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章：终篇下-四海归

    祸斗在回殿的路上心绪不宁，依稀间听到有人急唤他，抬头望去，见两个慌张的身影是段汲枫和婧晨。

    “祸斗神君！可算，找到您了。”

    两人大喘着粗气，连一句话都分了好几段才说完。祸斗疑惑间带着些许不悦，“何事如此慌张？”

    “您看！”

    段汲枫喘息间向身后指着，祸斗随着望去，竟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祸斗惊得瞪大眼，“二哥？！”

    蛎龙上前来，神情极为严肃：“九弟，带上你手里的天兵跟我走。”

    祸斗越发不解，追问道：“什么？去哪？如果是回龙族，我是断然不会……”

    “决天崖。”

    还没等祸斗说完，蛎龙便迫不及待的用三个字打断了他。

    “谁胜谁败，便是今日决天崖了！”

    一股懒意少有的精神从众人背后传来，众人转身望去，见一白衣慢步而来，便是杼离。

    祸斗等人赶到时，洛子予的嘴角流出些许血迹，被困在一旁的未央焦头烂额。不出众人意外，洛子予抵挡不了祭月与残片的神力。众人又目睹了几番洛子予的进攻后，虽然感慨洛子予神力实属骇人，却也惋惜他只能一次次得被压制，然后被反击的无还手之力。

    几番打斗，北宫靖轩发丝稍显凌乱，除却他们交手的第一掌时他败了，剩下的他都处于上风，哪怕是借助神器的力量。望着跪地的洛子予，北宫靖轩兴奋异常，狂笑着，用洛子予的是鲜血麻痹自己。洛子予感受着身体上最为疼痛的苦楚，在嘴角撕扯出一个鄙夷的笑。

    提剑再攻了上去，北宫靖轩大叫一声迎上绝日，洛子予还未近到与他一步的距离便被反弹倒地。再起身，再攻，再倒，再提剑……如此循环。

    青玄目睹自己的主人一次次吐出鲜血，焦躁不已，时常发出冰击在旁侧协助自己的主人，未央则是已经泣不成声。

    “青玄，你快让我去帮他啊！你快让开啊！”

    未央趴到青玄的身躯上嚎哭，奈何青玄依旧死死防住她，不让她前进半步。

    祸斗被阻挡在远方暗处，本想上前助洛子予一臂之力却被蛎龙拦下。

    “你知道，就算我们所有人上去也帮不了他。”

    “那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子予死吗？”

    “祭月绝日相斗，必有死伤，洛子予为了三界在斗，你也要顾全大局，为了三界等到最后。”

    祸斗张大嘴想要反驳什么，却又无法反驳，双手握拳，青筋暴起，默默转过身望着那一身玄色，竟在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哈哈哈！”，北宫靖轩乐意享受洛子予败在他脚下的样子，曾经的自己也如此般的拜倒在他脚下。五百年前在夕颜那时如此，五百年后在未央那亦是如此，如今终于有一回是他胜了！

    北宫将剑锋指向洛子予，咬着牙说道：“你输了！今天，你会死在这！”

    “呵~”，洛子予依旧是那一声冷哼，“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我还会怕这个死字？”

    洛子予说话间似疯了般攻了上去，步步紧逼，招招致命，只管攻，不管防，刹时间战袍被划破多处，鲜血洒出一路，也逼得北宫靖轩步步后退致崖边。

    “神将！！！”

    未央嘶吼而出，豆大的眼泪不断砸向地面，粉身碎骨。青玄也被洛子予不要命的打法整个惊住，如同一只木鸡。

    北宫靖轩面对毫无章法的攻击一时慌了神，此时他被压制在崖边，再退一步便是坠落崖底粉身碎骨。看着眼前已经浑身伤口的洛子予，依旧在眉宇间保持着他的那一份冷傲，北宫靖轩不由得更生怒气。

    血顺着剑在滴，顺着他的身子在流淌，身后是一片血路，是的，眼前的洛子予根本不怕死。

    有碎石从崖顶掉落，渐弱的碰击声提醒着僵持的二人。未央趁机跑上前去，北宫微微斜眼，飞身而起，转身使出全力将祭月砍了下去。

    烈光崩出，将二人笼罩其中，周山树木皆被连根拔起，巨声如同天塌地裂，声浪朝未央袭来。未央跑散发丝，瞪着眼睛，哽咽着往洛子予奔去，却突然被一结界裹着周身。

    她看不到他，也听不到，摸不到。她知道，这是他的结界。所以，她只能停下脚步，结界外风云翻转似与她无关，寂静的太可怕，他将她完全隔离在这，让她无措的麻木的哭泣。

    不知是多久，未央终于能听到周围的残响，四周如同一片废墟混沌。巨光慢慢黯淡下去，未央见到了那两人的身影，笔挺的站在那里。

    又静的下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斗，时间在此刻选择了定格。未央不敢再往前，她慌乱的心让她难受的无法呼吸。

    清冽乃至刺耳的声音响起，那是兵器击打地面锁发出的声音。未央包括远处的每个人都哑言惊呼。绝日残断，一同的还有祭月。两人的手里流淌着鲜血，松开了那魅惑三界的神器，北宫靖轩随之跪倒在地。

    北宫靖轩笔挺的跪着，未央想着，那是洛子予胜了？未央想得到确认，抬头望去，对上洛子予的目光。

    “胜了？”

    未央问着，洛子予还是一贯的冷静，只是浑身染满鲜血恐怖不已。未央上前一步，忽而见洛子予张着嘴说了一句什么，可声音太小，她根本听不清。

    “什么？”

    未央焦急大声问道，刚要上前，只见洛子予口吐一大口鲜血口悠悠的往后倒去，目光死死地锁住未央，身子却坠入了决天崖。

    “不要！！！”

    未央哭喊着向前奔去，她要抓住他，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她还没听清，他怎么能死？怎么忍心死？他不可以死！

    未央跑到崖边，却被北宫一把抱住，摔倒在崖边，她还可以看到他，可是她抓不到他。

    “回来！回来！洛子予！”

    眼泪随着洛子予落向崖底，却一点回声也没能得到。青玄戾声一叫，整个俯冲下去，要将自己主人救上来。未央在崖底呼唤，渐渐的连青玄她都看不到了。

    “未央！他死了！他死了！”

    北宫靖轩在身边剜心提醒着未央，未央却理都不理，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崖底，希望能看见一只玄鸟带着一身玄色战袍的他回来，如同往常的他一模一样。

    “未央。”，婧晨和段汲枫从远处赶来伴随未央左右，带着哭腔，却不知如何安慰。

    身后突然变得吵闹起来，有打斗，有嘶喊，那是龙族与神族协力在镇压伏龙。可未央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所有期盼全在崖底。忽然有青光从崖底慢慢闪现，未央的眼神里好似也慢慢生出了希望。

    一道青光直冲上天，那是青玄，未央盯着它的后背，希望看到那一片墨色。青玄盘旋在天，冷啼三声，再俯冲直下，落到未央身旁。

    回来的只有它，它能回来，是因为他主人曾经对它的嘱托。

    未央与它对视无言，先是哽咽，后扬天大啸。劲风起，洋洋飘下鹅毛大雪，寒气入骨，决天崖自此变成另一座落雁山……

    伏龙原想洛子予与北宫靖轩打斗，待两败俱伤时携魔族夺得神器一统三界。那知北宫靖轩早已料到他的目的，让亦邪假死救出杼离，顺而连同龙族助天界抵抗伏龙，伏龙大败，杼离携魔族回归魔族，并立下盟誓，再不来犯。

    三日里，残局被收拾的很干净，除了少的那些人，所有的都一如从前。龙族立下大功，本应归为一方神族，却未想蛎龙淡然拒绝，带着所有龙兵回了南海。

    未央在这三日里闭门不出，现在的她是一方上神，音缀的所有神力在洛子予再也回不来时被未央催发。未央当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婧晨原担心是未央受不住这样大的神力，哪知只消一日调养，未央便痊愈，只是很少言笑了。

    祸斗将一匣子交付于她，说是子予生前交代的，顺带着提醒她明天将决定新天帝人选事宜。未央沉默着踏出房间，去往天牢，在那里有一只嗜血蝶，还有他。

    “我问你，他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

    北宫靖轩闭口不答，未央也不想纠缠，只是将匣子随意掷给他。打开，里面是一瓶血液和三生石。

    “明天，你就会得到你该得到一切。”

    未央笑着说道，她的笑带着极深的讽刺。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将一切公布出来，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做？为什么你不想我死？”

    “哼”，未央的冷哼让北宫想起了洛子予，寒的让人退避三舍，“想死之人何其多，怎能偏偏让你随了愿。”

    未央踏出殿门，余光里瞧见北宫靖轩的模样，呆滞的像三日前俯身在决天崖边的她。

    “他说，”

    北宫靖轩声音很低，如同游丝，未央却精准的捕捉到了。心在抽搐，痛的让她不敢回头，怕自己会杀了他。

    “他让你，勿要等他。”

    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下，未央硬生生扯出一抹轻蔑孤傲的笑来。

    “你觉得我会信你？”

    “信或不信，都在于你。”

    未央走了，离开天牢，也离开了天界。拒绝了婧晨的再三挽留，她携着那块残片驾着青玄消失的很彻底，很决绝。

    后来三界盛传，天帝之位传于一稚童手中，那是天帝胞妹西王母的血脉孙童。而协助新帝的除了祸斗还有一位名叫莫忘的男子。

    传言莫忘此人神力高深莫测，但每时每刻都带着一张诡异的面具，没人见过此人真面目。

    偶有一处空闲，莫忘前去向花神婆婆讨要些夕颜花种，花神婆婆笑的满面皱纹，佝偻着背脊，拿出一只花种瓶子交付给他时，眯着眼似在回忆些往事，自言自语道：“那丫头上次从我这拿走的夕颜花种也不知种哪了，可别是给我浪费咯。”

    莫忘失了失神，没多想，柔声道谢后独身去了那一处只属于北宫与夕颜的地方。黑暗散去，渐有花香阵阵，莫忘定睛看去，不由得失手将手中的花种瓶子摔了去，丑陋诡异的面具里不断滴下泪水。

    夕颜花海翻滚成浪，伴随有悲痛的哭声，还有一只翩翩飞舞的嗜血蝶。

    决天崖的雪再没停过，漫山寒白，化尸林一夜间变成冰雕雪林，瘴气荡然无存，可也再难有生灵出没。有凡人言称里面来了一只雪妖和凤凰，弹奏琵琶来魅惑人心，其声及其悲切，凄不忍闻……

    未央终年屹立于崖边，着一身雪白，迎着冰霜，寂寞的拨弹琵琶。她在等，他也知道她还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