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局外心态

    邢尧天听得出他话里似乎有诀别的意味，不解问道：“怎么了？”

    杨公卿叹道：“门主临走之前对我们说过一番话，虽然这番话很机密，我无法告诉你，不过听他的口气，他似乎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后来在小晴的不断追问下，门主才说：翟让老谋深算，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是雷霆万钧之势。翟让隐忍这么久之后的第一次行动，极有可能是有后续一系列手段在等待着他们。”

    邢尧天这才知道，原来邹淮阳已经产生了怯意。

    未曾交手就对最得力的手下透露出此等心意，实在是兵家大忌。看来这次的结果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输谁赢了。

    虽然有那么点不合适，不过邢尧天知道自己的力量也无法左右大局，更早已说过不会插手他们双方的事情，所以最好还是不掺和得好。

    杨公卿对邢尧天说完这番话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大部分军力都已经撤回更为安全的瓦岗山，准备跟翟让决一雌雄，所以这座城市里目前来说，也没多少太极门的人了。

    邹淮阳果然没把灵昌城放在眼里，确实如他所言，灵昌城如果没有瓦岗山做后盾，那或许就是史上最脆弱的城市了。

    邢尧天忽然心生感慨，不由自主的站在了大街上，开始仰望天空。

    满月高挂，算起来时间，再有半个月就是新的一年了，邢尧天不禁想起了上一次过新年时的场景。

    除了在思过塔的两次春节之外，邢尧天唯一一次过得最开心的春节，就是有很多朋友因为躲避家人，而聚集到自己家中时的场景。虽然当时邢尧天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赶了出去，不过却感觉到与他们身心相连，能够体会到团圆在一起的幸福。

    而现在，邢尧天却感觉天地间一片荒凉，自己无处存身。

    一直以来，邢尧天自以为自己能凭借一己之力，去做到一些事情。可当他真正身处战争漩涡之后，却发现一切的发展，都和他邢尧天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仅凭他一己之力，也无法做到什么能够改变局势的事情。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退却之心。

    这并非是邢尧天不自信的表现，因为邢尧天感觉自己虽然说不上比李世民要强，但至少不会比他差多少。而李世民既然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自己的实力为什么就不行呢？

    一开始邢尧天想不通这件事，但后来他明白了，这个世上并非是有实力，就能做成事情的。

    熟悉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邢尧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翟茹在缓缓靠近。心中感慨万千，不禁问道：“乱世出英雄，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翟茹双手环抱胸前，来到邢尧天的背后，转过身来，与他背脊相靠，就那么站在那里，然后道：“我觉得是真的。比如我爹……他以前经历过那样的劫难，现在都能重振旗鼓，我觉得他就是乱世中的英雄，依靠才情就能做到他想做的一切。”

    邢尧天没有说话，而是在仔细斟酌翟茹这几句话。

    翟茹却猜到了邢尧天的心思，于是说道：“你如果有郁郁不得志的感觉，大可不必。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没必要急于一时啊。再说了……当今这世界，还算不上乱世呢。”

    邢尧天摇头道：“我倒不是因为不得志而苦恼，而是因为觉得自己无能。我想去改变一些事情，可却找不到办法去这么做。或许是我本身就实力不济，也或许是这世界本来就没我的一席之地。”

    翟茹忽然噗嗤一笑，说道：“不是一个意思嘛。其实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你的成就将会无可限量。说起来，爹当时离开龙泉郡之后，就一直在隐忍不发，寻找这个机会，不也是等了好久才等到的么？你现在来灵昌城刚几天，就已经搅闹出许多事情来了，已经算很难得。或许等你真正遇到那个属于你的机会的时候，你才会爆发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邢尧天道：“你说得没错，或许正是如此吧，我还是有些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翟茹讶道：“你倒是容易劝，仅仅一番话就让你想通这件事了吗？”

    邢尧天苦笑一声道：“其实我也只是忙里偷闲的抱怨几句而已，这世上的一切，不会因为我的抱怨而改变，我很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人是需要发泄的，只要把负面情绪放纵出来，等到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说完，邢尧天果然不想再讨论这方面的问题，岔开话题道：“邹淮阳并不想囚禁你，而且现在撤掉所有兵力，也没带你走，正说明了他不想利用你来对付翟让。所以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以免他反悔。”

    翟茹不解道：“听你的口气，你不打算跟我一起走？你难道要留在这里吗？”

    邢尧天简略的解释了一下理由，然后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有责任保护潜龙帮这些人的安全，所以我根本走不了。”

    “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何必趟这趟浑水？”翟茹没好气的说道，但她也知道，这样的抱怨，并不能让邢尧天回心转意。

    沉思一会之后，翟茹刚要开口，邢尧天就抢在前头说道：“不要留下来陪我，没用的。”

    翟茹一愣，又要说话，邢尧天再度抢着道：“也不要去劝你爹放弃他的计划，他做的决定，一定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策，绝对比我们考虑得更周全。”

    两次要开口，邢尧天都提前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这让翟茹感觉一阵的无奈，却又知道邢尧天肯定早已下定决心，所以无论自己怎么劝，都不可能改变这个结果。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拖延时间越久，越有可能让双方剪不断理还乱。

    所以翟茹也一下狠心，离开邢尧天的背脊，然后以轻功悄无声息的离去。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对视过一下，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看到了对方的眼神，或许会因为两人对对方那难以割舍的爱恋，而改变决定。而那时候所做的决定，就绝对是错的。

    而只有翟茹真正的走后，邢尧天才能正式的下定决心，以一个局外人的心态，去处理目前的局势。

    四方僵持的平衡即将被打破，而邢尧天知道，想要在这种环境下保护住潜龙帮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能够平静的欣赏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