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累了
萨琳娜重重地拍拍布莱恩的肩膀，神经一般哈哈大笑：“怎么样，老娘就知道，结果是好的，这只虫子省去了多少麻烦，保住了多少人的性命，你该怎么奖励我？” “萨琳娜，回去再说吧。”布莱恩皱着眉头，看着地上不断喷吐的火焰和天上的滚滚黑烟，显得有气无力。 “怎么了布莱恩，你的样子似乎不高兴？” “不知道，我突然觉得好累，非常累。”布莱恩淡淡道，“后面的事情，你和艾萨克大人安排好，我需要独自呆一会，把马车给我，我自己赶回去。” 丽莲来到萨琳娜旁边，看着布莱恩的背影，甚至感到他那笔直的背，有点弓下去的感觉，问道：“他怎么了？” “不清楚，他说他好累。”胖女人撇撇嘴，“不过这样子更迷人，对不对？” “因为看着心痛吗？”丽莲似乎并不是在提问，倒像自言自语。 “的确有点，要不你跟在他后面，怎么不那么放心呢。” “我一直都在他身后，将来也是。”丽莲看着马车缓缓出，并没有追上去，而是步行跟随，并不打扰布莱恩。 “哼！老娘可不是小女人。”萨琳娜晃了晃胸脯，立刻登上了艾萨克的马车，开始跟他商议后续事宜，筹划封地子民的搬迁问题。 布莱恩赶着马车，慢慢走在一条土路上，冷风扑面而来，他却感觉清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后，忽然有一种特别疲惫的感觉。 他似乎看到从那只无限吞噬的虫子身上，看到了未来，自己的、圣奥西丁的、世界的未来，或许也会这样坍塌掉。 是的，圣奥西丁必将是一条虫子，他已经吃了七百万年，还在不停吃下去，直到吃得这个宇宙容不下他为止。自己呢，为了抵抗他，赶他，是不是也要吃下去，进行一场大吃比赛，最后，还有胜利者吗？ “不要想了，不要悲观，总有好的结果，总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布莱恩为了放松，甚至吹起了口哨。 “老大，你还不来冥界，处理一下我们抓到的灵魂，搞一个冥界深渊怪出来。”西尼尔催促起来，他以为布莱恩会立刻过来。 “等两天吧，我思考好如何处置深渊怪的灵魂，再过去。”布莱恩没有让刺猪多说，切断了灵魂联系，他极度需要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童年的回忆突然涌来，多么单纯的时光，突然一去不返。布莱恩感到自己不再年轻，现在根本不是二十五岁，而是五十二岁，不断而来的事务，让他反复掂量每一个后果，用功利的心态，复杂的盘算，来争取自己想要获得的一切，为了后果，甚至有时要违拗自己的性格，承受屈辱，学会虚伪。 可惜这条路，还要走下去。可以预知，南方大6上，很快就是一片崇信圣奥西丁的汪洋，或许只有迷雾森林之中，自己还握着一艘孤舟的舵，在海浪中挣扎，在肆虐的风暴中，必须非常非常小心，千万不要被大浪拍得粉碎，然后葬身鱼腹。 如果自己也站在辰星教会那边，这个世界就会很快失去生机和色彩，布莱恩绝不愿意，鲁凯大6也变成冥界，自己和自己的亲人变成骷髅，擦身而过也不认识，甚至还要互相吞噬。 身上的使命太重了，是谁安排自己，成为第八代人类？多么孤独的一个人类，他的几千万甚至上亿人，怎么偏偏安排在了自己头上？ 辉煌和苦涩也许是对等的，站在顶峰的人，必须迎接更凌厉的狂风！ 十年前多么快乐，没有人告诉他圣奥西丁是什么鬼，也没有人告诉他世界会毁灭，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生猛和快乐下去——即使吹了一个天大的牛皮，并不要为此负责；为了博得漂亮的女同学一笑，故意在她面前假装摔跤；有人说他是公鸭嗓子，放学之后就在街道里埋伏，给那个“诋毁”的家伙，一顿难忘的教训。 现在看来，以前在乎的事情，如今都不重要了，以前喜欢的女孩，如今想想其实挺平凡。 “但我，绝不是个公鸭嗓子！”布莱恩在荒野之上，对着枯黄的草木大声宣布，并唱了两句歌词来证明。 “那年夏天，野花开得特别多。 我去山腰玩耍，忘了回家。 夕阳给我一个傻傻长长的影子， 却给小镇的屋顶洒满金光。 mama在河边大喊我的名字， 我懒得回答……” 布莱恩拉住马车，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警惕地看着后面，甚至念起咒语，释放了一个侦察之眼。 “行了，布莱恩，是我。”丽莲耸耸肩膀。 “跟踪我，想搞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的歌声嘛，实在有点可怕。”丽莲笑道，她还记得布莱恩在鹿饮河上唱的，连野蛮人都受不了，“这本来是一感人的乡间民谣。” “你也知道？”布莱恩道，“我以为那是我们家乡的歌。” “别忘了，弗格斯家族也在天恩城呆过很长时间，我们小时候都会这。”丽莲道，“民谣大师怀德先生的思乡之作，对不对？” “好吧，但我认为，自己并没有破坏这歌的情绪，只是……更粗犷沧桑地表达了它。”布莱恩强词夺理。 “至少我不会说你是公鸭嗓子，既然觉得累了，就去车厢里睡一会，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我来替你赶车。”丽莲柔声说道。 “也许是该什么都不思考，只是睡觉。”布莱恩爬进了车厢。 “就算要思考，也等到明天再说。”丽莲坐到了驾车位。 布莱恩靠在车厢上，他听到丽莲轻轻哼着的后半段。 “突然青春无影无踪， 那个夏天无法再回来， mama没了大嗓门， 每天晚上都咳嗽……” 布莱恩闭着的眼睛，滑出了两行泪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