来。 麻子脸半天还未找到李狗剩的名字，此时笑的更甚，讥笑声音传进耳朵里那样的刺耳！ 一众押了银子的大人这会儿也兴高采烈，再看狗剩似乎就是白花花的银两。 已然一刻钟的功夫了，估摸着若是榜上有名，这会儿小胖子早该找到了！李狗剩心中一凉，有些懊恼，这就要回家。 不成就重整兵马，再下江南吧！只是可惜了自己那十三文钱的铜子了。 “等等，找到了，有的有的，李狗剩，李狗剩，哈哈……” 忽然，人群中传出小胖子发疯一样的笑声。 狗剩闻言身子一个机灵，也不再那么矜持，挤着身子上前查看。 榜单内圈排名第十一位的，岂不是那丙申？ “狗剩，刚才太挤了，摔了一跤，不好意思哈。”小胖子也是太高兴了，憨笑的样子让人又心疼又好笑。 “辛苦了。”李狗剩如今拨开乌云见青天，当真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了，不顾小胖子身上满身的泥巴这就狠狠一个熊抱。 “嘿……我还以为得从后面找呢，不成想后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原来还是在前边的，十一，不错。”小胖子摸吧了一把眼泪，说道。 人生总会有些起落，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狗剩的心境这也从冰窟窿一下回暖，开心一笑。 只是狗剩心里纳闷，自己的那文章不说花团锦簇，可也算是上品吧，咋才得个十一？难不成这阳谷县还当真卧虎藏龙不成？ 李狗剩不知道的是当林再道亲自批阅那李狗剩的卷子时，原本怒气冲冲的他读了一小会儿这便眉头全开，尤其读到起股的那句回乎，尝试与尔仰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的时候眼睛就再也不肯从卷子中拿开！ 童生试能得此文章，实属罕见。 不管怎么着吧，如今自己县试正场得过，也算是拿到了以后府试的门票，李狗剩心里仍旧狠狠的高兴了一把。 狗剩高兴了，可是有的人，心里就不熨帖了。 今日这发案的地儿看来注定要上演两场人生百态，却才学子们的人生百态这才刚过去，一众赌徒这就一脸的伤悲，样子活像刚死了亲爹妈，有的甚至竟还嚎啕大哭，样子比那些半大的学子们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哇哇……半钱银子啊！家里半个月的开销啊！”一个莽大汉大哭，明显这人也是押了银子赌狗剩输的。 “吵什么吵，小爷丢了十一两银子还未吭声呢！”麻子脸亦是脸上满满的失落！咋就找到了？自己瞅了半天都没在榜单上看见狗剩，咋临了就一下看到了？ 估摸着要不是如今衙役差哥儿们还在场，这人都能冲上去直接把榜单上李狗剩的名字给划了去！ 麻子脸如今恨得咬牙切齿，看啥都不顺眼！失了十一两银子的事儿是小，自己如今当着全阳谷县的学子、大人失了门面，这账咋算？ 李狗剩！再看那张黑红黑红的脸蛋，麻子脸只觉得自己脑门子都要气炸了。 “老板，拿钱！” 小胖子回过神来这就跑到赌局这边，自己和狗剩都押了银钱的，这会儿不正是收网的时候？ 沉甸甸的二十二两三钱七分银子！ 满大街的赌徒如今欲哭无泪，盛传狗剩这娃不学无术，咋还上榜了，名次还不差，十一名！ …… “哼，这小子，是要让他吃些苦头，否则还真当我大明无人了！” 县衙那边朝这边观望的仍然没有散去，林知县捋着胡子笑呵呵道。 “狗剩的文章着实妙笔生花，老夫始终觉得让他跌落前十，得个十一有些……哎”黄主簿摇了摇脑袋，仍旧有些惋惜。 县试的前十名是一项莫大的荣誉，以后参加府试的时候考官这都要询问的，再说狗剩那文章怕直接给个案首都不为过，这正场只给个十一？ “无妨。”林知县摇了摇头：“老夫如今是越来越喜欢这狗剩了，这娃不光懂些乱七八糟的物什得了布政使大人的青睐，给我县长了门面， 更重要能作这样一篇花团锦簇的好文章出来！着实难得，由此黄主簿也不必忧心，虽说本官微惩狗剩这正场不过给了他一个十一，不过这才正场一场，后边还不是有四场真刀真枪的比试？” “嗯，也对，还是知县老爷高瞻远瞩，狗剩这子，杀杀他的傲气也好。”黄主簿如梦方醒，道。 几人说笑着这就回身走进衙门，不过放榜这边可就好看了，一众赌徒失了银子，哭闹哀嚎满地打滚的都有，麻子脸如今一脸的失落，刚才的讥笑全做雨打风吹去了，此时他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样子好像是嘴里被硬塞进了一个蛤蟆，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明显是上了火呢。 “祝贺狗剩兄了。”赵有冯还算有气度，跑来跟李狗剩祝贺，李狗剩灿烂一笑，一个回礼。 考前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李狗剩不仅被录取通过，还拿了这首场的十一，离那前十只一步之遥！众人这时再看狗剩心里都是满满的妒羡。 狗剩和那小胖子分了银子，这就回家，这才刚到门槛呢，数不清多少个脑袋这就一下凑了上来，吓了狗剩一大跳：“狗剩，正场如何？” 昨日老里长和姜满仓他们来了这三味书屋，几人也是忧心狗剩的科举成绩，这就干脆在狗剩家里住了一晚，郝半仙也没走，连同狗剩父母，此时七八十几个脑袋这就齐刷刷的凑过来，你让谁人能不惊？ “你们吓死我了！” 李狗剩嗔怪，拍了拍胸膛道。 “不对，等等，儿子，先拜拜先师孔子再说，把那名次说与娘亲来听。” 王氏自从把那孔子雕像搬进了西厢房，简直动不动就要上去一拜啊，生怕老夫子瞅着李狗剩懒散不顺眼了。 李狗剩一个白眼，可是也无可奈何，身子几乎是被机械的朝地上摁了九下，脑袋这还没等清醒呢，几人这就扶起狗剩：“狗剩，快说快说。” “娘亲，儿子口渴了……” 嘭，脑袋狠狠的吃了一瓜子，李父怒道：“快说，没看大家伙这都瞅着？” “好吧。”李狗剩故作忧伤状，等到众人的脸色耷拉了一大半这才忽然喜笑颜开：“县试十一，得过！” 县试十一？ “全县城那么多学子你得了十一？” 老里长那日瞥了一眼科举考棚，里面的学子简直人山人海的，狗剩这娃得了十一？ 得了狗剩肯定之后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好，好。狗剩真厉害！” “嗯……另外，还有点安慰奖。”待众人乐够了笑够了之后李狗剩忽然这又神秘道。 “啥？安慰奖？”众人一头雾水，连见多识广的郝半仙这也一时蒙圈，没听说县试朝廷还发福利啊！？ 李狗剩说完这就从身上掏出十几两白花花的银子，那成色纹银在太阳底下白花花的都晃人眼睛：“小子县试得过，这是从那些无聊的市井之徒身上赢来的。” 王氏一数，十一两银子！ 县试十一，又得十一两白花花的银子！李狗剩，你也真是没谁了！ 众人心道。 不过若是众人知道狗剩得十一还是林知县因为有意的微惩，不知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