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良机
散朝之后，诸大臣纷纷向外走来，陈瑛怕道衍拦住自己质问，早早就趁机溜走了，道衍又岂能不知，只不过不作理会罢了。这时只见袁珙趁机凑了上来。 “姚兄，你看到了吧，陈瑛这是小人得志！他哪里将你我放在眼里！”袁珙气氛异常道。 道衍却是扬天一笑道：“自古有云：小人方盛时，瓦砾视黄金；及其大势去，或不遗一簪。我又岂会和他一般见识？” 袁珙连忙紧跟两步小声道：“话虽如此，但却不可如此为之啊，自古小人难防，今天不就已经在这朝堂之上想让你难堪了吗，等不知道哪次就会变本加厉，在暗中向你突施冷箭了！” 道衍一笑而过，不置可否。 袁珙却又说道：“姚兄，咱们可是相识多年的故友，岂能容这小人侵凌，不若咱们就此联手将这小人扳倒，也可以说是为大明社稷做了一件好事。” 道衍笑道：“姚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只要行事坦荡，何必四处结党为之？你认我这个朋友我道衍感激，若是什么联手之说，道衍只能心领了。” 说罢道衍不等袁珙再行开口，健步如飞就下台阶而去了。留下袁珙矗立在台阶上的身影，显得那么突兀和孤独。 申时转眼就到了，叶承的心从来都没有如此紧张过，他知道今天要面临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大明的未来和天下的局势。他在心里默默向母亲祈祷着：“母亲啊，如果你还活着，你会让我怎么去做呢？宽恕你那狠心的丈夫？还是让儿子将利剑插入他的胸膛，让您在天之灵得到告慰？” 叶承清楚的记得他母亲叶秋雪临终前那企盼的眼神，从中透露出了无尽的哀求，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找到自己的父亲，能够过上好日子，她对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留恋，唯独对自己的儿子叶承。 月华宝剑光滑明亮的剑身映射出叶承英俊的脸庞，他已经反复擦拭这把宝剑很久了，直到门外太监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 “郑大人来了吗？”叶承便随着太监穿堂而过，边询问道。 “郑大人还有少许军务未曾处理完，稍后就会到了，少侠先请。”太监道。 叶承点点头，郑和还没有来，对于叶承来说更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因为他将要单独面对自己的父亲。 朱棣没有选择在宫中某个殿里等候叶承，而是特意挑选了一处幽静的所在，随处可见的木槿花已经开到了尾声，但依然没有凋零的意思，而是仿佛守护着最后那份美丽。在人工建造的小溪里，水声潺潺，缓缓流动着，不时有几只蝴蝶盘旋飞舞着。朱棣时常一个人来到这里，他喜欢这个地方，因为仿佛可以暂时放下所有的牵绊和伪装，就像他在马皇后牌位所在的宫殿一样，唯一的不同是面对马皇后他就会想到自己的高丽族母亲，心中就会泛起忏悔之意，但在这里他心中却可以真正达到了无牵绊的境地。 “启禀皇上，人来了。”内侍狗儿不知何时走到了朱棣的身前，悄声道。 朱棣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示意狗儿将人接进来。 狗儿先前在庆功宴上被叶承击败，正是恼羞成怒之际，但是此时皇上要召见叶承，怎敢发作，只好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将叶承引了进来。 叶承并不关心狗儿是否恨他，他现在心里只有朱棣一个人。 “叶少侠来了？快快请坐吧。”朱棣在座笑着招收道。 叶承看见这精致风雅的小院中，靠着溪水有一个石台，石台前后和左侧各有一个竹简蒲团，朱棣坐在其中一个上面，很显然另外两个是为郑和与叶承留的。 叶承刚想上前，却被狗儿横在身前拦住：“叶少侠，这里不是江湖酒馆，何必佩剑？” 叶承当即明白，会然一笑道，看看朱棣。 朱棣一摆手道：“退下，叶少侠身背的宝剑是朕的剑。” 狗儿听朱棣都如此说了，只好诺诺两声，随即退下。 “叶少侠，请。”朱棣笑道。 “皇上日理万机，还有时间接见我这样的草民，实在是让在下诚惶诚恐。”叶承笑道。 朱棣端起茶杯道：“今日咱们不饮酒，只饮茶。来，叶少侠，品品这紫简茶如何？” 叶承恭敬端起茶杯，先是一闻，继而品了一口，但觉此茶入口甘醇，舌内生津，回味迁回，实在是难得的上品，也难怪能够供列在这皇家的庭院之中。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茶为君子之品，皇上爱茶必定也爱君子贤才，此乃大明之福气，叶承也敬皇上一杯。”叶承道。 朱棣听罢大喜：“好好好，没想到叶少侠武功出众，这学问也是不浅呐。” 饮罢，朱棣将茶杯放到了石台之上，继而说道：“今日早朝，朕已做定夺，着令将三佛岛匪首陈祖义明日午时问斩，少侠觉得朕此举如何？” 叶承对于陈祖义的结局早有料想，朱棣如此去做倒也一点不出乎意外，只不过听此一说，心中却颇有些为陈宗元担忧，陈宗元虽然为陈祖义之义子，但始终被蒙蔽着，未曾做过大恶，再加之父母因他而死，身世甚是凄凉，如果受到牵连着实可惜。 略一思索，叶承随即答道：“陈祖义横行海外，鱼rou百姓，实乃是罪有应得，只是他有一义子却不曾作恶，能够活捉陈祖义也多赖他出力，不知皇上可否开恩，不要将其并罚？” 朱棣右手微微一挥道：“这都是小事。如今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朝廷上下也是暗流涌动，江泽湖野也是变化无常，所以朕对于这些人只诛首恶，余罪不问，否则如何能够团结人心，不至离散。” 叶承心中暗道：“这也许就是他的过人之处吧，但也不过就是些帝王的权谋。” “皇上怀慈仁德，实在令在下敬佩。”叶承道。 “若是说道敬佩，朕倒是很敬佩你呢，若朕的不肖子们有你这般优秀，朕也就心满意足了。”朱棣微缕须髯道。 “敢问皇上有几位皇子？”叶承故意如此问道。 “朕有犬子三人，叶少侠在早先应该已经见过，分别为长子朱高炽、次子朱高煦与末子朱高燧。”朱棣随口答道。 叶承心念一沉，虽然心里早就料到朱棣会如此回答，但忍不住的心疼与失望还是如同刀绞一般：“好父亲啊，既然你都根本不曾认我，我又何必认你？母亲一生的悲苦凄凉皆因你而成，可是她最后时刻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母亲你可以看看了，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心里根本就没有咱们母子的地位，这下你该死心了吧。” 朱棣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当即察觉叶承脸上表情起了一丝微弱的变化，不由得心中一动，仔细观瞧了一下，竟然发现这个俊美的少年眉宇间竟然与某人有些相似，只不过这个人实在是埋藏在心底太久太久了，所以即便之前与叶承相见，也未曾想起此人，今日如此近得距离看去，只觉得越看越像，不由得心念甫动。 两人短暂的沉默让叶承心中一惊，心道此时还不能暴露身份，必须赶紧圆场才行，于是连忙笑道：“陛下说的极是，三位皇子在下都已经见过了，只是还未曾有机会亲近亲近，三位皇子都是仪表非俗，神采昂扬，将来必定是能够干一番大事业的。” 朱棣微微一笑道：“叶少侠实在是过誉了，朕久居宫中，对外面的事情了解已经甚少，既然郑大人尚未到来，不如就请叶少侠说说在崇明岛与三佛岛发生的事情，朕想详细听听。” 叶承现在哪有心情叙述这些故事，眼观四周，但见偌大的庭院除了在墙角那矗立的一人之外，竟然一个守卫或者侍从都没有，但就是那矗立的一个人，让叶承感觉到了深深的压迫感。 “此人是谁？为何看身形感觉有些熟悉，虽然此人从头至今没有挪动一步，但为何会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叶承心中暗道。 “叶少侠？”朱棣在一旁问道。 叶承猛然间回过神来，连称恕罪，喝了一口茶，开始将崇明岛与三佛岛上发生的事情又讲述了起来。 朱棣时而认真倾听、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拍案叫好，听得好不过瘾，正在快要结尾时，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尖利的叫喊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朱棣眉头一皱对身后矗立的那个人说道：“付海，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赤睛凤凰付海？原来他就是江湖六侠之一，与庄烈臣同为一品阁统领的付海！”叶承暗自心惊，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鲁莽行事，否则如何能够是付海的对手。 付海道一声诺，纵深一跃出了庭院。 如今偌大的庭院一时间只剩下了朱棣与叶承两个人。 “机会来了！”叶承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