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风雨九霄

    九霄殿，位于九霄之天，比众神所在的天界更高出万丈。正谓高处不胜寒，九霄天处空气寒冷刺骨，只是普通的仙家，也是难以登堂，所以平常只用于天帝与少数上仙聚集。

    放眼诺大的九霄之天，孤留这一处宫殿浮悬于上，四处烟云缭绕。北宫靖轩手执天蚕扇，指节轻移，扇面全然推开，九霄殿前的层层云雾随之尽数散开，露出缓缓递高的阶梯。

    阶梯两旁修有白玉柱栏，根根间由碧幽铃串连接，北宫靖轩缓缓登上，每踏出一个脚步，碧幽铃随之奏出一节乐章，走完整个阶梯，一曲九天玄乐演毕，余音绕梁不绝。

    北宫靖轩步入殿中，意料之内，该到的人均未缺席，所有人都端坐于殿堂之中，静静的看着自己。

    北宫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脚步生风，他特地在此时观察了每一人的眼神。

    那位老者，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天帝，高高在上，面色略显憔悴，眼神里对他有不敢相信，但还留有一丝期盼，只是不知，他有没有懊悔和自责。

    洛子予或者说忆萧，华丽战袍加身，腰间那把绝日明晃夺目，至于他的情绪，一贯的冷静。

    还有她，北宫靖轩最为期待的许未央，迄今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眼神清澈，有为他的担忧，也有为他的怜爱。只是，现在的北宫靖轩却不再想从她那里看到这些了……

    大殿之内，空气很冷，气氛也很冷。北宫归坐于自己的座位，对面坐着的人正是她。他拿起酒盅，将其中酒水倾泻而下，留香四溢，水声绵长，杯满声溢，洛子予开口打破这段寂静。

    他说：“昨日，许未央在神君殿内感应到了祭月神剑。”

    北宫抬眸看了一眼未央，焦急更甚几分。他端起酒杯，竟笑了出来，又将酒杯放下，双目正对洛子予，道：“是，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吗，等到一天，有点久啊。”。

    “轩儿！”

    天帝呵斥着，起身拍桌，手旁的酒杯随后倒下。

    北宫随声望着天帝，眉头拧成一团，而双目因为怒火而布满血丝。北宫端着酒杯的手用力握紧，随后用力将其掷出。

    杯子碎在天帝跟前，身前的桌子被北宫掀翻。祸斗和碧瑶站立护天帝于身后，北宫靖轩随后大笑出来，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恶狠狠的说道：“对！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

    北宫靖轩漫步走出，又突然变得沉寂。未央瞪大双眼，只觉得心口透不过气，此时的北宫靖轩好陌生。

    “神将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北宫好奇的问着，洛子予淡定的给出答案：“化尸林。”

    在化尸林洛子予深陷幻阵之时，北宫靖轩及时赶到，救未央于数千魔兵之手，那时的洛子予就知道眼前的北宫靖轩并不是传言中的那般无用。而最让洛子予引起怀疑的是，就算是洛子予本人，在一天之内，抵御障气干扰赶到化尸林如此深处，也是极为勉强的，除非。

    说到此处，洛子予拿出那块婧晨赠与他的辟仙木。未央也有些许吃惊，这是她赠与婧晨的，她原知婧晨会将此物转赠他人，只是她一直以为那个人会是段汲枫，从未想过会是洛子予。

    洛子予看着指间的辟仙木，道：“这是你给许未央的。”

    没有半分疑问，洛子予陈述着这个事实。只见洛子予指尖在辟仙木上来回描画几周，方才与其他木块无异的辟仙木上燃起了火红纹络。

    辟仙木能抵御化尸林浓厚障气，生于魔界幽处，生千年方长一寸，十分难得，所以一直是魔族珍藏的宝贝，天界少有神仙对此物有所知晓。而辟仙木最为奇特的是他的纹络，每一块辟仙木的纹络都是世间唯一，而且图案迥异。

    魔族为了更好的收藏辟仙木，将本就为数不多的辟仙木全都按纹络图案一一记录下来。而此时洛子予手中的那一块，经调查，原主人正是魔族伏龙。

    纹络似火在木上烧，北宫靖轩的确不知道有关辟仙木的这些，只是他更在意的是这块辟仙木居然在洛子予手里。

    “那，那日你的伤？”

    未央疑惑的问道，她清楚的记得洛子予说有人在潜入天帝住处后，跟祸斗神君交手，并被他刺了一剑。可是北宫靖轩的伤口，明明是她自己不慎所为。

    “因为，我是在利用你啊。”

    “什么？！”北宫靖轩略带笑意的语气犹如一阵来势汹汹的攻击，她对他本还抱有一丝侥幸，而他的一句话，一瞬间将她对他所有的认知全部毁灭。

    “你当真以为你的剑快到眨眼之间？我只不过借你的手摆一道障眼法，在我原本受伤的地方重新伤了一次。有你替我作证，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丫头碰巧受了伤，真是天意。”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未央不断摇着头，颤颤巍巍的向他走来，祭月的感应袭上心头，一阵心悸，未央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抓住北宫靖轩的衣袖，不断的问道：“我相信你，这都不是真的，对吗？”

    未央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个温润如三月阳春的北宫靖轩，那个带她涉猎人间美景的北宫靖轩，那个虽然身世可怜但一直很乐观的北宫靖轩，那个她曾觉得是世上最完美的北宫靖轩，怎么会偷盗祭月，与整个神族为敌呢？

    看着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板上支离破碎，他好像也听到自己内心随之破灭。他原来奢望她能多在意自己一分，却从未想让她掉下眼泪，想必她对自己失望至极了吧。

    北宫靖轩轻拂去未央脸上的泪痕，嗜血蝶在他两人之间穿梭飞舞，他说：“别哭，我这一颗心原来装的全都是你，可以后不会了，也不能了。再以后，我与你便再无瓜葛。”

    北宫靖轩转身离开，一颗泪从眼角滑落。但愿这是我北宫靖轩最后一次为你流泪了吧。

    衣袖从未央指间溜走，她抓不住，再也抓不住他。她想起好几次，北宫跟她说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是不是从那时起，他就踏上了这样一条与整个神族为敌的路，倘若自己能再多注意他一点，多给他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轩儿……”

    天帝望着他的身影，像失了魂魄，滑坐在椅子上，他这才发现那个他怀着愧疚悔恨带大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可是，他是神族的王，无论是谁，只要背上罪名，他只得杀了他。

    九霄殿内早已设下暗箭，但凡确定他与魔族勾结，便于受他万箭之邢。

    天帝的手无力的抬起却又重重的落了下去，殿上顿时万箭齐发，密密麻麻，冷漠无情，直叫人透不过气。

    “北宫！”

    未央大喊一声，飞身而去，设一结界将自己和北宫靖轩包裹其中，只是太迟，穿梭而过的冷箭嗖嗖刺进未央腹上。

    一口献血喷涌而出，未央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手中却还在施力控制结界。

    她的样子让北宫靖轩心更紧了几分，他未想这一刻自己会是如此难受。

    我这满身神力当初是为你而修，如今却在你身上用不到半分，你我就要分立敌我两面……

    “为什么？你我现在可是敌人。”

    北宫靖轩在心里骂她傻，语中却忍不住哽咽。

    “当初我们在那片花林里有过约定，我答应你保守你的秘密，对不起我失约了。况且才两处箭伤而已，能奈我何。只是北宫，你好生幼稚……”

    那日她笑颜如花，莹火之间微微伸出一只小手指，她说约定之时都要拉钩发誓才算结约。她一脸认真的模样，透出点点纯真，北宫忍不住笑话她：“未央，你好生幼稚。”

    “如果，现在我让你回头，自己向天帝领罪赎错，北宫，你还能回头吗？”

    北宫抬头，将心疼的泪水逼回，他看到了洛子予，好像有些愤怒了呢。北宫笑了出来，淡淡的说道：“不能了，再不能了。而且，你知道为什么你总能看见那些很奇怪的事情吗？”

    未央心里一惊：“为什么？”

    “因为你是夕颜魂魄重生之体，而洛子予，他就是五百年前将你逼退致死的忆萧。”

    “什么！”

    未央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剧烈疼痛，心里一瞬间被清空，手慢慢放下，她好像失去意识，再不能cao控自己的身体。

    结界破灭，万千冷箭袭来，洛子予早已将双拳紧握，指甲刺进手心的血rou里。飞身过去，将未央从其中带出，将她交给碧瑶，一句话没说。

    “仙师，北宫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未央双眼放空，楞楞的问着。碧瑶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我真的是夕颜，而神将就是忆萧吗？那为何要瞒着我呢？”

    她看着不远处的那身黑色衣袍，神情木纳，却还是有眼泪不断从眼睛里流出来。她能感觉出自己今天流了好多眼泪，眼睛酸涩肿痛，她本以为快要流干了，可这泪水怎就止不住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未央！”，未央一声不吭，直直的从身边昏倒过去，碧瑶在一旁呼唤，她听的清，却再没力气睁眼回答了，她，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