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四章 天地战火

    小琅河从琅虚山转将下来，一直流进销金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按道理来说，一条终年不绝的活水，必然要流进湖海，最不济也应该是个深潭。

    可似乎没人知道，这条小河的终点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为何，终年被云雾笼罩的销金涧就是如此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似乎整个御神宗都有种默契，大家伙对于此地皆是闭口不谈。

    但是刚刚那一阵极其猛烈的灵力波动，让御神宗又想起了销金涧。首当其冲的琅虚山有如地震一般的剧烈摇晃，使得不少琅虚弟子花容失色。

    一个盛装宫衣的妇人戴着面纱，站在琅虚台上，遥遥的望着销金涧，美目中露出了一丝忧色。她是御神宗唯一一个占据一处灵脉却不参与长老会的真人，琅虚子。

    她旁边的一个小女徒道：“师尊，踏炎师伯真的遇上对手了么？”

    琅虚子轻叹道：“是的，一个很强的对手。能在我察觉之前困住你踏炎师伯，并在一盏茶功夫里就迫他用出浴炎体的对手，一定相当可怕。”

    女徒惊讶道：“那师尊为何不快去相助师伯？”

    琅虚子苦涩一笑道：“你可知销金涧是什么地方？销金涧之内，乃是一眼地脉火泉。本宗历代真人中，只有最强之人才有资格入驻，独自传承地火功法。虽说掌宗已安渡天劫，但在此之前，御神宗中第一人毫无疑问便是你踏炎师伯。”

    女徒做恍然状道：“怪不得宗法院执事二十年便要换一茬，而踏炎师叔这掌院却一坐就是数百年。想来踏炎师伯的天资也是世间罕见的，看样子年轻时候的风采必然不俗，难怪师尊连上宗的召唤也不奉命，却一直在这琅虚台清坐。”

    “就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琅虚子似嗔似喜，转眼却又正色道：“米儿，你的天资在这一代天寿山弟子远远无人能及，超过我是迟早的事，但你极有可能此生都无法望你踏炎师伯的项背。别看他平时温吞吞笑眯眯的样子，实际却傲得紧，他不请援我也不敢插手。”

    这女徒若有所思，又继续问道：“师尊出不得手，那其余的师叔伯为何也视而不见，这么大的动静，诸位真人想也应该没有不知道的了。”

    琅虚子神色冷了下来，静静道：“地脉火泉一发，那地火煞是凌厉又不分敌我，除了你师伯的浴炎灵身，旁人抵不了多久，人多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况且掌宗给诸脉都下了重任，大伙都忙得很，没空来凑这个趣也在情理。在如此凶猛的地火之中，大概用不了多少功夫便该结束了。”

    女徒米儿听琅虚子说得虽然笃定，但神色间忧郁却已越来越甚，哪还不知道事情远非这么简单，大概踏炎师伯的这个对手极是厉害，甚至已经威胁到了他的性命。心下暗自可惜自己只是元丹境界，若是早些晋身元婴，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正思想间，销金涧中又是一阵红光涌起，紧接着一股炙热的气劲便涌了过来，让人有些窒息。米儿花容失色，心下不由得再次嘀咕：踏炎师伯不会真的要输吧，本宗也真是没道理，被人打上门来了居然还没什么反应，要是掌宗早些回来就好了。到底来的是什么人，胆子也太大了。

    此刻的销金涧内，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一阵阵火焰从下方冲天而起，烈焰像是疯狂的爪牙，在无休无止的撕咬着虚空。烈火之中，隐约可见两道人影正在疾驰，时分时合，时而发出剧烈的灵力碰撞。但在更多的时间里，二人都退得远远的，隔空悬身而立。

    踏炎道人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尊人与火焰两形相合的怪样，其身体的坚韧与控火的威力都较平常数以倍计的提升。而且这浴炎灵身正是在此火泉之内练成，其耐火之性更是旁人所难及。

    而鬼哥此时却有些不妙了，他这副新成之躯，很不凑巧的纯属金性。虽然他已再一次洗髓换骨，又修成了法身，但在这种情况下仍是倍受压制。

    鬼哥蓦然睁眼，左手凌空一点，一道流火破开地火烈焰，滚卷着向踏炎道人疾去。这是他搜魂自火圣童子的一式焚阳指，此刻籍着自己的精纯灵元与阳力引动天火施展，又有法身加持，威力几与当年火圣童子亲自施展不相上下。

    但踏炎道人双手向前一拘，四方滚滚地火立刻在他面前缩聚成一个大漩涡火团，正迎在焚阳指力前方。两股巨力相交，炎热的劲风向侧面激流，迫得正在喷涌的地火再一次发出冲天红光。但这道焚阳指力始终不能穿透火团漩涡，最后终于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阳道友这一指，深得火灵天阳相合之妙，若非占了地利的便宜，老道未见得能接得下。但在这地脉火泉之中，道友还是差了一筹。”踏炎道人并不乘胜追击，反而散去火团，就此再次开始吸纳地火之灵，缓缓温养元气。

    “嘿嘿，老道先别忙定论，待我再好好想一想。”鬼哥咧嘴一笑，心里却恨得牙痒。

    自到了这方天地之后，他也察觉到了此地修士似乎比当初的大卫或者西荒修士更强，而这踏炎老道则是他遭遇的最强一个对手。

    凭心而论，此老的法术并不如云蒙山君那般霸烈刚猛，亦不如梅九度的诡异多变。但此老的灵元之深厚，在同阶修士中绝对屈指一数。

    而且此老化为浴炎灵身之后，可以施展一种类似天赋的遁术，叫做踏炎步，似乎只能在火灵中施展。但这种步法之快，连鬼哥乍见时都吓了一跳，绝不在荒神步之下。

    又且此老的战斗经验，虽不像当年鬼王那等奇谋迭出，却也老辣到了滴水不漏。他先是示敌以弱，逐步估量鬼哥的真实战力，在探知鬼哥体骨之强匪夷所思之后，果断的突然引动地脉火泉并同时化为浴炎之体，并且将地脉火灵布成了一个大大的火牢，反而将鬼哥也一同封在其内。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鬼哥也当即释放了几道大符，接连变换了数种手段。但他近年之所修，大多偏重于鬼道或符术。

    在这种环境之下，鬼道法术被压制得极大，符术也不足以取胜。想要打消耗战，往往要费三分灵元才能抵对手一分。甚至就算魇术，在这猛烈的地火中也被踏炎破去了。

    踏炎似乎也看出了鬼哥灵元之深厚不可测度，遁术也惊人之极，可同样看到了鬼哥的几样弱点。所以除了在最初一刻之中的全力出手之后，用的便是兵来将挡的策略，而且尽力避免与鬼哥近距离接触，只是一味缠斗。其中的用意也很是明白，既不让鬼哥有取胜的希望，也不想给他遁走的机会。

    所以当鬼哥看出这老道同样想要耗死他的时候，心下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但他随即便冷静下来，虽然自己身具几大杀招，这老道恐怕同样也有后手。

    还是贪念做祟，太过冒失了，看来今日之事不可善罢。这老儿沉稳如山，算盘打得四平八稳，实是一个强劲之极的对手。一个不慎，未必没有折在这里的可能。

    这地脉火泉的火灵极其猛烈，绝不比天火逊色，而且是越来越猛，时刻都在增强。鬼哥自觉以自己的身骨都不可能长时间抵御，他才不信这老道的什么浴炎灵身就能总是安然无恙，关键是看谁先沉不住气。

    他同样试探了一番之后，发觉只有在以火对火之时，双方灵元的消耗几乎相等。所以他立即开始施展习自火圣童子的天炎诸术，抛去他的金灵rou身抵御火灵攻克的消耗，如此双方的消耗已是最为接近了。

    但是在一番狂攻猛打之后，就以他的灵元之厚，从丹内将灵实化为灵元速度都有些供不应求，不得不放缓了手脚，于是局面变成了二人且战且聊。

    鬼哥想了一时，双手虚合之中，一道巨大的灵元缓缓开始凝聚，而且他的护身罡劲也在一点点扩大。却开口忽然道：“老道，咱们斗到这个地步，也许很快就要分出生死。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本仙术到底有何妙用，以免我战死之后做了糊涂鬼。”

    踏炎见了他的动作，也是神色极为凝重，却淡淡道：“道友为此杀入销金涧，却还不知道所为何来，岂不荒唐？不过凭道友这份修为和胆气，贫道倒是愿意告诉你。这部仙术是一部分身术，但修炼的要求极为苛刻，起步的要求便是元神境界，这是指主卷正法。不过副卷则是一位仙人的修炼心得，还有一些能让低阶修士可以借鉴之法，也就是在外流传的绝丹替身术。”

    鬼哥点点头道：“听起来有些门道，这一趟似乎也来得值了。如此，你且再接我这一式，火龙横天诀！”

    踏炎道人双目一缩，眸中奇光闪烁。却只见鬼哥手上一股庞大的灵元瞬间腾燃，并且散出缕缕银光，紧接着大量的天灵气息涌出，化为上百道张牙舞爪的火龙，须臾间便荡平了火海，浩浩荡荡的扑了过来。

    这式火龙升天诀本是火圣童子的最强法诀，曾经以此一术，杀伤过数十元婴级的傀儡魔将。此时鬼哥结合自身条件略做调整，又动用了先前吸纳的天灵之气，仅这一术而言，纵然火圣童子重生恐怕也要叹为观止。

    “来得好！”踏炎道人见状闷喝一声，面容登时有些扭曲，但他的身上登时散发出一股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气息来。身体就像是突然披上了一重火焰的华袍，而且身后生出许多条尾羽来。

    当他双掌齐向前推之际，一条巨大的火薙长鸣而起，竟是毫不相让的向这百多火龙迎面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