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知己红颜

    杼离叹一声，叹之轻，如亦邪生命之哀，亦如夕颜情意之殇。

    “可是，”，亦邪缓了片刻继续说：“前不久我才得知，夕颜那丫头还没死，只是再化形体修道得仙。”

    “修道得仙。”，杼离在脑海里思索着，尔后想起许久前再见嗜血蝶，见到她时的模样。

    亦邪要走，留下一块兵符，是龙族统帅之物。杼离浅谈，伏龙早已设下眼线在白折地，杼离想是早有预料，只是说：“颜儿的债，总归是要神族来偿。”

    亦邪归去的身影弥漫在漫天黄沙之中，杼离收起兵符，又落下一粒黑子，整盘棋局于死地而后生。杼离再抬头已捕捉不到亦邪的身影，不知何时起，亦邪已变得如此老相，他这一生拥有太少，可也正是少才显得弥足珍贵吧。

    未央醒后被关至若宫幽闭半月，其间除碧瑶外，不许他人进出探视。说是幽闭，实则是给一个独立的空间，让未央自己梳理其间关系。

    碧瑶每每来看，未央总是倚着门窗，一言不发。如此平静倒是让碧瑶放下心来，只是着急了不知情的婧晨等人。

    有一天，未央突然开口，望着手中的那只云水簪，怔怔的说道：“我终于了明白仙师您的意思，他现在应该恨极了我吧，如果我知道夕颜的过往，我应当离他远一点的。”

    碧瑶并未做出回答，她原跟未央说过如果可以，她希望未央能离他远一点，原因在于现在的洛子予再不会动情。可是现在当未央问起，自己突然也没了把握，那日他看见洛子予跪倒在地，皮囊是一处高寒地，可是骨子里她却看到了几百年前的忆萧。

    他俩之间的事，也许不该由自己这个外人作何评说。

    碧瑶出来，婧晨几人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又不敢上前细问。

    “她没事。”

    碧瑶稍显刻意的安慰，婧晨等人忍不住笑开花，碧瑶慢慢离去，后面的人儿逐渐放肆的展示自己兴奋。

    “段师兄，未央这半个月碰不着任何点心，我怕她谗，你仙师重百上仙殿里的槐花养的好，我想讨些来，等未央出来好做槐花糕给她尝尝。”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过会就给你带些来。唉，未央那丫头爱吃什么果子，她不是挺爱吃那个什么冰糖葫芦吗？”

    “她素爱吃的是白草园里结的酸枣，我这就去摘些来。”

    “那就劳烦云清你了，我还得看看有什么药材适合给未央补补身子，她中的失魂香才好，得好好补补。”

    “对对对，还有……”

    ……

    碧瑶慢慢离去，后面的讨论声却越来越响，碧瑶静想屋子里的那个人，现在的她作为许未央还拥有这些姊妹伙伴，也是她的福气吧。而自己，放眼四周连个搭话的人也没有，冷冷清清，这又算不算报应？

    也是几百年来，碧瑶冷清惯了。像她们那样的日子也是有几百年没有过了。

    碧瑶回想起那只云水簪，那本是她的物件，能保容颜百年不衰。她之前从未将此物放在心上，维持容貌这种事对一个神族之人来说再容易不过。只是，她好像对此物特别在意。

    她是夕颜，是碧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碧瑶生性孤冷，向来不爱结交朋友，有一天忆萧带来一个特殊的女孩，因为忆萧的关系，她与夕颜结识。

    夕颜有时交谈间说不清来历，迷迷糊糊，碧瑶却从不在意，毕竟她要认识的是夕颜的人，不是她的身份。要说两人在何时变得更为亲密，可能就是在夕颜将她对忆萧的心思全部吐露给碧瑶之后。

    那时的碧瑶已经遇到了那个不羁的祸斗，也许是心境相似，所以两人在短时间内走的格外亲近，后来几乎无话不谈。

    一天夕颜偶然在碧瑶的梳妆间注意到那只缀满鹅黄宝石的簪子，似乎颇感兴趣。碧瑶告诉她，那时云水玉做的簪子，不仅自带凉意，最神奇的是可以助人容颜百年不老。

    夕颜打量这只簪子的眼神有了不同，碧瑶发现这其中有渴望，有不可思议。碧瑶笑她，这种玩意儿对一个仙家有何用处？如若是凡夫俗子，说不定才趋之若鹜呢，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的。

    夕颜将目光投向别处，而后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我只是觉得这簪子有些奇特，现一听，也不是稀奇玩意儿。”

    夕颜到底没瞒过碧瑶的眼睛，碧瑶掩住笑，隔天便带着云水簪去找了忆萧。

    碧瑶一把将云水簪交给忆萧手中，留给忆萧一脸茫然。

    “女子所用的物件，你给我是为何？”

    “我昨日见夕颜对这支簪子颇有意思，想赠她，她却端着架子不肯要，你再寻个时间给她吧。”

    碧瑶给得了这些却给不了别的，约摸红尘之中的女子都不是那般大度的。

    忆萧与夕颜，碧瑶与祸斗，在碧瑶的想法里，本该两对是不沾尘土的神仙眷侣。夕颜和夕颜柔情似水，甜情蜜意，而自己与祸斗直爽豪迈，酣畅淋漓。这预料里的四人也是知己，三界太平，他们便云游四方山水，览尽三界风光。

    是什么时候这种如画之景被打破？是当碧瑶好几次发现祸斗的眼神锁定在夕颜身上便停止流转，是好几次碧瑶偶然撞见祸斗醉卧的林间多了夕颜的身影，她想，祸斗的心里是不是在某个时候突然多了一个夕颜。

    再尔后，决天崖边，两两的眷侣潦潦间均以闹剧收场，四人的知己，此后合怀合的故事，合舔合的伤疤。

    那天起，往日写尽天下温柔的忆萧成了冰寒入骨的天界战神洛子予；往日作伴左右促膝长谈的朋友夕颜成了未央池边修成仙体的顽徒许未央；往日心之所爱，林间畅饮豪迈人生的祸斗成了形同陌路的天界火神。

    碧瑶想着，还是羡慕未央的好，遭了一次劫难，可什么都没丢。自己犯了一个错，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还好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碧瑶抬眼，是好久未涉足至若宫的他。

    “怎么？几百年没来我的至若宫，今日初来，第一句关切的还是她？”

    碧瑶摆出一贯的孤冷模样，讥讽着祸斗。祸斗也没争，上前想了片刻，沉重说道：“子予出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了？”

    碧瑶听后，颇为吃惊，不断地追问道。

    前几日祸斗因找寻音缀之事频频找洛子予商议，初几日还好，只是有的时候洛子予面色不好，会反常的说他有些乏了，想歇息片刻。祸斗想着也许是未央之事有些恼他的心神，便没多问。

    只是后有几次祸斗无意撞见在宫殿偷偷练功疗伤，竟还不断咳出黑血，又一次甚至昏厥过去，祸斗急忙运气帮他调理内力，才发现洛子予内神非常虚弱。等洛子予醒来，祸斗逼问，他才道是前几日与北宫靖轩一战中，祭月所伤之处还未痊愈，但是并无大碍，只是需得多加休息。

    可是这几日，祸斗见洛子予脸色越来越差，想必是所受之伤比想象的严重些。魔族之人又蠢蠢欲动，洛子予未防他受伤之事传出，引发三界动荡，所以一直未找神医诊治，也不让祸斗检查他的伤势，祸斗思索几日，觉得不妥才来找碧瑶。

    “我本不应该将这件事透露出来，可是我担心子予他撑不住。”

    “混帐！洛子予他真是无药可救了！三界为重，天界为重，要是死了他，谁来保三界，谁来保天界。你也是，你就跟着他一起胡闹，还想瞒到他死为止吗？”

    碧瑶听了祸斗的话，急的破口大骂起来。洛子予将战神当好了，他可曾想过他自己，撑撑撑，凡事永远都是这一个字，自己再法力高深，也是rou做的皮囊，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你先别急，我是听闻你门下有个徒儿，曾尝遍百草，对医药之理颇有研究，我想现在只有让她去照料一下子予，毕竟自己人也会放心些。”

    “祸斗神君这自己人三字说的可真不客气，”，碧瑶说着，实则内心气消了大半，见祸斗神色一下变得尴尬，便继续说道：“我这就去叫她。”

    “等等，”，祸斗唤住碧瑶，叮嘱道：“切莫让未央姑娘知道这件事。”

    碧瑶神色有些不悦，“怎么？害怕她担心？”

    祸斗见碧瑶是又误会他的意思。坦白补充道：“这是子予格外嘱咐的。”

    碧瑶微微吃惊，垂下眼帘，又轻叹一口气，道：“知道了。”

    碧瑶借口将其他人打发走，粗略的将洛子予的伤势向婧晨交代一番，只是不想让她太过忧虑又将此事宣扬出去。只是婧晨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强烈，连番追问好些问题，碧瑶有些疑惑，婧晨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

    “子予神将法力高强，一般的皮rou之伤想必他是可以自己应付的，仙师来找婧晨前去，婧晨猜测可能神将之伤并不是普通的剑伤而已，于是想问的清楚些，好更好的为神将诊断。”

    婧晨如此解释着，碧瑶点点头，只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你去了便知，但是切记战神受伤之事切莫不能宣扬出去，包括未央。”

    婧晨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沉沉的点了两下头，收拾了些外伤所用之药便随着碧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