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你守在外头
沐清漪迈入殿门，就看见了眼前满地的凌乱，价值连城的瓷器碎片遍了一地，刚绕过通向寝室的柱子，就瞧见隔间外也是落了一地的男女衣物，混杂在一起，那么奢靡混乱。 画容有些羞赧的别开脸，沐清漪听见里头传来压抑的嘤嘤哭泣声，眉头拢紧，对身边的画容低语一句。“你守在外头，我进去就行了。” “是。” 依旧是昨晚的小太监，此时半张脸肿的高高的，狼狈又可笑。 他朝着沐清漪行礼，咬字断断续续，时而夹带着吸气声，沐清漪猜他那是疼的。 “皇妃，皇后娘娘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沐清漪一听，直觉的太阳xue突突直跳。 她稍稍颔首，“谢谢公公提醒。”话落，她便敲响了隔间的门，走了进去。 太子一夜放纵的所在并不是自己的正房寝室，而是宫殿侧的小暖居里。 沐清漪听见身后轻轻的关门声，抬头瞧见皇后一脸凝重的坐在暖榻上，气势逼人。 暖榻的空间不大，但依旧修饰奢华，地上凌乱的散着衣物和破碎的夜明珠。 她视线一滑，便瞧见太子只着一身的浅黄暗纹龙亵衣，立在皇后身边，低首不语。 沐清漪没有打量下去，因为皇后不见一丝慈悲的目光已经扫向了站在门边的她。 沐清漪跪了下去，背脊已经是拜了下去，声音平缓，“清漪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沐清漪第一次对皇后行如此大礼。 即使是跪在地上，可沐清漪依旧能够感受到皇后正在用她那双灼热过人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那其中夹带的尖利，怕是能化作尖刀，将她沐清漪割成一块块碎片。 暖居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有床榻那头时不时传来的几声嘤嘤哭泣打乱沉重的气氛。 沐清漪跪了好久，跪到连膝盖都开始有些酥麻的时候，皇后终于开口了。 “过去，看看你的好姐妹。”皇后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里蹦出来。 沐清漪缓缓站了起来，没有抬头。“是。” 她转了个步子，走向了与暖榻相对的床榻。 她抬眸，瞧见足以容下无人的床榻上被褥混乱横陈，床单上更是遗留着干涸后的血红。 沐清漪的瞳孔微微一缩，再往上瞧，便是一左一右分坐在床榻上、一丝不挂、满脸泪痕的两人，她心一沉，眼底聚起黑云。 沐清漪压低了嗓子，正色的质问两人，“二姐，六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沐清漪在心底有了计较。 这幅情形看来，昨晚太子可真是享受了齐人之福，沐菲蓉和沐紫烟都给他吃的干干净净。 可是昨晚沐清漪安排了柳桦离开之后，便是特意留意了葛华殿内的动静，想着她们闹得不大，便才放心离去，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会是这幅光景。 更何况沐菲蓉和沐紫烟都是这么的怨恨嫉妒对方，平时和平相处已经是演技的最大爆发，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共事一夫…… 如果不是此时自己亲眼所见，沐清漪是不会相信这个事实的。 沐清漪压下了自己心底的惊涛骇浪，见两人丝毫不理会她，她便黑了脸，拿出更加严肃的语气。 “昨夜我答应了爹爹会好好照看二姐和六妹，如今发生这等事，你们就不打算说什么么？！” 沐紫烟已经在将军府破拐子破摔了，哪里还会去顾忌沐展华，她完全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流着泪，也不知道是哭自己的悲戚还是狼狈。 可沐菲蓉却不一样。 沐菲蓉是沐府的长女，她的母亲茹夫人几乎是等同于将军府的女主人，她的兄长更是在边关名气甚佳，她的身份、她的教养和自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有违伦理的事情，不然她当初她也不会让沐紫烟当试验品。而她更忌惮着沐展华。 沐清漪看出了她有些发抖的身子，忽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二姐，爹爹对二姐您的期望，可是极大的呢。” 沐菲蓉身子一震，五指紧紧的抓着盖住自己身上风光的锦被，咬着发白的下唇，字字艰难。 “是我……在端给太子的甜汤里下了药……” “犯贱！”皇后倏地将暖榻上的小桌子掀落地，狠戾的目光瞪向往床内瑟缩的沐菲蓉，凶狠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雍容华贵，凤仪天下可言。 “一个堂堂将军小姐，居然做出如此下等龌龊之事！沐占元到底是怎么教你们姐妹的！果然，姓沐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犯贱！”皇后气的破口大骂，用气过猛便捂着胸口直喘气。 沐菲蓉面色一白，抿着嘴抖着身子不说话，沐清漪却是目光一凛，转过了头。 她扬着下巴，“皇后娘娘，您母仪天下，也该保持您的姿态。” 她好歹也是姓沐的，沐清漪不会白白被人踩在脚下来骂。 皇后恼怒的瞪眼，“闭嘴，你有资格谈论本宫么！” 沐清漪冷笑，“皇后也莫要忘记，太子也是您教导的，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皇后娘娘就打算把责任推给我们沐家么？” 她这般胆大直面与皇后冲突，让沐两姐妹都惊讶错愕起来，看着她站在床头挺直的背影，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而皇后根是被沐清漪一句暗讽的话气的脸色发僵，颤抖的指指着她，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竟然……” 一旁许久不言的太子突然开口。 “好了。” 他看向沐清漪，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沉意味。能坐在这个位置这么久，可不是凭白靠着皇后和沉迷女色来的。 “那照三弟妹的意思，现在该怎么办？” 沐清漪眉头一挑，直直的看向了对她投来压迫气势的北冥莲择。 她稍作沉吟，而后走前了几步，目光调回一脸僵硬愤怒的皇后面上，低言。 “清漪认为，此事怕是另有人设计。“ 话音一落，室内响起几道吸气声。 北冥莲择盯着她，脸色发沉。 “此话怎讲？” 沐清漪扫了他一眼，便缓缓道出自己的考量。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虽说二姐给太子下了药，可我二姐和六妹都是清醒的，我想二姐和六妹定没有共事一夫的念头……”沐清漪话一顿，转过头去看两人，两人立即回应。 “才不会有！” “我没有！” 沐清漪满意的点点头，继而继续问道，“那为何二姐和六妹都会……” 沐菲蓉看了沐紫烟一眼，埋下头，闷闷的说道，“昨日见太子喝了甜汤之后，我也喝了一些，所以……” 沐清漪眉头一挑，没想到沐菲蓉如此不给自己留后路。 “那六妹的？” 沐紫烟脸上一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了实情。 “我……昨夜我进来的时候，太子和沐菲蓉已经……已经，我转身就走了，可是还没有走出殿门，脖子后就一麻，后面的事情，我都记不住了。” 想到昨夜自己看见的伤心一幕，沐紫烟气愤的红了眼。 “那太子呢？太子可记得后来的事情？” 问题最后又到回了北冥莲择身上，他有些困惑的眯了眯眼，最后还是无奈的摇着头。 “本宫喝酒多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 皇后听得有些烦乱，“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今本宫派人压住了这事儿，可哪有不透风的墙，皇上迟早会知道此事。”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面色深沉凝重，语气痛心疾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A “莲择，你这次可真是做了错事啊！” “母后，儿臣……” “罢了罢了，多说无益。”皇后叹了口气，沉默了会儿，便重新看向沐清漪，闪烁的目光里夹带着几丝探不明的情绪。 “你说，本宫该怎么处置你们沐家的小姐们？！” 沐清漪一声冷笑，反而抬眼看向了太子，“难不成太子爷享受了娥皇女英之美，还不愿意成全我二姐与六妹的心意？！” “这……” “你……” 两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沐清漪忽的跪在地上，朝着皇后再次拜了下去，声音铿锵有力。 “清漪求皇后恩典，请皇后替清漪二姐与六妹赐婚，让她们同嫁太子。” 她的话音一落，室内再次响起几声厉声，“沐清漪！” “沐清漪，凭什么要你替本小姐做决定！” 皇后看着她在地上的背脊，不敢置信，“你疯了不成！” 此事还未有下文，外头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沐清漪忙站起身，转眼间暖居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夏日中尤为刺骨的门风灌入-- …… 乾煜殿的地砖比暖居要冰冷许多。 皇帝北冥烈端坐在四房书桌后头，一身威严。 而皇后坐在龙椅旁的小矮凳上，整张脸绷得紧紧的，同样一言不发。 沐清漪跪在地上，低着头，似乎是因为害怕龙威，小心翼翼的佝偻着身子，气都不敢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派去查明事情的张公公才回来。 张公公跪在了沐清漪身边，高声禀报。 “启禀皇上，牙婆查了，沐家两位小姐已不是处子，葛华殿暖居榻上也有血迹遗留……不过奴才盘查了葛华殿上下，无人可知昨夜沐六小姐是如何昏迷过去的。” 闻言，沐清漪微微抓紧了手心里膝盖上的衣裙，她稍稍抬头，便看见北冥烈坐在高位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皇后看着不言不语、脸色难看的皇帝，动了动唇，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了。 “皇上，莲择他这次……” “闭嘴，朕还没有追究你企图隐瞒一事。”北冥烈突然开口压住了皇后想说的话，她本就灰白的脸倏地一青，神色有些狼狈的垂下了头。 沐清漪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就听见皇帝叫她的名字。 “沐清漪，你可知昨夜到底发生何事？” 沐清漪静默了一会儿，她便开口，老老实实的将来龙去脉给说出来。 “启禀皇上，昨夜清漪随同殿下参加太子爷的庆功宴，后来清漪六妹上台表演时扭伤了脚，二姐也突然昏厥了过去，于是清漪便提议让二姐与六妹留在宫内，好让太医医治……”沐清漪停了停，听见北冥烈似乎有意催促的在桌面上敲了敲，她忙开口道。“宴会结束后清漪陪着爹爹说了会儿话，后来回到月清殿的时候二姐已经醒来，去了太子的葛华殿，六妹说要去看看，清漪便陪着六妹去了。” “……六妹到了葛华殿就突然冲了进去，清漪不好打扰，便留在了外头，想着二姐与六妹在里头陪着太子，似乎有些争吵，所以清漪便自作主张将太子留在葛华殿的曲娘柳桦给送出了宫，接着便回了月清殿。” 事无巨细的说完全部，沐清漪磕了个响头，而后道。“二姐与六妹平日交往素来相好，作风正派，清漪相信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陷害，清漪恳求皇上替清漪二姐与六妹，替沐家讨回公道。” 她将全部事情都说了出来，不是因为她害怕北冥烈会责备她的隐瞒，而是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躲躲藏藏。 皇宫里藏不住的就是秘密了，何况她说的这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又何必遮掩起来？说不定皇帝北冥烈早就查出这些，就是等着看她的态度，是不是对他诚实。 沐清漪是聪明人，她能忖度如何做才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好处，如何，便会是自己失去所有。 沐清漪跪在地上，北冥烈听完她所说的一切，眼睛里极快的掠过什么，而后深深的看着她，抿唇不语。 “娘子！娘子！” 熟悉的嗓音传来，沐清漪心头莫名一颤。 北冥烈一挥手，张公公便出去，将北冥莲瑾给带了进来。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进门，第一件事不是给自己请安，而是忙着问自己的媳妇有没有被欺负，脑袋一阵阵的发沉。 “老三，安静些！”北冥烈不耐的开口。 北冥莲瑾拉着沐清漪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嘴立即闭上，可怜兮兮的敲着书桌后的皇帝，似乎有些惧怕。 “父皇，娘子是不是做错事了，所以您才罚她跪！” “殿下。”沐清漪拉了拉他的衣袍，示意北冥莲瑾不要多话。 北冥烈恶狠狠的瞪了北冥莲瑾一眼，脸上虽是一片阴沉，可眼底满满的宠溺和无奈任谁都瞧得清清楚楚。 身旁的皇后见状，藏在宽大华服下的手紧紧攥紧。 “老三啊……”皇帝叹了口气，最后终是无奈，对着沐清漪道，“起来吧，这事朕知道了，以后你也不必插手了。” “是，清漪清楚。” 不过北冥烈还没有说话，沐清漪已经知道了他的处置。 沐家几代为夏氏王朝守卫疆土，功劳苦劳都占据了，现在太子北冥莲择占了沐家两个女儿的便宜，皇帝自然是不敢亏待沐家的。 所以沐清漪在暖居里对皇后的请求，就是北冥烈最后的处理方式了。 让北冥莲择娶了沐菲蓉和沐紫烟，不管这背后的幕后推手是谁，沐家两个女儿的清白被太子玷污已经是事实，无法扭曲了。 沐清漪静静的垂眸，看着北冥烈转头对着一旁的皇后，刚开了口要说话，外头一个小太监却是突然跑了进来，伏在张公公耳边说着什么。 张公公面色瞬间大变，转身扑通的就跪在了地上，老身板发颤。 北冥烈眉头一皱，只听得张公公颤颤巍巍的说道，“皇上，兵部尚书说太子幕僚申畅春在狱中自杀，留下一封血书，承认了云城洪灾贪污一事……” 北冥烈眉头一皱，只听得张公公颤颤巍巍的说道，“皇上，兵部尚书说太子幕僚申畅春在狱中自杀，留下一封血书，承认了云城洪灾贪污一事……” 张公公的一句话，瞬间让整个乾煜殿陷入了低气压之中。 诡异，冰寒如南极冰封之地，似乎喘一口气都是极困难的。 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心思，大气不敢喘，除了皇帝北冥烈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脾气难辨的君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北冥莲瑾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变化，苦恼了一会儿，看着北冥烈，呐呐的开口。 “父皇，太子皇兄……” “你们先退下。”北冥烈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北冥莲瑾的话，一挥手，代表着威严权力的明黄龙袍翻飞。 北冥烈开口，毋庸置疑的口吻中带着丝微可循的凌厉。“传兵部和礼部侍郎进来！” “喳……”张公公应声而出，宫殿内的小太监宫婢鱼贯而出。 沐清漪拉着有些恹恹的北冥莲瑾走出了乾煜殿，临出门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眼企图求情、却被北冥烈无情推到在地的皇后，眼中滑过一抹光，回过头，若无其事的走了。 在回月清殿的路上，北冥莲瑾问了她一大早去哪里、为什么会在乾煜殿的一些问题，沐清漪耐心的回答了，但也绕开了某些不必要的重点。 不一会儿，他们碰见了着着急急朝着乾煜殿赶来的五皇子北冥连沐和八皇子北冥寒辰。 北冥连沐一身牙色宫服，衬得他气质出众。而北冥寒辰则是浅紫金线衣袍，一派清朗丰神。 北冥连沐见了他们，先是一愣，而后皱了下眉，直接问沐清漪。 “太子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听说一大早张公公就带人去葛华殿把人给带走了，里头还有沐府的两位小姐……” 沐清漪礼貌性的朝着两人微微福身，而后淡淡的回答道。 “五皇子，父皇已经下了旨意，请恕清漪不能再提此事。” 北冥连沐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沐清漪，你……” “五皇兄，既然三皇嫂不愿意说，你又何必再问。”身后北冥寒辰凉凉的声音撞入了两人的硝烟之中，一缕烟飘过，什么也不剩下。 北冥连沐似乎有些担忧，“此事不小，父皇若是有意隐瞒想要暗自处置，岂不是……”他的话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些忌惮的看了眼沐清漪和一边傻笑的北冥莲瑾。 不过他这个举动，让沐清漪有些疑惑了。 按道理，北冥连沐应该是和北冥莲瑾是一派才对啊？如果不是交密的关系，北冥莲瑾又怎么会让北冥连沐在自己的书房呆那么久？ 可是现在北冥连沐表现的是对北冥莲瑾有些猜忌一般，藏着几分小心翼翼…… 沐清漪微微拢起了眉头，甚是不解。 北冥寒辰淡然飘逸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五皇兄，我们走吧。” “可……那好吧，我们去乾煜殿找父皇试试。”北冥连沐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沐清漪，甩了袖子往前迈步走。 沐清漪挑了眉，刚打算拉着北冥莲瑾回去的，眼角却瞥见有东西从自己身旁走过的北冥连沐身上掉了出来，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她低头一看，便是一惊。 “五皇子，您掉了东西。” 沐清漪叫住了北冥连沐的脚步，弯腰将那物件捡了起来，食指在上头仔细摸了一圈，心中一紧。 这是一枚玉扳指…… 和那日傅凉景掉在她浴桶中的玉扳指……一模一样！ 温润的手感，精致的雕刻……完完全全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沐清漪心中不禁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不，这玉扳指应该是做的一套，五皇子有，那么说明……每个皇子都有一个！ 沐清漪压下心中的臆想，破浪翻滚让她差点有些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