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绿袖，我们回去吧
沐清漪起身，拍了拍坐久了有些僵硬的小腿，轻轻回答。 “以后总会有人收拾她，我何必多费力气？逞得一时口舌之快，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自豪的事情。” “绿袖，我们回去吧。” 绿袖虽然气不过，可面对沐清漪风轻云淡的表情，她再多的气愤也发不出来，提了灯笼，便扶着沐清漪回了逸渊楼。 沐浴之后，沐清漪照着旧例坐在窗台下的贵妃榻上晒发，绿袖拢着她的三千墨发，安安静静的按梳着。 不一会儿，重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沐清漪眉也不抬，也知道是谁跑了进来。 出了这个皇子府的主人，谁敢这般冲撞？！ 沐清漪挥退了绿袖，从榻上坐起了身。 “殿下，何时如此着急？” 北冥莲瑾一脸兴奋，走到榻前就拉着沐清漪的手高兴的说，“娘子娘子，适才太子哥哥派人给莲瑾送了礼物，是只会学人说话的鸟儿，身上的毛五颜六色的，叫，叫……” “鹦鹉么？”沐清漪问道。 北冥莲瑾眼睛一亮，“对对对，叫鹦鹉！”他盯着沐清漪，有些疑惑，“娘子知道鹦鹉？” “以前听说过，清漪也没见过，只听殿下说那鸟儿会学人言语，便猜是鹦鹉。” “娘子真厉害，那鸟儿也厉害，不仅能说话，还能和着曲子唱歌呢！” “曲子？”沐清漪咬着这两个字，忽的眼眸一闪，轻轻的笑了出来。 沐紫烟要跳舞，怎么能没有了美妙的舞曲呢？ 第二天，沐清漪让绿袖拿了那套男装，借故自己要午睡为由，她打发了其他婢女，让绿袖装作自己躺在床上，她便偷偷溜出了皇子府。 她径直来到了赏色居，开门的林mama瞧见她还好一阵意外。 “公子，您这是？” “我来交代一些事情，很快就走。”沐清漪直接往里头走。 林mama的效率果然很高，不过一天便找了舞姬来教导姑娘们跳舞，沐清漪绕过大堂看了一眼，便让小厮去寻了柳桦出来。 一身青烟水雾花色罗裙的柳桦如仙子般遗世独立，沐清漪眸光深深的看着她，微微颔首。 “公子这么着急寻柳桦，可是有要事？”柳桦瞧见沐清漪提前过来，脸上的讶异与高兴溢于言表。 时间有限，沐清漪直接给她下命令。 “我给你两日时间，你好好练练凤求凰的曲子，后日夜晚我派人来接你。” 柳桦一怔，咬着唇似乎有些不乐意，“公子可是如此着急要将柳桦送人？” “美玉，还是需要拿出来让人瞧瞧，否则又怎会有人知晓有其的存在。”沐清漪别有深意的说道，“我答应过你的绝不会反口，你只管练习，其中牵扯我不能与你说，反正你信我便是，我与你同一条线，总不会害你。” 柳桦看着沐清漪如此深沉认真的目光，脸上的哀戚散了些。 “好，柳桦相信公子，定不会辜负公子。” “很好，这些银票你拿着好好利用，后日我不需要你浓妆艳色，我只要你清冷如常傲人眼目便可。” “柳桦记住了。” “嗯，我先走了，后日再见。” “公子慢走。” 沐清漪在柳桦灼灼的视线中匆匆离开了赏色居，只是刚走出胭脂巷没几步，她便擦觉到了异常。 她逐渐放慢了脚步，眉头一皱，倏地回过身，戒备的目光变得冷漠起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沐清漪从走出胭脂巷的时候就察觉有人跟着自己，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便特意绕了几个巷子走到了比较偏僻的角落。 没想到她一转身，却是撞见了他。 沐清漪眉头皱得紧紧的，浑身的气息也尽是不耐发。“傅凉景，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来烦我，我不想见到你了吗？” 一袭白衣飘飘，傅凉景就这么站在距离她身后不过五步的距离，面具发冷，那隐藏在面具下的一双暗色眸子，更是深沉不可探视。 “你去胭脂巷做什么？”傅凉景却是不理会她满身的不悦，走前了两步，声音竟有些咄咄逼人。“你怎么会从那种地方走出来？清漪，你到底……”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去哪里我做什么都不需要你来过问。”沐清漪冷冷扯着唇，她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有些诡异，莫名的来试探她，接近她。 沐清漪不想自寻烦恼，就算先前他在刘mama死去的那夜给过自己安慰，可那也并不足以让她相信他。 这个男人的身份是迷，在弄清楚那枚玉扳指来处之前，她不得不对他有所防备。 沐清漪不想再拖延下去，绿袖怕是不能顶多久，她不再多留，侧身冷冷的抛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我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也不需要再来找我，我不会给你带来好处，所以你就无须再白费气力了。” “清漪……”傅凉景迈了个步子，眼睁睁的看着沐清漪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定定的视线凝着她走远的身影，深邃的眸子如浓雾般无法拨开的稠。 沐清漪匆匆的赶了回来，来回花了快一个时辰，而幸好没有人发现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日子平静的过着，终于，到了太子庆功宴的这一天。 入夜，几辆华丽的马车纷纷从各向驶入皇城南元门，守宫的士兵们一一仔细盘查之后，马车这才缓缓驶入了宫城之中。 庆功宴设在了东宫南角的乾宸园里，这里以前是先皇与后宫众妃嫔观赏戏目的所在，新皇登基之后这处便渐渐冷清了下来，恐怕这次为了帮太子办庆功宴，又稍稍恢复了往年的繁盛气息。 今夜，北冥莲瑾特地换了一身月牙白纹龙宫服，腰间佩戴者一双玉白龙凤明黄流苏玉佩，玉面俊脸的，颇有几分皇子的气势。 而沐清漪则是为了配衬北冥莲瑾，特意挑一件浅月色轻罗纱裙，裙摆处的层层花瓣设计，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都摇摆出旖旎的弧度，倒真应了那句步步生莲。 沐清漪画了个淡淡的粉状，脸上的疤痕被脂粉掩饰了些，夜色里灯火不明，朦胧隐约，倒也收敛了几分戾气，远远的看着，一身的窈窕姿态，到让人觉得有些目眩。 五皇子北冥连沐与八皇子北冥寒辰来到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立在玄木马车边的那两人，两人瞧见那夜色中恍惚男才女貌的一对，眼中都流露出讶异的光。 “八皇弟，那是三皇兄……吧？” 北冥寒辰的目光深深浅浅的投在了正被北冥莲瑾逗趣、捂嘴弯眉轻笑的沐清漪脸上，他唇角微微绷紧，模糊的应了一句。“嗯，是三皇兄。” 北冥连沐喟叹了一句，“三皇兄的面貌似乎比以前还要英俊了，还有那三皇嫂，今日一见，竟有些清逸如仙的姿态了。” 北冥寒辰收回了目光，淡淡的扫了身旁有些看呆的兄弟一眼，眉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平常的道了一句，“进去吧。” “额……好。” 太子早早就入了席，坐在高台上，宴会还没开始，就已经喝得脸红耳赤。 北冥莲瑾领着沐清漪，身后还跟着刚进来的北冥寒辰两人，“恭喜太子皇兄。” “皇弟们都来了啊，来，今夜与本宫好好畅饮一番，不醉不归！” 五皇子笑了笑，“太子爷兴致真高，只想着与我们兄弟饮酒，却忘了还有宾客要招呼。” 太子一拍手，哈哈笑着。“五皇弟提醒了本宫，待宴会结束后，咱们再来尽兴！”他转首对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吩咐，“去，伺候皇子们入座。” “喳。” 庆功宴上来的人不多，可也不少，皇子们被安排在了主位的左手边，按照辈分一直排下来。 至于右手边，则是安排着与太子一党或与皇家有几分关系的臣子们，比如沐清漪的父亲，沐占元。 有不少幕僚和大臣都带了女眷，千金小姐们都被安排在了戏台斜后方的高台子上，虽说北冥莲瑾也带了女眷，却因为沐清漪的身份特殊，是唯一一个被留在了主场的女子。 太子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大臣们一轮敬酒下来，已经是眼睛眯成缝睁不开了。 北冥莲瑾左右瞧了瞧，刚把手挪到了桌上的酒杯上，身边就有一道低低的女声传了出来。 “殿下，您不宜喝酒。”沐清漪有些无奈，这北冥莲瑾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让她很不省心。 “可是皇兄和皇弟们都喝了……” “殿下，你……饮酒对身体不好。”沐清漪很是无奈，差点就说错话。“殿下若真是嘴馋，可让膳房给您做羹汤。” “莲瑾只想喝酒……娘子，就让莲瑾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沐清漪刚想板着脸拒绝他，没想在旁边席位的五皇子却轻声笑了出来。 “三皇嫂对皇兄苛刻了啊，一杯酒而已，何必如此约束？” 沐清漪皱眉，冷眼看了过去。 她对这个五皇子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那****与北冥莲瑾在书房呆了这么久，沐清漪不得不对他们兄弟俩有说提防。 她的目光从瘪嘴扮可怜的北冥莲瑾脸上转开，淡淡的与北冥连沐交汇。 启唇，清道。“五皇子此言差矣，不是清漪对殿下约束太严，而是清漪担忧殿下身体康健，才会如此，难道五皇子认为三殿下喝酒是件好事？” 这一句，倒是让五皇子北冥连沐一时间回不上话来了。 一个傻子喝酒？应该算不上好事吧？ 北冥连沐有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避开北冥莲瑾期盼的目光，假意的咳嗽了几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北冥寒辰瞥了他们一眼，深沉的目光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抬起手，将月光杯中的酒灌进口中，吞咽而下，一片热辣guntang。 一个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不一会儿，正剧开场了。 沐清漪刚咬了一口香郁的桂花糕，就见那戏台子上的舞娘们纷纷退下，随即以为粉色身影走了上去，站在了中央。 她微微提唇，好戏要开始了。 “臣女沐菲蓉贺太子，特意献上剑舞。” 太子手中晃着酒杯，目光迷离的看着那台子中央低眉顺眼的女子，唇瓣微翘着弧度，一声清朗，“好！” 沐菲蓉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一身的孤傲，她示意乐师开始，手中拎着的长剑轻婉一转，便是脚步移动，开始舞了起来。 随着那乐声的高低起伏，沐菲蓉的动作时而凌厉，时而幽婉，人与剑似乎是合二为一一般，那么默契的舞动着。 沐清漪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着他们脸上赞赏的表情，就连沐占元的眼中都是满满的满意，她不由冷冷讥笑。 北冥莲瑾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她，“娘子是不是不喜欢看舞剑？” “殿下怎会如此问？” “娘子都不看台上的人，定是不喜欢才不看的。” 沐清漪浅浅的笑了笑，“殿下真聪明。” 听到自己被夸奖，北冥莲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笑了笑之后便转过头继续观看。 一场剑舞，沐菲蓉成功的引来全场的掌声。 她微微俯身，声音娇嫩，“菲蓉献丑了。” 太子拍掌叫好，还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菲蓉小姐姿态绰约，优雅大方，沐将军果真教女有方。” 沐占元起身，拱手道，“太子谬赞。” 沐菲蓉眉角含笑退了下去，沐清漪还清楚的看见她临走前朝着太子所在的位置飞了个媚眼，那小家女子的姿态真是和她平时的举动大相径庭，看的沐清漪都浑身发寒。 沐菲蓉退下之后，紧接着便是几人板着乐器上台，不一会儿，便有一道柔柔弱弱的身影款款走上了台。 沐清漪唇角微微抹开一丝弧度，眼睛一眯，远远的瞧见那头刚入座的沐菲蓉瞬间冷下来的笑和变得铁青的脸。 “你是……”太子北冥莲择喝的醉醺醺的，神智估计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手里捏着的酒杯都倾斜了大半，眯着眼看了好久，都没看清楚那戏台子上的人影。 “太子，臣女沐紫烟。”沐紫烟低着头，声音里裹带着一贯的柔弱，只是她紧紧掐着衣摆的手泄露了她不甘的情绪。 认不出她么……怎么可以！ 北冥莲择打了个酒嗝，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你也要表演么？” 沐紫烟微微颔首，脸颊上染着一抹红晕，女儿家的羞涩展露无遗。 “是的，紫烟也和jiejie一样，为太子献舞。” 沐紫烟的话音刚落，女眷席位上的沐菲蓉就立刻站起了身，声音不大不小的，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六妹，你大病初愈，太子殿下知道你有心庆贺他立功，六妹还是不要勉强你自己了。” 沐菲蓉的目光盯着沐紫烟，眸光中射出的警告是那么的明显，就连坐的有些远的沐清漪都看的清清楚楚。 沐清漪嘴角勾着笑，端起茶杯低眉浅浅的喝了一口。 沐菲蓉果然是耐不住性子，在这种场合都敢直接威胁沐紫烟。 真是愚蠢呢。 话音一落，沐紫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身影独自站在那儿，显的有些单薄。 太子放下了酒杯，视线一直落在台上那被夜风吹得有些瑟瑟发抖的人儿身上，眸色有些加深。 “哦？原来紫烟小姐大病了一场，还惦记着为本宫庆贺，真是有心了。” 沐紫烟微微屈膝，娇柔的声线中多了几分委屈，“紫烟自知身份低微，舞艺也不如jiejie那般淳厚，可紫烟真的想为太子献舞，望太子和jiejie成全紫烟。” 美人如此委曲求全苦苦哀求，北冥莲择怎么忍心再拒绝，他刚开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那边的沐菲蓉继续咄咄逼人。 “六妹莫要胡闹了，你的心意太子殿下已然知晓，还不快退下来。” 沐紫烟双眼含泪的抬起头，盈盈动人的眸光看向了高台上权位至高的男子，北冥莲择看着她投来的恳求，张口哑声，“你们……” 不等他说完，沐清漪立即起身，朝北冥莲择微微一拜，开口说道，“太子，六妹前日里就开始筹备今夜的表演，她伤病未愈可也依旧心心念念着太子的庆功宴，此番用心，清漪想，太子定不愿辜负了六妹。” 北冥莲择顺着沐清漪的话点头说道，“对，三皇妃此言极是。” 沐清漪微微一笑，随即便转过身，对着那向自己投射恶毒视线的沐菲蓉，微微一笑。 “二姐与六妹交好，清漪知道二姐定是心疼六妹身体，可六妹如此花费心思与苦力，二姐就退让一步，让六妹了了心事，就当是为爹爹尽孝一番吧。” 沐清漪都把沐占元给搬出来了，沐菲蓉仍是再不甘愿，也无可奈何了。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沐清漪听来是那么的大快人心。 “既然三皇妃都开口了，臣女还有资格说不么！”沐菲蓉愤愤的坐回了位置，沐清漪朝着台上的沐紫烟微微点头，也款款坐了下去。 北冥莲瑾凑过头来，很是不解，“娘子的jiejie好凶。” “嗯，我二姐一向如此。”沐清漪抿着唇笑着回应，“六妹要表演了，殿下看看吧。” “哦。” 沐紫烟要跳的是凤求凰。 这舞是沐紫烟自己要求的，所以沐清漪才会吩咐柳桦练这首曲子。 沐紫烟如今在将军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旁人无人伸手帮助，唯独就求了沐清漪，是以她必须百分百的相信沐清漪，包括今夜她跳舞需要的乐师，都是沐清漪给安排的。 柳桦是她花银子派人事先从赏色居接到将军府的，对沐紫烟说是请来的曲娘，两人在来之前合了一曲，想必是让沐紫烟满意了，所以才会答应让柳桦一同过来的。 柳桦今日的打扮很平常，青烟色的莲花叠层束腰长裙，朴素的发髻，淡淡的粉妆，站在盈盈柔弱却有意打扮的沐紫烟身后完全是毫不起眼。 而沐清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不需要柳桦打扮的多么引人注目，其实严格数算起来，柳桦的姿色绝对在沐姐妹之上，而且那分气质，透澈极致的干净，也是在将军府勾心斗角了十几年的姐妹身上所没有的。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沐清漪相信柳桦的琴技，她要的是柳桦用琴音，让那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男人们折服！ 沐紫烟摆好了姿势，她转眸给了柳桦一个眼神，柳桦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素手放在了琴弦上，纤指一挑，舞曲便开始了。 凤求凰，音节流亮，热浪奔放而又感情缠绵深挚，诉说的是女子对男子的追求与深深挚爱。 沐紫烟之所以大胆到敢跳着舞，无非是想要表现自己对太子北冥莲择的爱慕与相思，她更是在表达着一种哀怨，被人遗忘苦苦受难的哀怨。 如怨如诉，沐紫烟妖娆如精灵的身姿在月色下窈窕纤纤，沐清漪看的有些恍惚，可耳边听着琴音的曲调，却是真真切切。 柳桦琴技不是最高超的，可却是饱含了感情的，琴音甚至是比沐紫烟的舞还要缠绵悱恻，还要令人心环紧扣。 在场的人，起初被沐紫烟跳凤求凰的疯狂所震慑，可到了现在，都皆是被那弹琴的青衣女子所感动，情不自禁的融入了那曲中，与之共情。 沐紫烟跳的忘我，她极力的想要展示自己的所有，包括感情和哀怨给北冥莲择知道。 可是逐渐的，她也意识到了那琴音之中的哀鸣，将她的风头都抢了去。 她震愕住了，舞步开始心不在焉起来，旋转的时候刻意的去看北冥莲择的脸，竟发现他此时朦胧的视线没有被她吸引，而是定定的看着她身后那低头弹琴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