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个故事（上）
这一个梦很长，我遇到了很多人。我梦到了皓月，梦到了涂卿，梦到了女兮还梦到了婆婆，当然还有可爱的祭婴浮棂。 祭婴浮棂最先离开了我的身体，用额头贴住了我的额头，让我看它前世的记忆。 一统妖界的金蛇妖王大人威风凛凛，一柄祭妖剑涤荡了八方妖域中的一切污浊之气，可是寂寞的金蛇妖王少了一个爱人。他采了一朵狐灵花，对着这个第一次绽放的花朵许愿：也许，你能告诉我我的妻子在哪里？ 一个妖界最小的妖灵听到了妖王的期盼，决定帮助妖王，就与妖王盟誓：我将为你找寻前世的爱人，你要将我的生命延续在你的生命中。它们以血为誓，做了妖界里第一庄最公平的交易。 祭婴其实是一些还未出生就死亡的妖胎，浮棂最初是浮灵，也指代无根的妖灵。这些妖界里最低级的生命获得了妖王的怜悯，它们默默地遵循着誓言，不辞辛劳地为妖王找寻遗失的爱人。而作为爱人的印记，浮棂的妖刺会寄生在寄主的体内，直到与流淌着誓言之血的妖王之灵结合，才能离开寄主，在狐灵花中延续生命，获得脱胎换骨的机会。而随着妖王和妖后的孩子出生，祭婴浮棂将会再次与新的妖界共主结成契约，作为终生守护的代价。 就这样，每一代妖王都会有自己的祭婴浮棂，那是忠诚的表达，也是一个祭婴的荣耀。 为了保证契约之血的纯净，祭婴浮棂的秘密很少被人知道，除了王位的继承者。 妖王的夫人在鬼王的寿宴上偷吃了复生果，那年她生下了两个孩子。 金蛇妖王对于自己的两个孩子，一视同仁。涂卿是他的长子，在三万一千岁的时候变为男身；女兮是他的次子，在三万一千一百零一岁的时候，变身为女身。而金蛇妖王有意将王位传给作为长子的涂卿，带着这个意愿，在他羽化之后，就将新出生的浮棂妖赐给了涂卿。 但是，浮棂妖与妖王之血的誓言，在后来的日子了变成了王者之路上的障碍。 十四万年前的一天，三万岁有余的女兮带着哥哥的祭婴浮棂去神兽界的思君山打猎，这只浮棂妖已经央求女兮很久了。那时，女兮刚满三万两千岁，浮棂妖很调皮，喜欢在女兮面前挖苦自己的主人，那句话是什么来着，打是亲骂是爱，我的闺蜜挖苦菜。“兮兮，卿卿昨日颁布了一道新法令，不许不男不女的妖精进入莲花圣境，可见卿卿是一个多么率真有耿直的孩子，我早就听闻思君山里住着铜雀，名叫凤凰，古书中说，是雌雄一身，如果能和兮兮捕到凤凰，摆在莲花圣境里，作为卿卿三万两千岁一百岁的寿礼，算不算为妖界的平等和谐做了一件善事？” 女兮英眉一允，就上了思君山。守护思君山的神兽很多，一路上山，总有小兽们渴望妖血之力前来挑衅，女兮是金蛇之女，掌握祭妖剑，一路打上山，将阻挠的力量一一化解，上了九千米之后，女兮虽然受了伤，却是愈战愈勇，可是，对于一切所向披靡的力量，山神向来是持保守态度的，为了惩罚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兮，山神念动咒语，山裂地陷，将女兮囚困于深深的地裂之中，浮棂妖侥幸逃脱，一路飞奔回神兽天门，准备回妖界搬救兵。 凤凰是山神的孩子，美丽的火鸟，它对女兮的勇气暗暗欣赏，振翅飞翔，扶摇直上，将女兮带离困境。就这样，女兮认识了美丽的凤凰，凤凰认识了风华绝代的女兮。女兮给凤凰讲述妖界的繁荣，凤凰给女兮讲述神兽界的传说，二人渐渐熟稔，并决定一起返回妖界莲花境，女兮准备将凤凰介绍给自己的哥哥。 妖界有本预言书，书中写到：凤凰出巢，代表着拯救。浮棂妖在途中得知，女兮得救，十分欢喜，又原路返回，准备一睹凤凰神彩。而当它第一眼看到凤凰的时候，妖王与祭婴浮棂的誓言再次开启了，浮棂妖本能地冲向凤凰，女兮则意外地挡在了凤凰面前，她替凤凰挡下了浮棂妖的妖刺。 那一瞬间不知是早就写好还是历史从此改写，反正，确实就这样发生了。 女兮妖毒发作的时候，距离林初的出生，还有两万七千年。 如果涂卿是妖王之血的继承人，那么这只浮棂妖的妖刺应该在凤凰的身上，这样凤凰嫁给妖王，才是故事的正常轨迹，然而，这个美丽的错误，带给人的遐想，就是另外一个可能，真正的妖王之血在女兮的身上。 为了验证这个假设，涂卿做了一个决定。 一日，涂卿酒醉，说出了祭婴浮棂的秘密，这个秘密恰好被凤凰听到了，面对奄奄一息的女兮，凤凰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夜落红之后，女兮得救了，但是这个秘密却要被永远封印。因为只有单纯的祭婴浮棂会出错，妖王永远不会。涂卿顺利继承了妖王之位，从此做了真正的妖王。正史上说，涂卿娶凤凰，是浮棂妖做媒，中正乾坤。而女兮将军作为妖界的神话，打破了长老们关于双月乾坤，妖夜危矣的预言，成就卿兮十四城，妖界有史以来最繁荣的一次莲花盛放。 浮棂妖带着我一路飘浮着，我看着它眼前绽开的卿兮十四城，还有它抱着的小小浮棂，知道这段故事里，浮棂至少是幸福的。幸福的浮棂在我眼前消失，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牵起了我的手，我任她牵着，因为她美丽的容颜让我以为是小山的前生，直到来到一片狐灵花丛，她也停了下来，她在我头上悬出一朵红莲，我看着那朵红莲，像是看到了她的前生。她说，她叫女兮，金蛇妖王的次女，妖界的不败神话。 女兮的生命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胞双生的哥哥，一个是她敬爱的嫂嫂。 在女兮和涂卿还很小的时候，下朝后的大殿里总能找到它们俩个的身影，脱了官腔的长老们总是喜欢说，女兮长得像父亲，涂卿长的像母亲。可是白胡子的长老们不知道，涂卿的心愿就是做一名伟大的妖王，开出十四朵莲花；而女兮的愿望则是看着盛世繁荣里倾国倾城的涂氏小子，祭出漂亮的九尾，带着临山御海的威严，泽被苍生。 涂卿最终选择了做一个王者，就像女兮跟随他的脚步做一个守护者。为什么要挡下浮棂妖的致命一击呢？她云淡风轻地说：“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很乱了，再乱一些又何妨呢？既然凤凰总要嫁给哥哥，或许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呢？” 女兮虚幻的梦想被一场美妙的春宵刻画的淋漓尽致，明明是陌生的怀抱她却看到了涂卿的脸，涂卿的笑，还有涂卿缠绵的吻，让自己神魂颠倒。 她将珠胎放在涂卿的狐灵花里，这一生该是完满了。 可是，看着举案齐眉的妖王妖后，女兮有些垂垂，萎靡的气氛被天神小子的一纸战书打破了，这个神界的好战分子终于用一场幻境搅乱了妖界的和平，迎战的，当然是掌握着祭妖剑的女兮，只不过第一次对垒，女兮败了，让女兮也没有想到的是，救她的依旧是凤凰，她将凰鸟的重生之力给了女兮，自己却只剩下一半的神力。在与魔神铎的第二战中，女兮的法刺第一次刺穿了幻境的盾牌，成为了第一个知晓魔神之心的女人，女兮对着魔神笑了笑，笑得黯然萧索，笑得惴惴惶惶。女兮胜了，而这胜利的一战也让妖界立于六界之林。 这一战之后，女兮与凤凰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也许是因为终于有一件事能成为高于爱情的存在，同仇敌忾的向心力成了掩盖一切的解药。女兮完成了自己一生该做的事，与妖皇妖后共同建立了卿兮十四城，让自己的弟弟出生，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可是谎言终归是谎言，本以为涤荡一切的大洪水会带走真相，却轻易地打开了罪恶的大门，哪位哲人曾说，生命是华丽的武装，掩盖了脆弱的本相。 在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之后，众神沉睡了，而失去封印之力的上古神兽们渐渐苏醒，骋肆天地。那天，追城在神兽界的天门山附近撒欢，地动山摇，血流成河，女兮去了天门山应战，却晚了一步，怀着凤之重生之力的妖后，涂雍氏已经先行一步了。凤鸟不是战神，何况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力量，这场战斗，天神的坐骑小试牛刀，就轻易击败了凤鸟，并将它吞入腹中。 女兮祭出了法刺，想要刺皮这贪婪的肚囊，却听到了哀哀的凤鸣，这一声声呼唤，让女兮将法刺最终刺入了追城的额心，女兮想要将凤鸟从追城的口中拉出，却被追城额间隐匿的天神意识咬断了手臂，祭妖剑最后的一击，粉碎了追城的心脏。 凤鸟被救出的时候，女兮看清了他的容貌，凤是雄鸟，水月观音，这一张丝毫不需要掩饰的面容，证明了一场虚华的梦魇，女兮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哪里错了，战无不胜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输给自己。女兮死了，而将战无不胜的法刺和凰鸟的重生之力留在了妆境湖的湖底，妆境湖上的巨浪掩盖了湖底的平静，平静曾是女兮一生的愿望，建立一个常开不败的莲花圣境，光明的君王高坐王座，执掌正义和武力的法刺还有祭妖剑高悬上空。 我将女兮拉近自己的额头，对她说：“人们喜欢谈论表象，就是那些喜欢吞噬妖灵的湖水浪头。”女兮笑了笑，说：“留给这个背离的世界的，何尝不是无法逃离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