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特训（二）
吃过晚饭，经过一天训练早已筋疲力尽的众人，将身体丢进沙发之中，再也不愿意起身。电视上正播着无聊的节目，整个房间中散发着困顿的气息。 众人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毕竟对于一个累了一天的人而言，有什么比好好睡上一觉更舒服的呢？但是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的。 “喂，那个所谓的训练不会就是一直这么跑步吧？我实在看不出来这样训练的目的啊，难道是为了让我们以后逃跑的时候能跑得快一点？”李幺盘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饭后的甜点一边发问。 “体能是一切的基础，而基础，就是一切。”王虎认真的眼神让李幺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可是我们都跑了两天了，总该来点别的训练了吧？”还未放弃挣扎，李幺努力地争辩着。 “喔？比如呢？”王虎一挑眉。 “比如……实战训练什么的。”眼睛一转，李幺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我睡觉了。”余子谦站了起来。 “我好像有很多脏衣服没有洗。”方文也站了起来。 “我们先去做作业啦。”听李莎莎这么说，郭小竹跟罗诚都点了点头，一同站了起来。 好笑地看着他们几人，王虎调侃道：“看，不是我不同意，而是你这个建议烂透了，大家都不想理你啊。” “喂喂！你们这帮懒鬼，稍微活动一下身体有什么不好！”李幺不甘地叫了起来。 “稍微活动一下身体？”郑思远抱着肩膀苦笑起来：“这两天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活动得已经够了吧……” “就算不实战训练，那你们谁都好，陪我打一架吧？我都快闷死了！”李幺求助般地看向众人，却连叶旻都无精打采地转过了头去。 正在李幺觉得无望之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其实，你想找人打一架的话，也不是不行啦。正好我也好久没动了，都快忘记战斗的感觉了呢。”说着，张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嗯，突然不困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来看戏吧。”余子谦又坐回了沙发。 “哎呀，原来我衣服早就洗了，看来这几天还真是累晕了呢，呵呵。”方文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跟着坐下了。 “反正作业不多又简单，时间也大把的是，作业还是晚点做吧。”李莎莎振振有词，郭小竹跟罗诚赞同地点了点头，三人一同坐了下来。 “不要脸！”李幺鄙夷地哼了一声，随即兴奋地站了起来：“死胖子，好久没跟你打了，还真是怀念啊。你还记得怎么打架吗？别等下还没出手就被我干掉了哟！早就告诉过你了，人是要经常战斗才会变强的，而这么多年没出手后，原来那个跟我打成平手的你，在我的进攻下能支撑几秒钟？” “平手？”罗诚疑惑地问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张言的排名可是比李幺低了二十几名，那可是相当大的差距呢。 看到他的表情，一旁的余子谦明白他在想什么，微笑着说道：“你别看张胖子比小幺的排名低，就以为他比小幺弱。实际上他排名低的原因是因为他很少出手，战绩不如小幺那么耀眼而已。真要比起来，或许他的战斗经验比常年出任务的小幺要来得低，但就整体实力而言，他可是绝对不输小幺的哟，甚至……还可能更强。”说到最后，余子谦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其实就是他，也没真的见过张言全力出手，但记忆中那个穿着盔甲，散发着毁灭气势的身影，却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毫不怀疑。 “哎呀，你们这么多人都要去观战吗？”张言惊讶地看着众人，在得到肯定地答复后，他嘿嘿笑了起来，对李幺说道：“这么多人都要在旁边围观，要是输了，我的脸要往哪里放？所以这次我不会留手了，输了可不要哭鼻子哟。” 听他言下之意，是说过往的切磋中，他都对自己放水了，李幺差点被气得鼻子都歪了，当下也不说话，冷哼了一声后带头往地下室走去。决心要用结果来证明，刚才张言的话都是在放屁。 地下室中，两人分两头站好，众人站在旁边观看。然而整个地下室里，却安静非常，不管是站在中间凝神望着对方的两人，还是旁观的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中间的两人，不断地散发出恐怖的压力。不知过了多久，地下室中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让李莎莎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些冷汗。当汗快要滑落到眼睛里，她忍不住伸手去擦的时候，忽然看到张言往斜上方一指，惊讶道：“看！飞碟！” “噗嗤。”本来心情紧张的李莎莎被耍宝的张言逗得笑了起来，而当她笑出声后，却发现，场中的两个人，都在同一时间失去了踪影！ 空荡的地下室中忽然响起了一连串巨大的炸雷声，连绵不断，震得人耳朵生疼，而李莎莎则只能本能地捂上自己的耳朵，呆呆地望着场中那两个模糊的黑影出神。她没有想到，两人的战斗竟在一开始就如此激烈，更加让她震撼的是，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完全超越了她的想象。 李幺的实力如何，她很清楚，她对李幺也很有信心。在她的心目中，李幺这个如同怪物般强大的男人几乎是不可能战胜的。如果对象是更加可怕的光头大师，那么还有可能，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张言这个平时懒散猥琐的胖子，在这时所表现出的实力竟然强到了这样的地步！面对李幺的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他没有选择闪避，而是如同男子汉般的硬碰硬！竟是寸步不让地豪迈对轰！ 以她的眼力，只能模糊的看见两个黑影一触既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高速碰撞着，根本看不清两人的具体动作。然而每次接触，两人之间都会发出的如同打雷般可怕的巨大轰鸣声，则让她有一种及其不真实的感觉。 这真的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高度吗？还是说这根本是两个伪装成人类的妖怪？ 这时的李莎莎，忽然明白了前辈们自嘲是异类的原因。 异能者，相比普通人而言，确实就是一群怪物。 两人的激战还在继续，地下室中回荡的巨响已经让李莎莎感到有些麻木了起来。因为两人越打越兴起，战斗的范围逐渐扩大，众人未免被误伤，这时已经躲到了角落里。可是即使是远远地躲在角落，李莎莎仍然能感受到脚下的地板，在随着两人拳脚碰撞处，巨力激荡起的爆响而震动。以她的实力，实在很难想象造成这一切的两人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两人到现在为止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战力，然而他们却都没有使用能力，而是纯粹靠着体术来战斗。她可没忘了，李幺可是混合系的异能者。 在旁人看来，两人的战斗及其震撼，可是战斗中的李幺却没空欣赏这一切。他本以为对上多年未曾战斗的张言，就算不能轻易取胜，也能占尽上风。可是事实却永远出人意料。刚开始时，张言的表现确实如他预想一般，动作生涩，反应迟钝。可就在下一刻他准备朝这些破绽进攻时，却发现这些破绽瞬间消失了。 虽然那些破绽消失了，但李幺并没放在心上，因为只要战斗下去，肢体僵硬的张言就会继续出现破绽，他取胜，只是时间的问题。然而之后的事情却完全脱离了他的设想。每当他想要朝着张言的破绽进攻时，张言都会奇迹般的补救回来，而当战斗进行的时间变长，张言的动作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流畅，破绽越来越少。直到这时，李幺才知道，张言在战斗中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他那野兽般的战斗直觉，回来了。 一声爆响后，两人分立两头。 看着对面满头大汗，却乐呵呵完全没有受伤的张言，李幺从鼻子里不爽地哼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这死胖子这么禁打，恢复得挺快嘛。好了，热身完毕了，我们正式开始吧。”说着，右臂上燃起了耀眼的火焰。 听到他的话，李莎莎有一种晕过去的冲动。刚才那样只是热身而已？ 张言乐呵呵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动作。 “喂，小瞧我吗！你不铠化的话，是不可能赢过我的。”李幺皱起了眉头。 “就如同你说的，好久没有战斗了，都快忘记该怎么战斗了呢。”张言活动了两下肩膀，接过林逸清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坏笑起来：“好了，今天我玩够了，就到这里吧，我上去休息了。” 一旁林逸欣也嗔怪道：“你肩上有旧伤，还逞什么强？” “哪有你这样的，打完再走啊！”才要进入最有趣的阶段，张言却要走人，李幺立刻不满地大叫了起来。 张言得意地摇头晃脑道：“本大爷今天心情好，暂且饶你不死，下次再好好教训你。” “听你放屁！”终于忍受不了对方的无耻，李幺大骂了起来。但是知道张言一旦打定主意就不会回头，正打在兴头上的李幺转头向王虎投了一个挑衅的眼神，道：“光头大师，咱俩来一局？” 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王虎已经走到了李幺的对面。 “嗯，正戏要开始了。”一个饶有兴趣的声音传来，李莎莎转过头去，发现楚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仿佛是跟一开始和张言对视的场景重现，李幺和王虎也在场中对视，毫无动作。然而只有李幺才知道，这里面的差别简直有如天渊。 一开始跟张言对视，是因为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出现破绽，方才行动。而现在，跟王虎对视，却是因为他根本不敢动弹。王虎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对面，浑身都是破绽，可李幺却完全不敢进攻，因为他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贸然进攻，那些破绽就会变成一个致命的陷阱，将他拖向无底的深渊之中。 感受到王虎越来越强的气势，李幺的额上滴下一滴冷汗。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还没出手就要被对方的气势所吞没，李幺连忙摇了摇头，将心中杂念摈除，大喝一声后，右臂火焰燃起，冲了上去。 诡异，绝对的诡异。 如同跟张言战斗般，李幺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出现在了王虎身侧，从四面八方向王虎发动了进攻，甚至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空气中都留下了他的残影，看起来就好像是几个人同时在攻击一样。然而让李莎莎感到无比诡异的是，与张言的战斗不同，这次的两人之间，在这样强力的碰撞下，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如果说李幺表现了极致的快的话，那么王虎则是表示出了极致的慢。 一举手，一投足，都慢到让李莎莎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步，然而就是这么慢的动作，却挡住了李幺那无孔不入的进攻。 现在场中的景象，就像是一个人在安安静静，中规中矩的打拳，而他的周围却有一个闪着火光鬼影一直飘来飘去一样，诡异万分。 “这就是‘武道极境’。”旁边的楚然突然说道。 “‘武道极境’？那是什么？”李莎莎一怔，连忙问道。 本就有意解惑，见她有兴趣，楚然耐心地解释道：“武学的境界总共有三个，分别是‘后天境’、‘先天境’、‘武道极境’。而现在王虎的境界，就是其中的巅峰，‘武道极境’。” “喔？既然武功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们组织里没有这样的人？就连光头大师本身都是异能者？”李莎莎疑惑地问道。 “你当‘武道极境’的高手有多少？”摇头轻笑，楚然的声音变得有些怅然。“现在的人，思想浮躁，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练武？一亿人里，怎么都会出几个比较强大的异能者，而一亿人里，能不能出几个有习武天赋的人，却不一定。况且就算他有天赋，在这样浮躁的社会中，又有几个人愿意一步一个脚印地修炼上来？所以现在的社会，武学早已没落，连后天巅峰的武者都已经很少见了，何况是极境的高手。对于武者而言，如果不修内功，就不会有强大的身体，如果没有强大的身体，就算你武学再精妙，又能如何？但是如果只修内功，那么空有一身强壮的体魄，充沛的内力，却不懂如何与人争斗，又有何用？所以习武之人，若真的想到达一定的高度，非得内外兼修不可。” 看了李莎莎一眼，楚然接着道：“你的心法也略微入门了，应该知道，修炼内功时要屏息凝神方能入定。而招式则不同，需要时时演练才能铭记于心。两者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否则难有成就。而且内功与招式，一则静，一则动，要习武者动静皆宜，非慧根极高者，强行兼修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所以别说是现代，就是武学兴盛的古代，先天境的武者也是让人仰望的存在。还有就是，异能者毕竟是一群强大的人，除非异能实在太弱，否则即使只是一般的异能者，也只有打通天地桥，内力自此生生不息的先天境武者才可以匹敌，可是先天境的武者，又是何其稀少？” 指了指王虎，楚然道：“王虎十六岁时，被逐出师门，自此十年间，游历天下，遍访名师，对武学的理解可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万幸，他是一个异能者，不用修习内功，所以才能把精力全部放在招式之上，去芜存菁，终于在武学的领悟上，踏入了武学的最高境界。他，已经算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个极境武者了。” 武学的道路竟然如此艰难，需要依靠内力来弥补自身异能不强的李莎莎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旁边的楚然又叫出声来：“快看。” 话音刚落，李莎莎就听见一声巨响传来。这声巨响，终于打破了地下室的寂静，将众人从那种梦魇般的诡异空间中抽离了出来。然而接下来的一连串轰鸣声，却是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让众人有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仔细看，王虎现在刻意控制着力量与速度，并不比李幺出色。但是李幺对招式的领悟却差太多了，根本就不是王虎的对手。这种高手之间的争斗，多看，对你领悟招式的运用很有帮助。”听了楚然的话，李莎莎连忙睁大眼睛朝场中望去，发现果然如他所说。王虎一改刚才被动防守的架势，身形暴起，以攻对攻，只几招，就将李幺逼到了下风，无力反击。 看着看着，李莎莎突然发现两人的招式跟自己会的很像，随即反应了过来。王虎教导的武学，并没有特定的名目，那是因为他已经将天下的武学都融为了一体，只取其中最精华的部分，而众人的体术都是王虎一手教导，自然就都差不多了。只是教给自己的偏向于轻灵，而上次看到方文出手，则偏向于稳重，至于李幺跟张言，显然都偏向于刚猛。 没人比李幺更能深切的体会到王虎的强大。明明力量跟自己差不多，明明速度也跟自己差不多，甚至连招数都跟自己一模一样，但当自己沉腰立马，全身劲道合而为一，一拳击出以后，却被对方伸手轻轻一推，就让这强劲的一拳打到了空处。李幺认得，这是太极的卸力法门，只是他平时都很瞧不起，从未去练习过。没想到这次却被他瞧不起的技巧给弄得毫无脾气。 看着对面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李幺忽然意识到了双方的差距。王虎已经将武功招式变成了本能，一拳一脚，都带着武学至理，根本无需多想，甚至就连自己右手上溶金断玉的烈火，也在对方诡异劲力的压迫下，没有起到半点效果。至始至终，自己的攻击都被轻易的拦了下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而之后发出的声响，其实是王虎开始反击后，拳头打在自己身上所发出的。 李幺甚至不由得想道：武学到了他这个境界，即使给他没有异能，自己会不会是他的对手？ 虽然王虎曾说过，极境武者绝不是强大的异能者的对手，可此时的王虎所表现出的实力，却让李幺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恍惚之下，李幺的动作慢了一拍，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左手已被王虎牢牢地抓住了。眼神一凝，李幺右腿如同划破时空的闪电般袭向了王虎的头部，然而在离王虎的头部只有十公分的时候，却同样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牢牢抓住。 并未就此放弃，李幺以被抓住的左手右腿为轴，左脚一抬就离开的地面，带着凶狠的气息踢向王虎的下巴，竟是一招败中求胜的险招，如果王虎不松手，就没有办法挡住这一招。 无奈之下，王虎只好松手。而李幺则被自己的劲力带向了地下室的天花板。 下一刻，一声巨响，李幺一脚蹬在天花板上，借反冲之力头下脚上俯冲而下，那强大的劲力竟然将天花板上那块金属板踢得整个凹陷下去！李莎莎与罗诚二人也终于知道这个地下室里遍布的战斗痕迹究竟从何而来了！ 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必输无疑，如利箭般俯冲而下的李幺再不保留，气势陡升！ “吃我一招！” 大喝中，他的右臂骤然亮起无比明亮的光芒，用空调常年保持二十五度的地下室中竟蔓延起了灼热的气息！ “崩龙！” 隐隐一声来自于远古洪荒的咆哮传来，接着，一声巨响，火光迸发。 良久，火光消失，李幺已经倒在了地上。 “竟然进步这么多，小幺你果然很有习武的天赋啊。” 这是李幺昏倒前听到的，总算能让他感到些许欣慰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