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1）

    众神如果拥有驱壳，或许，就能感受到人类的疾苦，人类若有灵魂，或许就能明白神明的旨意，恶魔如果拥有善良，或许地狱将不再回荡悲鸣，人类如果拥有邪恶，或许神明和恶魔，都会惶恐不安，避而远之。

    每当我回想着自己过去的记忆，得到的，全都是令我头疼并且毫无结果，原以为这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和一些事的推移，会慢慢淡化，忘掉，也曾想过，自己是谁，并不重要，但，直到众多毫无头绪和琐碎的事情的积累，再加上许多因素，导致失去了太多的我，最终会产生出，我到底是谁的想法。

    我说过，我想要变强，可，单是说说，又该怎么做？

    我原以为很多事，只要想的好一些，那么结局，就会好一些，但事实证明，无论我想的多美好，无论我自以为有多强，在真正的现实面前，总会有比你更强的存在，告诉你，你无法，触碰到他们分毫，也告诉你，变强所付出的代价，是如此的巨大。

    过去的我，现在的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硬要说不同，或许，就是一种心态的不同，说不出那里，但，胸口的疼痛，在一点一点告诉我，我，还是一个人。

    那种用人类进行实验的实验舱，已经见过太多次了，按理说，我早已经对此麻木了才对，可，这一次，我的淡漠和理性，竟然没有发挥出全部的作用。

    熟悉的味道，让我作呕，那种刺鼻的，腐烂的味道，和烧焦的味道，即使在这巨大的地洞里，都久久无法散去。

    令我心声一丝不安的，还有那些实验舱里的，裸露的人，他们正安详的躺在里面，殊不知外面的情况，好像做着一场美梦，殊不知，如果他们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为残酷的现实所做的铺垫，那会有怎样的心情，不得而知。

    各处闪烁着的零碎的警示灯，无论是浅绿色，还是红色，还是淡蓝色，它们都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这处巨大的地洞实验舱中心，是一根巨大的黑色金属柱，插入在巨柱周围的是一根根同样金属的轨道，轨道上挂载的，是一具具人类的裸露的驱壳，运送到中心的巨柱内，巨柱的缝隙纹路间隐约会冒出橙红色的光。

    “这，这里”雪兰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说不出话来。

    “嗯”我也有些不安，但我终究还是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和思维“这里是我们要找的实验舱没错”

    “那，那些是？！”雪兰颤抖的指着眼前的一切。

    “我想，是作为实验中，所用到的人吧，没有了利用价值，或者实验失败的对象，似乎，都会被挂在轨道之上，送进那座巨柱内焚烧，腐臭和烧焦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我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也更加清楚，这样的一处地方，被深埋在地下，外部却简单的毫无异样，根本就是为了掩盖，这下面的丑陋。

    螺旋而贴墙的走廊从这个洞口一直延伸到下面的黑暗，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上方也没有路，我们只能通过这里走下去。

    我不禁有一种怀疑，这样简单的入口，也许，并不是真正的大门，我们所找到的这个地方，完全，只是凑巧，甚至说，七爷所提供的情报，也只是偶然发现的情况下，才找到了这么一处洞xue，连接到此处。这么巨大的地洞，并且延伸到地下，肯定也并非这一处入口。

    但，如果这里不是真正的入口，那么真正的进入这里的地方，又在哪里？

    何况，在完全对这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进入这里，不难保证会发生什么事，这里看起来一切都还在运作，虽然没有看到人的影子，但这里躺着的不知是否能被称为人，不，应该说，是人，但他们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可，这里却依然在运转，就好像完全躲避了外界的灾难一样，没有被摧毁，不知是万幸，还是真的做到了避开灾难。

    很多想要知道的事情，接踵而至，虽然迫于找到答案，但也无从下手，更不知该从何找起。

    茫然的看着四周环境，似曾相识。

    可印象里，却只是闪过片面，那种大脑和心脏似乎连接而产生的效果，还在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自从我‘复活’以后，身体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但，目前为止，我还能流出红色的血，或许，我还能被称为人吧。

    “你在这里发什么呆？”虽然我不知从何处找这些答案，但看到比我还陷入奇怪沉默状态中的雪兰，于是就想要打破这种突然冷掉的气氛。

    她摇头，低头，似乎在注视着下方的黑洞“没事”

    “你的样子从我醒来就很奇怪，你告诉我，在我昏迷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最终还是直接去追问。

    “相比起我来，还是关心下你自己吧”她转过头，那双略微混沌的瞳眸，似乎是决定要隐藏某件事一样坚定“因为要来这里寻找答案的人，可是你”

    “话虽然这么说没错，但”被她盯着的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因为你从我醒来以后，就一直很奇怪，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奇怪”

    “难道你在昏迷的时候，没有梦到什么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虽然的确有梦到，但，这有关系吗？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大概”她回答的也是含糊。

    “我昏迷的时候有做过什么吗？”我有点搞不懂，但被她这么一提醒，昏迷的时候所有过的那种感觉，陷入无声黑暗中的，连自己双手都无法看到的，那种如同死亡的感觉，没有温度，不知冷暖，没有声音，不知嘈杂，只有一种视觉，漆黑的，似乎连视觉，都无法起到作用一样。

    那种感觉，就是‘复活’时的感觉，没有错，记忆似乎对此保留了下来。可如果是问这次的话，的确梦到了奇怪的事，包括玥儿，甚至，还有那个已经离开的女孩。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虽然我多少能察觉到你的过去对你的影响，但眼下，还是希望你能先找到，隐藏在这里的答案”

    “原来你这是在担心我吗？”我略微打趣的回答她。

    “不是”虽然拒绝的很快，但她略微红起的脸，似乎出卖了她，嗯，被我说中了。

    “至少坦诚一点吧”什么啊，原来是在烦恼我昏迷的时候，所说的什么吗？如果想问的话，也许有些我不会说，但至少也不会刻意隐藏什么。

    “真的没什么，还是先找到有用的资料吧”她紧走几步，背对着我。

    “那好吧，我想还是先走下去，顺便看下周围情况”我说不上来，迄今为止，都是什么样的心态。

    浑噩，模糊，朦胧，那种想要挣脱却无力的感觉，就好像在那一刻，全部，释然了一样。不是说说而已，是彻底的，释然了一样。

    就仿佛变得简单，随性，那种咬着自己心，留着血的怪物，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安分了一点。

    更多的是，我的表情，真的，有在变化吗？

    那些无端的烦恼，暂时抛之脑后吧，毕竟还有为我的烦恼而烦恼的人在啊，至少，也不能让他们再担心了。

    是啊，收敛一些，或许，也不错呢。

    “那就走吧，我们去下面看看”我站在雪兰身后，我能看到她看似弱小的肩膀，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强呢。

    对，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样，光芒照耀下，踩在被打烂的黑武士的驱壳上，随风飘起的长发，那种胜利的自信，让人无法转移视线般的光彩，宛如战争女神高举胜利旗帜时所展现的强大与自信的笑容一样。

    也就是那时候，我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就已经开始发生了一丝改变。

    如今，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平时日常的时候都是那种争吵斗嘴的情况，但，偶尔展现这种难得的气势，说实话，着实令我吃惊。

    不知她本人是否有察觉到。

    走在前面的她，似乎是不让我超过她一眼，走在楼梯的正中间，虽然这个走廊的台阶宽度只能容下一个人走，但她的确是有意不让我走在前面。

    难道是想到如果这样会被我嘲笑怕黑什么的？还是刻意在我面前表现强大一些？

    想不通，因为这里的走廊的确太过狭长，两边的实验舱，都是一个样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人，警示灯，提示灯正常的运作着，看多了就不觉得惊讶和新鲜了，反而会觉得这里寂静的无趣，乃至有些让他们产生厌恶。

    在这里的每一个舱门，都有着足够的营养液为他们提供营养，为一些注满了该溶液的舱门提供机能，但不知道这些舱室里的人，到底都会被怎样处理掉。

    不知道走了多久，螺旋，旋转，在旋转，我们一直围绕着这个台阶走到最下。

    奇怪的是这里没有电梯之类的东西，似乎这里的一切设定都是调整过，并且自动化的状态，就连一些机能问题，都会有数据通过每一座舱室外的显示屏上呈现出处理的相应信息，我在心里如此猜测，这里该不会除了躺在实验舱里的人们以外，根本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没有守卫，没有正确的入口，没有方便的走廊和其他补给商品，就像是，嗯，对，就像是，末日之后，仅存的，这些人一样，可他们似乎也没有想到，人类不仅存活了下来，而且也在逐渐找到了该如何对抗侵略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在这里的人们，是死是活，因为就算是冰冻舱或是其他封存的容器，从那时到现在过去了相对久远的年代，也不能保证，里面的人，还能安然无恙。

    我和雪兰一直在走，基于平时训练的缘故，加上我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些机能上的改变，我并不觉得累，但雪兰似乎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毕竟和我相比，她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而已。

    “我们休息一会吧”看到她露出忍耐的表情，我主动提出来休息。

    “不，还不能，我们要走到最底下，看看有什么”她的脚步有点紊乱，想必是走了这么久，这么远，脚一定酸疼了，也难为她忍到现在。

    我快步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她，故作蔑视：“我可不想被你拖后腿，所以你就老实听我的话，我们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再继续走到下面”

    “可是！”她没有跟我闹下去，只是露出焦急的表情。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一再追问你，你总是在逃避我的问题，所以我真的想知道，我到底在洞口做了什么？难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和这里有什么关系的事情吗？”

    “没”疲惫的她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在跟我争吵下去。

    “告诉我！”我直逼着她，今天一定要她回答！

    “你”就在她被我一直逼问的状态下，似乎终于要告诉我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我不知不觉的之中，周围悄然发生了一种变化。

    “你当时，当时在说，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难道没有说出玥儿什么的话？难道也没有说出什么我昏迷之内的任何事？

    看到我异样的表情，她继续说“你当时一直在说，来不及了，我当时也没发觉什么，可你的嘴里，一直在说，来不及了！”

    “只有这个就让你焦虑？”我越听越疑惑。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还会认为你只是做了什么噩梦，或者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想起的事情，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不至于会这样”她在和我坦露的同时，也逐渐稳定下了情绪。

    毕竟也是接受过训练的人，心理素质也是比一般人强，从最初的焦虑和担忧，逐渐变成一种叙述和冷静。

    “那我之后说了什么？”

    “来不及了，他们，就要来了，就在，这个洞里”但似乎，是我高估了她，就算她在刻意让自己冷静，但身体还是在略微发颤“然后，我就看到了”。

    “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我完全想不到我就只是昏迷了这一会，就会出现这么多事。

    “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

    “嗯，就在你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在洞内的黑暗深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双眼睛！一双泛着红光的和人类差不多大小轮廓之下的眼睛！那双眼，透出的血红，让我很害怕，可之后，那个身影，竟然说话了！”

    “他说什么？”虽然让我有些难以置信，但我还是打算先把这件事听完。

    “我听不出他是男是女，只是声音模糊嘈杂，但，依旧听得出，他是在看着你，并且在说，我在你被遗忘的记忆之地，等着你到来，他说完那句话，那个身影，和那双眼睛，逐渐消失在黑洞内，并且也就是这个时候，你就渐渐安稳了下来，之后你就醒了”

    虽然我听的一头雾水，但还是相信她所说的，因为这里对我们都不熟知，会发生什么事，出乎我意料外也是合情合理。

    “你想说什么？”她看到我沉默不语，以为是我不相信她说的话，随后又补上一句“我说的真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相信你”我先安定她的情绪“不过这件事我觉得有些离谱”

    “当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认为那可能只是某一处的投影，况且，我们已经决定要来这里调查和你有关的事情，所以，我认为这种事只有到下面，才会有答案的吧，所以才会这么急着想要下去”

    “但你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

    “对不起”她愧疚的低下了头。

    “没事，你也是为了我担心，所以才不会告诉我的吧？”虽然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似乎有些自恋了，但她扭扭捏捏也不肯说什么，所以还是由我来代替说好了。

    “嗯”她点点头，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没关系”我明白，很多人都会担心一个人而隐瞒相关的一些事情，想要自己去抗，这种心情，我又何尝不是没有过呢“但你要答应我，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对我保密”。

    “好”她小声回答。

    “那我们休息一会再下去”

    “不用了”她松了口气，摇摇头“我已经休息够了，相比这个，我们还是要早点到下面，我比较想知道，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那好”我也有点想知道，她碰到的到底是什么，听她的描述，这里有什么类似于人类轮廓的未知存在在等着我们去找，而且对方也直指和我的记忆有关。

    他对我了解多少呢？

    我的疑惑很多，一切，似乎都要走到这枯寂凄凉的实验之地的最底下，才能找到答案。

    我们继续出发，凭我的直觉，感觉我们应该快走到最底下了，因为这里没有办法进行探测深度，只能看到地面才知道是否走到最下，然而随着越来越下，实验舱门的各种警示亮灯也逐渐减少，并且也逐渐出现了很多舱门破碎和报废的实验舱，里面没有实验体，但却能在金属和玻璃碎片以及其他地方看出发黑的血迹。

    “对了”雪兰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我。

    “怎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从刚刚到现在，我们走的台阶一直在颤抖？”

    “被你这么一说”我才刚注意，原来，地面真的在颤抖“果然”

    “你才刚发觉？！”就在雪兰露出惊讶的表情才刹那，突然，在她身后的黑暗之中猛然闪出一双泛着血红光芒的双眼。

    就在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刚刚反应瞪大了眼睛的瞬间，一只金属骨骼的尖利的五指，在她的脑后，猛地拍下去。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