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同学会（一）
总部，一处布置温馨的房间。 望着沉睡的叶旻，再看看手中怀表记录的比以往都要长的时间，淡然如楚然，也不禁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只维持了短短一秒，叶旻就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站在门前，望着里面如同被飓风扫过的场景，以及雪白墙壁后露出的地下室同款金属，叶旻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然叔，又是这样……” “没关系。”楚然淡淡一笑。“至少对你的治疗还是很有效的。” 当年，为了选定给叶旻治疗的心理医生，刘先生可很是头痛了一番。水平足够给叶旻治疗的心理医生实在太多，但真正能够胜任的，却是一个也没有，毕竟这个情绪随时会失控暴走的女孩可以说是相当危险，他还必须考虑医生的人身安全。 而正当刘先生头痛之时，楚然却站了出来，刘先生这才想起，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楚然抱着敷衍的态度报读了心理学，成绩还意外地不错，不禁大喜过望。 可是楚然的安全问题呢？ 叶旻只记得，楚然当时是这么跟刘先生说的。 “如果这个孩子能早点好起来，我危险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这世上，如果要说她有感激的人，那一定只有两个。 一个是她的师父姚元宗，而另一个，就是楚然。 见楚然虽然没受伤，却也有些狼狈，叶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发出了邀请，道：“然叔准备怎么过年，要不，去我那里吧？” “不了，我还要陪师父呢。”楚然笑笑拒绝。“倒是你，如果没地方去，就别窝在家里，就算来总部陪陪队长也好。毕竟队长他可是一直把你当孙女看的，又孤家寡人一个，老人家一过节啊，就容易寂寞呢。” 见叶旻的脸又红了起来，有些挣扎。知道这种事急不得，楚然也不逼她，只轻笑着说道：“这是今年最后的一次治疗，我也希望是这辈子最后的一次治疗。虽然时间早了些，但是小旻啊。”他望着女孩的眼睛，温柔道：“新年快乐。” “嗯！”女孩重重点了点头，温婉一笑。 而在另一头，余子谦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冷若冰霜的叶旻，竟然会笑！此刻的他只是哀叹着，为什么假日会这么难熬。 平时，即使是没有任务，作为雷组的一员，余子谦仍然需要待在总部随时待命。毕竟需要他们出面进行处理的任务，大都具备着突然性与不确定性，所以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任务，他们根本无法做到完全的放松。 可是此时，处于年假之中，除非事件太过紧急，否则他们将会渡过一个漫长的、绝对悠闲的假期。这样与往日完全不同，彻底闲下来的感觉，却让余子谦觉得难以适应。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贱命？人家做梦都在期待假期，而自己遇上假期却变得无所事事，反而开始怀念起了执行任务的时光。 每天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家里周围的街道也没什么变化，让他完全没有出去走一走的兴趣。以前的朋友都很久没有联系，关系早已变得淡薄。除了陪着母亲出外买菜之外，他大多时候都待在家中看电视。 这样的生活一连过了三天，实在无聊到快受不了的余子谦，从父亲的书房里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妈！快来帮我，我不会用！” 余母闻声而来，见儿子正对着一台电脑一筹莫展，没好气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笨儿子，还是年轻人呢，居然连电脑都不会用。” 余子谦也不脸红，嘿嘿一笑，理直气壮地道：“老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对这些太过高科技的东西没辙。别说电脑了，我这不是到现在连车都不会开嘛。” “无论怎么说，连洗衣机都不会用也太过分了吧？”正在弄电脑的余母白了余子谦一眼，道：“还好接触了电视几十年，好歹没有连遥控器都不会用。如果不是你从小到大除了这方面，其他一切正常，否则我真想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把脑子伤到了。”说完，她把电脑重新转向了余子谦：“呐，这不就好了。” 接过电脑，余子谦郁闷地嘟嚷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难道我不该说你吗？”余母眼一瞪，“我看你啊，不止是对科技产品没辙，对女孩子同样没辙，否则怎么会到现在还是单身？看看隔壁阿姨，人家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早都抱孙子啦……”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余子谦连忙赔笑：“啊，我要用电脑了，就暂时不跟你聊天了。”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点开电脑中的通讯软件，一边看着纸，一边认真地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知道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余母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在键盘上努力地找了半天，余子谦终于将账号密码输入完毕，只见他一敲键盘，得意地说道：“搞定，我果然是个天才。”然后他鼠标拖动着在好友栏里看了看，那里的ID赫然便是雷组的众人。 “靠，居然连一个在线的都没有，难道他们的假期生活就这么丰富吗？还真是可恶啊……” 正在余子谦羡慕地咬牙切齿之际，一个陌生的人传了一条信息进来。 “子谦，是你吗？” 对方好像是自己认识的人没错，可是究竟是谁，余子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试探着问道：“你是……” “我是阿和啊！” “阿和？”余子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才在记忆深处找到了名为阿和的人。阿和，是他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但对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当年与他同一个乐团的贝斯手。因为音乐的关系，两个年轻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之后更是一同创立了乐团。只是等到高中毕业后，分隔两地，两人的联系就开始变少，而余子谦异能觉醒，加入雷组后，更是从此失去了联系。 其实当年两人就交换了通讯软件的号码，只是余子谦极少使用电脑，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对方竟是他曾经的好友。没想到时隔多年，又能重新与好友联系上，余子谦惊喜地回复道：“阿和，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对了，你现在回来了吗？还是还在外地？” “嗯，我前几天刚回来。有事吗？” “那就好。是这样的，我们这些老同学们决定在年前聚一下，办个同学会。本来一直联系不上你，还以为这次你不能来了，没想到刚这么想，你就上线了。” 老实说，虽然余子谦并非一个内向的人，可是他却在异能觉醒之后，深刻地感受到了与普通人之间的隔阂。所以，如果是与阿和等当年要好的朋友私下聚一聚，他一定会同意。可是要参加这样的同学会，与那些他当年就不能算熟的同学见面，则让他稍稍皱起了眉头。 仿佛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没等他回话，阿和的信息再次送到。 “这次的同学会，除了你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答应要参加了。而且大家作为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也不知是为了证明什么，稍作思考后，余子谦最终同意了这场聚会。 聚会的地点，是一间高级餐厅的顶楼。为了这次的聚会，这里的整层楼都被包了下来，周围穿行的服务生，以及精美的菜色，都表明花费一定不少。只是在来之前，余子谦就被告知，这次所有的费用都会有人买单，不需要其他人cao心，这也让他感到很好奇，究竟是谁会这么大方，这么有钱。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上学那时，好像周围同学的家庭背景都很普通，跟富裕完全沾不上边。 周围穿着西装礼服的男女，或品酒，或说笑，余子谦试图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中找出一丝当年的模样，却完全无法办到。 “子谦？哈哈，你这家伙，这么多年了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还跟当年一模一样！”正在他怀疑自己是否走错地方的时候，一个男人向他走了过来。 “你是……”余子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是阿和啊。”对方证实了他的猜想。只是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挺着大肚子，头顶微秃的男人，跟当年那个才华横溢的音乐人联系在一起。 “哎，大家都变了，刚才我看了一圈，竟然一个都没认出来。”余子谦有些感慨。 “嘿，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吗？跟当年几乎一点没变，还真是让人羡慕啊。”阿和装作羡慕地摇摇头，随即大笑道：“不过这有什么，不是有我吗？来来来，你认不出谁，我来帮你介绍！”说罢，拉着余子谦的手向众人走去。 这个动作让余子谦又是一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孤傲不群，沉默少言的阿和，交际手腕也变得如此高超了？ “咦，这不是子谦吗？” “余子谦？哈哈，你这家伙竟然一点都没变！” “嗨，子谦，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子谦！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明年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参加啊。” 跟着阿和逛了一圈，和一群完全陌生的人虚假地寒暄了一阵，无法忍受的余子谦悄悄将阿和拉到了一旁。 “阿凯那家伙呢？怎么没看到他。这家伙不会没有来吧？”阿凯是乐队中的鼓手，他们三人也是当年最为要好的朋友。而这次却一直都没有看到阿凯，余子谦不由得问了出来。 提到阿凯，阿和的神色不知为何忽然冷淡了下来。指着角落里一个一直在埋头吃东西的人，阿和道：“喏，那不就是嘛。” 虽然奇怪阿和态度的转变，但余子谦没想那么多，立刻开心地向阿凯跑了过去。 感受到肩膀上被拍了一下，阿凯疑惑地抬起头，发现眼前一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他先是愣了片刻，才连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惊喜地叫道：“子谦？” “哈哈，阿凯，真的是你！”余子谦开心地跟他拥抱了一下。 跟别人比起来，阿凯的变化就要小得多。除了比当年更壮，更黑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唯一比较显眼的，就是他身上那套不合身且显得有些皱巴巴的西装。 “子谦，你这家伙竟然也来啦！”阿凯大笑着拍了拍余子谦的肩膀，“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你这家伙居然一点没变。今天我刚来的时候，他们我可是一个人都没认出来呢！” “你还说我，你不是也是一样吗？哎，想不到大家的变化这么大，我刚才也是一个人都没认出来。”余子谦笑着摇摇头，随即兴冲冲地问道：“不说这个。对了，你不是说要做街头艺人吗？现在怎么样了？” 听余子谦提起，阿凯的表情立马变得苦涩起来：“嗨，别提这个了。当初我学习成绩本来就不好，又喜欢音乐，就没有上大学，凭着一腔热血想去当了什么街头艺人。结果这玩意儿真的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收入简直少得可怜。别说成名，就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我坚持了两年，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有换工作。但因为学历不高，找工作一直很困难，直到后来，被介绍到一个亲戚开的工厂里打工，一直到现在。” 余子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没关系啦。”阿凯爽朗一笑：“男人，就是要经历很多事才能成长的，这也算是生活的一部分嘛。” “你能这么想最好。”余子谦也笑了起来：“不过你跟阿和那家伙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们之间怪怪的？” 提到阿和，阿凯突然也沉默了起来。 余子谦感觉到气氛的尴尬，装作大惊小怪地叫道：“喂，我说，你们两个不是吵架了吧？拜托，这么大的人了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看在我的份上，嗯，你们就勉为其难的和好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说着，笑嘻嘻地去抓阿凯的手臂。 躲开余子谦伸过来的手，阿凯停顿了一下后，才开口道：“那家伙已经不是当年的阿和了。” “什么？”余子谦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阿凯冷笑道：“你问我们之间怎么了？我告诉你吧，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唯一会令他那么冷淡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是个穷鬼，毫无利用价值，仅此而已。”说这话的时候，他扭动了几下身体。似乎身上那套廉价又不合身的西服穿起来很不舒服。 “你……是在开玩笑吧？”余子谦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阿凯自嘲地笑了笑，道：“你应该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吧？告诉你吧，那家伙现在是在做推销保险的工作，他之所以这么热情，是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他潜在的用户。而我？我这个穷鬼，连最起码的意外险都买不起，更别说购买那些五花八门的保险了。既然不能替他增加一些业务量，那么我这个曾经的朋友就毫无价值可言了，他会这么冷淡也很正常吧。” 看了一眼在远处跟其他人谈笑风生的阿和，余子谦忽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种陌生并非源于外表，而是从内心深处，对方好像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了。还是无法相信曾经的好友竟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用一种没有底气的声音辩解道：“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阿和他不是那种人。” 摇摇头，阿凯没有与他争辩，只说道：“他应该不知道你现在的工作吧？” “嗯，还没有说起。” “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当他好像不经意地问起你的工作时，你就骗他你在做一个很普通的工作。到时候你就可以知道他的真面目了。”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凯望向阿和的阴冷目光中，余子谦读出了一丝嫉妒的味道。 似乎注意到了余子谦的异样，阿凯收回了目光，哈哈一笑道：“不说那些扫兴的事，咱们聊一点其他的吧。” 余子谦假笑着应了下来。 在随后的时间里，阿凯兴高采烈地告诉余子谦自己遇到了一个贵人，并且，这个贵人竟然愿意向自己提供一个成功的机会。然后绘声绘色地将自己会怎样在接下来的几年内迅速发家致富，摆脱贫困的处境，让阿和那个势利眼的混蛋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情形描绘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真诚地望着余子谦，表示他这种发财的机会并不多，而他愿意将这样难得的机会与他的好友，也就是余子谦分享，并询问余子谦愿不愿意加入。 一直听到这里，余子谦才傻眼的发现，自己似乎遭遇到了传说中的传销。哭笑不得的他连忙推脱要去洗手间，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逃离。 望着余子谦离去的背影，阿凯啐了一口，暗骂道：“妈的，看来老子的口才还要加强啊。又失败了一个。”然后大大咧咧地继续低下头吃起美食来。毕竟，像这样精美的食物，他平时很难有机会可以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