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山与红莲
小舟还未靠岸，那九尾红狐就凌空飞起，又轻轻落了下来。我赶忙俯身，开口道：“君祁山月影峰白虎坐下，白籽言。见过妖王大人。” 只感到一股灼灼的目光，便抬起头与它四目相对，凤眼流华，妩媚风流，不笑自含情：“籽言？”再一笑，山峦羞怠，一段眉梢惹风云，不及两三星点落尘渊，纯真不减；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死灰复燃，凤凰涅槃，也非它莫属了。 “别这么看着我，等下我还有更好看的介绍给你。” 我一愣，它却先轻轻扯了我的手过去，“不过，在这之前，先让我给你诊个脉。”说着，搭了三指在我寸口，我能感到自己的脉搏一阵阵波动，片刻之后，做了一个宽慰的笑，才对我说道：“我先代那五个惹事的粽子妖给你陪个不是，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可不好向某人交代。” “哪里来的某人？” 我心有所想，迫不及待，它却拍了拍我的脑袋：“当然是你师父，你旁边这位护花使者，还有我。候猗恭候您多时了。”这最后一句给我做足了架子，让我有些不能自持。再看看那一张脸，怪不得十二境里大大小小几万个妖精都心甘情愿匍匐在妖王的脚下，在它面前，耍不了花花肠子，天上地下造这么一个妖孽就是用来祸害众生的，而且众生一定都是甘愿被祸害的。我又给它作了个揖，浅浅说道：“只要我能按时回去，我师父、阿麟还有瑶海的夷伯都不会给您添麻烦。至于我，夷伯说，本是那浮棂妖蛰错了人，也怪不得你，也是我本该有此一劫。” 涂小山不接我的话，却是展颜一笑，我来不及数它露出几颗牙齿，就见它又偏头看向阿麟，又是一笑，阿麟动了动嘴，不知在说什么，直到它又转向我，说道：“浮棂常在我身边，被我宠坏了，确实调皮捣蛋又古灵精怪。你既不怪我，我又省下一心。近来，我这莲花十二境近来大好，本来，我许了浮棂，要给它带回来的人再织一片新莲境出来，可你看起来并不想留在这里，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它语气嗔怪，我却一头雾水，难道果真如妖王和那些粽子妖所说，浮棂妖深知妖王喜好，蛰了我，是为妖王选妻么？明明应该是来找盗走炼妖刺的人报仇的才对啊！我狠挠头，阿麟抓了我的手，问：“这是怎么了？” 我盯着涂候猗深深的眸子，辩解说：“你的妖精说，浮棂妖深知你心，是为你选妃的；可我本以为是阿麟盗走了炼妖刺，你派了浮棂妖来带阿麟回去的。刚才你说要织莲花境，明摆着是要让我做你的妃子，这跟炼妖刺被盗没有丝毫关系，这说不通啊！” 涂妖王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真是个孩子。可你说的没错，浮棂妖确实深知我心，选了你，也惩罚了盗走妖刺的人。” 我当真是无法理解这句话其中的含义，又实在是没心思蹚这个选妃的浑水，只得说道：“我呢，还不到九岁，所以你不可以选我。你不怪阿麟盗走炼妖刺，我已经十二分感谢了，世上没有吃你的喝的你，还找你要房子的道理，浮棂妖肯定是蜇错了，我来这是解毒的，解了毒我就回去了。何况我师父还在等我回去，我家里的猫儿和鸟儿怕是也想我了。” “吃我的喝我的，还管我要房子么？哈哈哈！”妖王大笑，“你这从哪学得学舌讨巧的话，为你织莲花境，不是给你盖房子。也罢，先不说这个，你说你家有猫儿又鸟儿，可你家的猫儿和鸟儿可有我的白鹿好？” “白鹿？” “我有白鹿呦呦，六界唯一。” “那几个粽子妖不是开玩笑，你当真找到了白鹿，还将它带了回来！”我竟忘了自己还在和它争辩着别的事。 “那是当然，就此一件，是我三万年来最开心的一次！真是开心。” 我转向阿麟，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找到白鹿会这样开心，阿麟似乎很了解，还补充说道：“妖王似乎一开心就会织莲花境，织一个不够，还要织三个，一个给你，一个给呦呦，一个给我。”我脑子里滚浆糊，简直都快滚疯了，哪有人一开心就要织莲花境的？阿麟还心领神会似的。“妖王要娶你，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不能拉着我，还有那个呦呦！”只觉一股火气都快把天灵盖顶开了，攥起拳头，一阵怒吼，不停地喘着粗气，好吧，好吧，无声之海，不能生气，生气没用，镇定……镇定……妖王大人拍了拍我，我努力不去翻白眼，看着它，说道： “妖王大人。” “请叫我小山。” “哦，小山。我有一事不明，阿麟拿走了赤妖山的炼妖刺，你竟然一点也不生气么？” 小山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 “籽言，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我有白鹿呦呦，六界唯一。你懂这句话的意思么？”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茅塞顿开：“你是说，你早就选好了，你选了白鹿！”小山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那为何要为我和阿麟织莲花境？”小山看了看我，再看看阿麟，对我说道：“你放心，虽然我真的很想，但是一定不会是现在，可能会是很久很久以后。”我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它，它却对我说道：“织了莲花境，才能看清你们心。我是妖王，你们一个是龙族，一个是仙族，还有一个白鹿。我也害怕，看不清你们的心，会做错什么。” 我静静地听着，“我是妖，却爱上了白鹿。打个比方，就像你是仙，却爱上了魔神。”这个比方让我心惊，搪塞道：“可那些小妖不是说，我、阿麟、呦呦，甚至鬼君都是备选么？” “它们是它们，不是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和阿麟也扯进来，你若一开始就说明你只爱呦呦一人，不就……” “那么呦呦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怎么会？” “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想要插手的人越多，就越难完整。何况，才刚刚开始而已。”“可是，为什么……” “……要你和阿麟也进来。我能想到的，别人也会想到。我只不过顺水推舟，让这事情变得更加自然而已。” 我看向阿麟，阿麟也向我投来目光，说道：“小山和我约定，等到它真的变成他或她，就替我恢复记忆。” “变与不变有区别么？”，我插嘴。 小山将我拉向它那边，对我说道：“当然，这完全要看呦呦变成什么？” 我挠着头：“哎呀，你们变来变去去真麻烦……等一下，等一下，小山，你怎么知道阿麟对我说的话？”小山看了看阿麟，一副我早已把你看透的样子，阿麟看了看小山，一副该坦诚还是要坦诚的样子，“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曾立誓，不做假，不隐瞒。” 我转向阿麟： “几个意思？”阿麟看上去十分抱歉，说道： “籽言，我将心有灵犀暂时给了小山。” “哦！哦！你们两个！啊，啊，你们两个！” 我坐在一旁整理思绪，不可否认，这盘棋无论是阿麟先下还是小山先下，或者是阿麟和小山同时对弈，为了保证同盟的不可背叛，这一招都是不可避免的。阿麟的高明之处，就是知道妖王之妻不好选，而利用了这一点，兵不血刃地进入了赤妖山；小山的高明之处，就是养了一只精明的浮棂妖，成功将我搅入战局，将事态扩大。而其实呼声最高的阿麟已经和小山搞得你知道我我知道你，这是那些觊觎小山妖后之位的人可能还没有想到的。所以，我现在能做的，似乎是和呦呦搅在一起，让战局更加混乱一些，方可无招胜有招、水到渠成地完成阿麟和小山各自的大业。 当下了然，走到二人面前，对一片丹心的妖王大人说道： “我决定了，加入你们！不过，我不要莲花境，我的心还不想被别人看到。”小山看了我，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我说：“你先别得意，”说着又指了指阿麟，“还有你，我要先了解呦呦的心，才能决定倒向哪边，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我需要见一见才行。”小山听着我的话，笑的如三月初初解冻的湖水，阿麟笑得像是初初解冻，还是小山先开口对我的决定发表了看法： “其实我也有一事没有料到。” “什么事？”我反问。 “就是你啊。浮棂妖私自离开，也许是因为我那日的一句气话，我说我真想给盗走妖刺的大胆毛贼吃些苦头，却没想过它会带了你回来。瑶海结界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去了，而你却在那里，我并未料到。” “难道你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拉阿麟入伙？搅这汤浑水？” “非也，我只知瑶海里有这么一条龙族后裔，以前都是听妖界的妖精们说的，这回才算见着真身。”说着，又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知道阿麟以前来过我这里两次，我却都没有机会得见，今次见得，情投意合。” 我看了看他二人，挤出一句： “情投意合？”阿麟看了看我，十分无辜，说道： “籽言，不用打架不好么？”我咬了咬嘴， “很好，都很好。”想来这二人隔着锁山印就就能做到这般心心相印，更让我五体投地。这样很好，很踏实很放心。就转向小山，决定换个话题，问道： “小山，你带鹿王回来做灵宠，神兽界答应么？”我一问，小山愣了。 “鹿王？谁是鹿王？” “呦呦啊，白鹿是林初排神兽谱的第一位，不是鹿王还能是什么？”小山哈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对我摇了摇， “鹿王……子，”似有心虚，又抿了抿嘴角，“或许是个公主。”然后又面带羞涩地说： “因为还未长角，不好细看。”啊，我立刻了然，必是和红景差不多，性别不明，这么一想又看了看小山，性别不明。不禁晃了晃头，再看了看阿麟，还好阿麟有犄角，不禁对阿麟很满意，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阿麟看了看我，他轻挑了挑眉头，似在问，为什么点头，我心满意足地答道： “阿麟你长角真是太好了！”阿麟不明所以，又看了看小山。我对后者说道： “阿麟有角，我甚满意。”小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俩，说： “我有尾巴，九条，你满不满意？” …… “我有师父……” 小山没接话，反倒是拍了拍我的头，“知道知道，我会按时把你送回去，不过，你要有耐心，枯井水我有，但九月九的梅花露水，还要等一等。”它说后一句时，极为认真。我被它打动，既然它摸我的头，我也不能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就摸了摸它火红的长发，笑道： “最好一起！”小山一愣，定住了。我以为是自己唐突了佳人，哪知我手触碰的地方忽地开出朵红莲，发丝缠绕处风姿绰约，我和阿麟都是一惊，叹道：妖气！ 小山面有红晕，解释说： “妖本如此，二位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我心想，连摸个头发都能如此妖娆，看着那花儿，不觉沉醉。阿麟拍了拍我，将我从震惊拉了回来，我只得脱口叹道： “妖王就是妖王，连散出的妖气都能颠倒众生。”小山乖巧地说道： “我一开心，它们就会跑出来。” 阿麟也适时补了一句： “开得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