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恭送王爷
坐在主位上的皇帝不动声色，旁人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这一次，明里暗里的心思，却都落在了孟鹤轩和刘晋身上。但位于漩涡风暴正中心的两个人，一个正跪在地上，言辞恳切，是万万不肯让自己的儿子挂帅三军。还有一个捧着手中的茶盏根本没有放下，显然是想要置身事外。 皇帝看了两人一眼，也觉得分外头痛。只是比起底下这一群尚且蒙昧的臣子来说，皇帝高瞻远瞩，自然也知道这一坐一跪的两个人，心中恐怕是各有盘算。但如今情况，却由不得他们在这里打太极。若是寻常事务，朝会上就是争个三五日没有结果都罢了。但此事却非同小可，要是匈奴当真有密道可以避开客北仑府一路打进来，这对中原腹地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显宗一生虽然说不上是千古帝君，但是严格说来，其实也不算昏庸无能。只是匈奴强悍，一路打进大胤国土。对显宗的评价，青史显然便要无情许多。当今圣上无意重蹈覆辙，自然也就不会让自己这两个臣子再互相推诿下去。 定了定神，皇帝开口道：“刘尚书所言甚是，章俊虽然是少年英才，但是鹤轩却自幼就跟随在先帝身边征战四方。虽说回京疗养，但朕相信鹤轩之能，一定可以为朕分忧解难。至于章俊，他既然回京述职，南疆这几年也平静许多，这一次就跟着鹤轩一起去历练便是。” 皇帝并没有直呼两人的封号，而是十分亲昵叫了名字。孟鹤轩一直握在手里的汝窑茶盏终于放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只等着看孟鹤轩怎么回答。就连跪在地上的刘尚书都紧张起来，只怕头顶又传来对方的请辞推脱之语。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更何况这是天下大事，数十万黎民百姓之性命，都是我大胤臣子。鹤轩忝居王爷之位，若是不能为皇上分忧，不能护住天下百姓，乃是微臣失责。既然皇上信赖微臣，臣自当死战到底，不敢有违。”孟鹤轩的声音轻缓，但此刻御书房里却只有他的声音，悠悠仿佛要传到天地之间。就连皇帝都为之动容，起身快步朝他走去，伸手一把搀住了孟鹤轩要下跪身躯，动情道：“鹤轩……” 这是在帝王面前立下了不死不休的军令状，若是这一站输了，恐怕端清王自己也要战死在沙场才能罢休了。三军帅印又岂是那么好得的，皇帝隐隐恳切想求，孟鹤轩既然主掌三军，自然也要有能够让三军信服的本事。 “好，此事便这样商定。明日大朝会上，朕自然会宣布这个消息。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兵部立刻清点三军，从江南开始，各级官府打开粮仓运粮，务必保证三军补给充足。百年前匈奴之难，今日当一雪前耻。”皇帝说的意气风发，底下的臣子们立刻山呼万岁，人数虽少，但是气势也一样十分盛大。仿佛在这一刻，他们就已经查明了千里外匈奴为何能够绕过客北仑府的真像，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穷凶极恶的匈奴人给赶出去。 孟鹤轩始终低着头，只是眼底却隐隐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这些在京都之中坐享荣华富贵的臣子，就算有筹算千里的能力，恐怕也早就已经被百年的太平盛世给蒙蔽了双眼。只有亲眼见过厮杀和战场的人才会明白，太平两个字背后，究竟藏着怎样惊涛骇浪的凶险。 孟鹤轩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才道：“微臣已经两日不曾回府，如今随身携带的药丸已经快要吃完了。” 皇室贵族，很少将话说的一清二楚。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是帝王之家天生的本事。果然，皇帝点了点头，“你身子一直不好，如今在皇宫之中待了两日，还是尽早回去服药才是。” “多谢皇上体恤。”孟鹤轩干咳了两声，看样子好像真的如同弱不禁风的贵公子。他俯身行礼向皇帝告辞，众人就纷纷起身让开了一条路，以刘晋为首送他出去，“恭送王爷。” 孟鹤轩披着雪狐大氅，一张脸苍白清俊宛如白玉，此刻旁人却是不曾看见，只有他路过门槛的时候，对着刘晋淡淡一笑，诚恳道：“当初与章俊一别还是几年前的事了，既然日后要同袍作战，不如趁着大军还未开拔，请他到王府里来坐坐。” “王爷盛情，只怕叨扰王爷了。”刘晋十分谦逊，仿佛并未听懂孟鹤轩话中的深意，推脱的十分明显。孟鹤轩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便去了。 孟鹤轩一走，御书房里众人对视了一眼。站在刘晋身后的鸿胪寺少卿亲自关上了房门，外头几个御林军几乎如同失聪失明一般，那房门一关，这位于紫禁城中的书房，转眼间便换了气场。 原先唯唯诺诺的众人神色都严肃起来，甚至有些二愣子似的鸿胪寺少卿眼神也变得精明而危险，他率先开口道：“端清王这一步棋倒是走的狠，只是匈奴若是不平，他在关东塞北，不知道又能抵抗多久呢。” 有人轻声笑了起来，将自己细心搜集的情报整理了，这才笃定道：“微臣收到的小心，那公孙谷主的确是偷偷出了药王谷，据说是为了宰相的女儿，也就是端清王妃治病的。只是端清王当日受了伏击，情面上过不去，便只好去王府看诊。不过才待了三日，就说无药可治，已经回府去了。” 鸿胪寺少卿冷冷一笑，“虽说是江湖草莽之辈，不过倒也是乖觉的很，知道什么样的病能看，什么样的病不能看。” 皇帝却轻轻叹了口气，“鹤轩的病，从他少年时候便有了。据说那病来的蹊跷，是因为跟随父皇征讨犬戎留下来的。所以父皇回京之后一直对他愧疚，别的兄弟也就罢了，唯他在朕登基之后，父皇竟然给他留下了整座西南军营，还将母后娘家的女儿内定与他做正妻，倒是为他谋了万福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