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五章 纵横

    仙金原祸乱伊始，最先发生冲突的是万法门与无稽宗。

    幻灭仙屿一役，万法门所有参与的门人尽皆毙命，门中失去不少精英，这样的损失在一个宗门之中可称得上是一代之断。可无稽宗虽说也损失惨重，却有一位归来的门人大放异彩。

    这个人号称昊阳子，虽然当时只是元神圆满境界，却是无稽宗主嵩阳大仙代师收徒，与诸位门中仙士平辈称礼。由仙屿归来闭关一甲之后，他的实力在元神修士中已然几乎无敌。

    多年来无稽宗仙阶战力骤减，而万法门仙屿之行血本无归，一场本来普通的口角之争同时扯到了这两点后，双方门下也就再按捺不住的大打出手了。

    这场争斗迅速升温，很快也就出现了死伤。原本四宗之间的角力，至多波及到元神境界，讲究个‘至仙而止’的原则。可是昊阳子的存在，让双方的争斗不那么平衡。

    昊阳子辣手无情之下，万法门再一次吃了大亏。门主雷公迅勃然震怒，一并派出于公麟许公望门中两大仙士长老出手狙杀昊阳子，却居然被他神奇的逃走了。这一举不但犯了金原大忌，也立即引发了无稽宗的反弹。

    无稽宗紫阳青阳二仙携炎阳阵法将两位万法门长老围困，经三昼夜激战杀死许公望，而另外一位于公麟也负上了极重的伤势，万法门就此实力大损，事情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雷公迅与天南雨族枭王交情极厚，一向被并称为雷雨双仙。这两位大神通仙士的实力，已然不是紫阳青阳可比，苍苍垂老的无稽宗主嵩阳大仙终于也出手了。

    这是继金士奇剑断平山之后千年来的第一次仙级大战。双方的忌惮都很深，亦都未曾显示出不死不休的姿态，可一时间谁也不肯退让，这使得还在观望的几大宗开始介入。

    逍遥门与天王殿表面是以息事宁人的态度，再开展一次四宗合议。不过在会议之上，却是诡异的偏向万法门，要求无稽宗交出昊阳子以平万法门之怒。

    嵩阳子万载仙名一门至尊，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合议自然也就议不成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妖族诸王居然突然表态，一边倒的支持无稽宗。

    虽然无稽宗一再声明，与妖云别无瓜葛。可惜没过数日，闭关疗伤的于公麟突然被数位强大的仙士突杀于万法门腹地。来袭者身上那股庞大凶戾的妖气为许多万法门弟子亲眼所见，这下子无稽宗再也甩不脱干系了。

    在万法门的运作之下，逍遥门和天王殿很快对无稽宗及妖云进入征战宣示，而妖族亦迅速做出了应战反应。至此无稽宗似乎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局面，也就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妖族实力强大，非哪一人宗可以独力战胜。逍遥门等三宗一时很难聚齐仙士，战事初起时倒是于数役之中损失颇大。可无稽宗正处金原中北之域，就在其余三宗的夹缝中，情形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本身实力就在急剧下滑中的无稽宗被其余三宗关门围攻，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便丢掉了方圆近十万里的所有势力范围。到得后来，竟然只剩下孤山一座。

    数年之间，由逍遥门隐剑子为主，三宗仙士对无稽宗山门展开了七次大规模进攻。不过无稽宗倚阵坚守，虽是明显弱势，竟是奇迹般坚持下来。

    随着大巴蛇神王侃侃而谈，仙金原这数百年来的争斗根源，乃至战争的走势，一点点清晰的呈现在鬼哥面前。不过听到此处，他亦颇有些疑惑。

    于是不禁要问：“神王，记得当年我离开金原之时，妖云与四宗之间实力相仿。即使逍遥门有怀真子出世，想必那位九银仙君亦同样是站在妖云一方的，如何会变成如今一边倒的局面？”

    大巴蛇神王长叹一声道：“道友不问，此事我原也要说。怀真子当然不同凡响，吾辈是远远及不上他了。据我估计，就算是东华老祖和牛天尊两位，单独对上他亦是输面居多。九银仙君固也是一位大成仙王，可还算不得此人的对手。妖云一部虽有马王神餐霞等诸大高手，在这般绝顶实力之前还是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略一苦笑道：“说来惭愧，真正将局面推到这个境地的，其实还是我天南之力。”

    鬼哥方才就有所猜测，从大巴蛇的出现，以及他所提到的枭王，那么恐怕天南势力在这场角斗中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不过他更担心的是，当年的那位极乐仙君，如今又是怎样一番状况。

    只听大巴蛇继续道：“极乐仙君托体重生，虽然远远不及全盛之时，可对我们这些冀希能再进一步的老家伙来说，她的地位自是举足轻重。怀真子既然说动了她，我们这些人自然也就有了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横云一役，便是以怀真子、东华老祖及极乐仙君为首，集合三宗与我天南十八仙士，对妖云一脉发起的灭族之战。那一战即以牛天尊之强横，也几乎陷于必死之地。若不是九银仙君突施截世奇术，硬是从那三位手心里抽走了牛天尊的元神，此时妖云一脉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

    鬼哥心下叫了一声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单只一个逍遥门他不怕，即使再加上天王殿和万法门，若能稍借妖云之力亦自保有余。可是若再加上一个与他深有仇恨的极乐仙君，那事情可就不是说笑了。

    他略一沉吟问道：“然则大巴蛇前辈此来，究竟要做何指教呢？”

    大巴蛇颇为意外的面犯难色，有些中气不足道：“道友明鉴，老夫厚颜上门，只想做个引介，请道友能拔冗随我面见极乐仙君。”

    鬼哥闻言一阵长笑道：“神王不是说笑吧，凭你的耳目灵通，当知我与极乐当年颇有龌龊，她怕是时刻都盼着把我扒皮拆骨。我去见她，多半要见阎王了。”

    “未必，未必！”大巴蛇摆手道：“如今的极乐仙君乃托体重生，她的闺名道友比老夫知道的早。据老夫猜测，她如今或许并不怨恨道友，又或于道友大有旧日恩义也说不定。其中内情，猜说无益，唯直见方知根底。”

    这番话让鬼哥很是惊讶，他心下不免猜测，难道当年极乐夺舍彭月灵真的出了什么大岔子？灵儿那小姑娘对自己一样是怀恨在心，那一场闹得极不愉快。尽管先前有些香火之情，大约也难有什么效用。

    如果有呢？

    鬼哥心念再一转。现在的形势是，若能与极乐为首的天南一方言合，他面对的压力骤减，也许还有可能增添一个绝强的助力。可若是断然拒绝，那就很可能要同时面对三个让人头疼的对头，以牛天尊之力尚且差点玩完，自己恐怕现在就要立刻跑路了。

    “神王此来，阳某何幸。今日一见，大有禆益。既然神王有此美意，阳某也不能拒人千里之外。就请神王上复仙君，阳某愿与她面会，不过阳某胆子有点小，这时间和地点要我来定才好。”

    “这……”大巴蛇神王皱眉仔细看了看鬼哥道：“既然如此，且看君上之意吧。”

    说罢甩手丢出一枚碧色蛇简，以作为秘密传讯之用。毕竟如他这般大神通修士，一举一动都可能引来各方的关注，不可能一趟又一趟的跑到这里来。

    鬼哥亲自送客，一连三势。前两式还是平眉蔽日拂月见晓，不过第三式却是近来方得大成的阴虚阳真势。这一势有周转阴阳之能，当年初见九银仙君得悟，后于斗牛坡立威，于隔世海再得数百年融汇贯通。如今再次倚阵而用，威能已与当年天差地别。虽然只是做戏，却也真个足以将大巴蛇从阵中驱离。

    转过头来，鬼哥忽然有些发愁。如今看来，自己的存在已经同样可以影响到仙金原格局。诸方势力绝不会容忍自己就如此大摇大摆的待在这里，大巴蛇的到来已经说明了问题，也许紧接着还会有什么大变发生。

    逍遥门一方恐怕找不到化解的道理，大概只余一战。而妖族会有什么反应，肯不肯和自己这个孤魂野鬼联手呢？还有极乐仙君，是否真如大巴蛇所说。任何一方的态度，都关系到生死，尤其是自己该当做何立场。

    鬼哥负手而立，良久无语。足足过了二三个时辰，这才手中一闪，现出一面天魔旗来。旗上魔雾催腾中，一个满面惊惶的男子滚落在地。

    “古爷饶命，古爷饶命。别再拿我试那魇符了，我求求你……”

    鬼哥扫了一眼伏地哀求的陶天赐，冷笑道：“别再装模做样了，好赖不济也是堂堂的四祖圣婴，离迈出那一步似乎也不远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以回妖云山了。”

    陶天赐被他囚禁了五百年，这期间发生了许多许多不咋愉快的事，鬼哥的几多新符就是在他身上试用过的。现在突然要放他走，他当然有些不敢相信。

    “你回去以后，要面见牛天尊，就告诉他，我要说的话都在你脑子里。千真万确，绝无花假。”

    陶天赐其实惊魂甫定，刚待问上一句‘真放我走？’，就被鬼哥一指按上了眉心，他眼神一阵浑浊，蓦然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蓦然窜出洞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向妖云方向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