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退婚书
邢尧天祖母生下邢尧天父亲邢文远之后,没多久就重病身亡。后来邢尧天祖父续娶了一门填房,生下了二儿子邢文达,也就是现在站在邢尧天面前这个人。 他现在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袭黄色绸衫,上面锈满金色元宝,给人一种华贵无比的感觉。但在邢尧天眼里,这幅打扮实在是俗不可耐,就是在商人界,也只能算是二流。 “有什么话先让二叔进门再说吧。”邢文达说着就要一把推开邢尧天。 哪知道邢尧天反应比他更快,一手刁住邢文达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拽出大门外。 两人站在门外胡同里,都是神色不善的看着对方,似乎要把对方给活吃掉一样。 邢文达倚老卖老冷哼一声骂道:“连点基础礼教都不懂得,真是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 邢尧天长长舒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这是自己的二叔,是亲戚,体内留着一样的血,没必要针锋相对。 “你来干什么,有什么话对我就就好了。” “呸,对你这小屁孩说,你凭什么?”说着,邢文达就要走进四合院 邢尧天很清楚他的目的并不是找自己,而是来用那些陈年旧事来刺激自己娘亲的。 邢文达从小就和大哥邢文远不合,数十年前,两人一个为官一个从商,都在长安城里打拼,当时也都分别略有小成。 陈氏出身名门,共同受到了这兄弟两人的追求。当然最后陈氏选择了更为沉稳的邢文远,这也直接导致了邢文达与邢文远的彻底决裂。 在邢文远出事之后,邢文达更加落井下石,以邢文远弟弟的身份抢占了几乎所有祖产,才导致邢尧天母子两人几乎难以生存,才从长安城搬出,来到这偏僻的蒲县落脚生存。 这些年来,邢文达每过一年半载就要来找一次邢尧天母子,重提旧事,羞辱陈氏,想让她后悔当年选错了人。 所以徐氏对母亲旁敲侧击说的那些话,在邢尧天看来还算能接受。可眼前这邢文远若是见了母亲,那嘴里的话就绝对不是人能听进耳朵里去的。 “就凭我没在龙泉学堂和连运赌坊揭穿你的老底。”邢尧天没有主动去阻止他,而是单凭这一句话,就让邢文达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脸色阴沉的回头,邢文达恶狠狠的说道:“什么连运赌坊,龙泉学堂,老子听都没听说过。你这小子莫要信口胡言。” 邢尧天叹口气道:“你觉得我是胡言,大可以不理我,为什么不敢走了?” 邢文达毕竟是混迹生意场的人,沉稳老练。此时嘿嘿jian笑两声:“别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唬住我。” 说着,再度往四合院的方向走去。 邢尧天也没再拦着他,而是往胡同外走去。 邢文达脸色越变越难看,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心理上的压力,快步追上了邢尧天,恶狠狠的说道:“臭小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龙泉学堂和连运赌坊那两件事,都是你害的我。本来我也猜不到有什么人在背后跟我过不去,虽然我一早就怀疑你,可我后来一想,被买通的人,要么是倒水的小厮,要么是看账的伙计。真是二叔这样有身份有权财的人跟我过不去,为什么会专挑这种小角色来对付我?” 邢尧天微微一笑,指了指邢文达的衣服道,“直到我看见你这身衣服,才猜出来,原来这些年你的生意应该不顺,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假装富贵。” 邢文达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自己好歹是从长安城出来的富商,怎么会穿这么土里土气的衣服,唯一的作用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邢尧天的猜测一点不假,这些年邢文达的生意很不景气,家产也不像以前那样殷实。想要做局害邢尧天,只能拿出很有限的钱来买通一些小角色,从而达到目的。 可邢文达也没想到年纪轻轻邢尧天居然能这么深思熟虑,难怪赌场做的那次局,没有让他丢掉一只手,反而自己买通的六子,被打得成了残废。 邢尧天沉下声音,用冷漠到几乎不含感情的语调说道:“你想害我无所谓,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在龙泉学堂和连运赌坊的地盘来做局害我。连运赌坊的谭休行事狠辣无比,让他查出来自己的人是被你买通的,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龙泉学堂就更不说了,这种和无数官员打交道的地方,就算以你以前的家产都惹不起。让他们知道,他们两年一次进行的招生考试内,居然有人恶意毁坏学生试卷,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邢文达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早已想过可能会有麻烦,但却从没从这些角度考虑过。被邢尧天这么一提,这两件事确实办得漏洞太多,有无数后顾之忧。 见吓他吓得差不多了,邢尧天也不想逼得他狗急跳墙,拍拍他肩膀道:“不过二叔你放心,我们好歹算是亲戚,虽然你干这些缺德事的时候也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亲戚,但我却不能像你这样不是人。你只要以后别再出现在我和我娘的面前,别再用阴损手段来害我们,以前发生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我也不会把这件事给捅出去。” 邢文达直到此时还在硬撑,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神色却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邢尧天也不管这些,留下最后一句话道:“再一再二我忍了,如果有再三……二叔,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到时候你会后悔跟跟我作对。” 说完也不再理邢文达,直接回家,关上了大门。 “谁啊?”徐氏问道。 “哦,一个要饭的花子,我给打发到有钱人家门口去了。” 徐氏阴阳怪气的一笑道:“是啊,这年头连花子都不开眼,也不看看穷富就要往别人门里钻。” 邢尧天知道这话又是指桑骂槐的在说自己,只能报以苦笑。 来到母亲面前,低声问道:“娘,你别生气,周婶脾气就这样,嘴上说话难听,心里不一定这么想。”
陈氏一愣,眼圈忽然变红道:“天儿,你周婶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得懂吗?” 邢尧天叹口气道:“以前我读书把自己读傻了,不明白这些人情世故。现在算是开了窍,知道周婶不喜欢我和周琳成天黏在一起,就在你这里说三道四的。” 陈氏本来觉得这委屈自己一个人受就好了,没想到儿子也能听得懂,也就是儿子心里的委屈说不定比自己更大。与他一同叹气道:“娘知道你喜欢你周琳妹子,可我们家……哎,怪只怪我当年没把话说清楚。让你和周琳定下这门不是婚约的婚约。” 邢尧天想起邢文远这些年来对娘亲说过的那些话,知道娘亲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实在是不希望再有其他事让她为难。 “娘,这件事让我来了解吧。” 想起周琳那张活泼可爱的脸蛋,不禁心头一丝难以形容的绞痛。 …… 《琳妹亲鉴: 愚兄寒窗八年,志在官场,未立业前并无成家之心,望琳妹再寻佳偶。 负心人,邢氏尧天。》 写完落款,邢尧天几乎是用叹气的气息来吹干墨迹。 一切动作都显得那么的僵硬,仿佛不是自己在做这件事似的。 将这一纸退婚书放在怀里,望向窗外,才惊觉天色已经发黑。 这几个字,自己居然写了四五个时辰。 看着一旁纸篓里已经溢出来的一堆废纸,心中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他本来想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解除婚约,写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然后编造了个自己已经有心上人的谎言。如此反复数次,实在是想不到一个好的说辞,既不伤害到周琳,又能低调的将这件事给解决。 可到最后,邢尧天发现想要解释的越多,自己就越容易想的越多。还不如简简单单的写上这几句话算了,或许她也只是当自己是个普通的玩伴而已,并没有那么难以割舍。 这一晚,邢尧天在床上反复很久才睡下。 次日清晨,就被很多嘈杂的人声给吵醒。似乎有十来个人在七嘴八舌的说话,又有很多桌椅板凳搬来搬去的声音,惹得邢尧天一阵烦躁。 穿衣起床,邢尧天让这还有点模糊的脑袋打开窗户往外张望。 院子里来了大概十六七个陌生人,看样子都是官兵打扮的样子。周琳的哥哥周斌成为了蒲县县令的谋士,所以家里来官兵串门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靠向周家那边院子,已经摆放了四张大圆桌,数十张高凳子,厨房内又人来人往有好多厨子打扮的人在出入,看上去像极了娶媳妇时候家里办宴席的样子。 此时,母亲陈氏忽然推门而出,脸上含着泪光。见儿子正从窗户往外张望,忙说道:“天儿,别看他们。” 邢尧天看到母亲这样,已经猜到了一点,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要干什么?” “这是周琳定亲的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