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尼姑与厉鬼的复仇联盟
听到成天飞三个字，我不由得一激灵，赶快扶着念珠的墙壁往四外仔细查看。 “不用看了，你被关在念珠里，我又身受重伤不能动弹，而且我还故意把昙清派到那位唐姑娘身边当‘人质’了，这时她们应该没必要紧盯着我们才对，就算在监视着我们，也不会靠太近的。”昙静的头依然靠着大树说。我看了看她，只见她眼睛稍稍张开了一条细缝，说话又极轻，离远了看应该不会觉察到异样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沈寻秋的？”我问。 昙清脸上出现一抹骄傲的微笑，但瞬间又回复了平静说：“很简单，一个人死了之后魂魄再怎么改变，也不会从一个满腹经纶、长相清俊的书生，变成你这个色鬼模样。” “就凭这个吗，难道就不能是我死后失忆，忘记了之前自己的样子了吗？”我有点不服气的说。 “得了吧，失忆可以忘记以前所记得的事情，但自己的行为习惯、言谈举止还有脾气性格都会保留着失忆前的痕迹。再说我知道你身份的原因又不止这一点。” “还有什么？” 昙静把眼睛完全闭上，挪了挪自己靠着树的头：“首先，如果你真的是沈寻秋的话，那那位唐姑娘讲完和你之间的故事的时候，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自从你听完故事说你自己恢复了记忆之后，几乎就没主动找她说过话。在唐探蝶拿剑寻找厉鬼的时候，你才主动对她说话，可是你想要叫她的时候，非常明显的结巴了一下。当时我就看出来，你是想脱口而出喊她一声什么话，可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于是慌忙改口叫她‘唐小姐’。唐探蝶听后很高兴，并且说那正是沈寻秋平时叫她的方式。如果你真是沈寻秋，不应该连叫‘唐小姐’这三个字还会结巴吧？很明显你是另一个人，你之前叫她的是另一个称呼。那你到底是谁呢？你既然知道沈寻秋以前叫她‘唐小姐’，可见你不是外人，而是和唐探蝶十分相近、并且知道内情的人。这样想的话，你最有可能的身份，就是当初唐探蝶为了故意背叛沈寻秋去找的那个当地著名的无赖——成天飞。再加上你这好色无耻的性格，我基本就确定你的身份了。” 确实，我当时完全被唐探蝶对着我叫我沈寻秋这件事给弄糊涂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都很木讷。 昙静接着说：“除了你的反应外，唐探蝶的反应也十分不合常理。她好像一直在不停地暗示你、提醒你，你是沈寻秋，你有多爱她，她也有多爱你。而且举手投足之间，她一直在……勾引你……（说道这的时候昙静很少见的脸红了）如果你真的沈寻秋的话，这些完全不需要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时我偷听到她对手下说，如果抢不到昙清和你，就把你们给杀了。当然，如果她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话，沈寻秋在最后的确是拜托过唐姑娘要把自己的魂魄消灭的，所以她下令杀你也不算太不合理。可为什么当她抢到你的时候，马上就迫不及待的讲起和你以前的故事，要让你恢复记忆呢？如果她真的爱你，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你，不是远远比二人相认之后再动手要少些痛苦吗？而且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好像根本就不想要杀你了，到底为什么她要让你恢复记忆，而又不停地一直的勾引你呢……这只有一个原因……” “她想利用我！”我没等昙静说完，替她说出了这句话。 昙静微微叹了口气：“唉，没错。看样子她是想利用你的魂魄替她做事，可一来你现在在昙清的念珠里，想要完全释放你，必须要昙清本人才行。二来她知道你现在失去了记忆，她知道你生前就是无赖，死后一定也是这性格，不确定现在的你到底会不会帮她。于是她想了个非常冒险却巧妙无比的主意。这个主意一可以迷惑你，让你帮她做事，二可以靠它来博得昙清的同情，为将来求她放你做好铺垫。她具体的做法就是，她要唤起你的一部分记忆，把生前自己和沈寻秋的故事讲给你听，然后再通过各种明示、暗示告诉你，你才是沈寻秋。你本来就参与过那件事，肯定有那部分记忆，她只要进行巧妙的引导，让你只回忆起她想让你记起的部分，只是她没有想到，你恢复的记忆，远远比她想让你恢复起来的要多……” 虽然我心里早就隐隐地发觉唐探蝶的真实目的了，可听昙静这样毫不掩饰、刀刀见血地直述出来，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我沉默不语地躺在念珠弧形的墙壁上，望着面前这片小小的天空发呆。 昙静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打破寂静问我：“喂，色鬼，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过，但是没时间给你发呆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唐探蝶就会跑到这里来拉我们一起赶路了。我已经把我的推测毫无保留的都讲给你了，现在该你了。” 我慵懒地说：“你当尼姑真是浪费，你应该去衙门里当差抓贼破案啊，保证成为一代女神捕。我可没有你那么大本事，能推测出这么多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昙静骂道：“色鬼，别给你脸不要脸啊，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手上！” 虽然昙静的语气依然像以前一样蛮横，可我逐渐的感到，她对我的看法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以前只当我是个好色的厉鬼，只想把我灰飞烟灭而已。现在她都已经背着昙清和我讨论这么私密的话了。我不禁问她：“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就算推测出来了，也没必要告诉我吧。而且还故意和昙清换念珠，看来你确实……” 昙静厉声打断说：“你再敢说我喜欢上你试试？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因为我要给住持和师父们报仇。定空和那叫什么穆环山的是为了抢你才血洗的莲若庵，只要你在我手里，就不愁将来找到她们的踪迹。” 我内心不由生起一股由衷地敬佩之情。这小尼姑别看年纪不大，可是心思缜密，又重情重义。只是联想到她现在的身体和她低微的法力，我嘲笑说：“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连摇我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给她们报仇？” 昙静说：“所以我们需要合作！” 我来了兴趣，从念珠里站起来：“合作？” “没错，从现在来看不止两伙人在找你，可见你对他们而言都非常的重要。你也听到定空师太说了，你是被昙清的血封印的，能完全释放你出来只有昙清办得到。而昙清自幼就听我的话，所以可以说，能不能放你出来是由我来决定的，这就是我的筹码。我虽然没有高强的法力，但我现在有你……” “你想借刀杀人？”说出这句话后，我不由得在佩服之余，也对昙静的心计如此之深而感到了一丝凉意。 “现在一切都还不明朗，具体的事要之后随机应变了。” “可我和你合作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就算将来我帮你如愿以偿了，以你的脾气，也不可能放了我吧。” “对，我不想骗你，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肯定不会放了你的。” “那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我是不会放你，不过我有一个非常容易丢三落四的师妹你忘了？她如果哪天告诉我把念珠弄丢了，我也拿她没办法啊。而且…………” “而且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那位唐姑娘那么费尽心机的勾……拉拢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吗？” 我沉默着思忖了一会儿，对昙静说：“好，我们合作。” 昙静露出了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微笑：“聪明的决定。既然决定和我合作，现在先把你知道的事情详细的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我问。 “第一件事，唐探蝶讲的那个故事，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前半部分基本是真的，她确实是想替她父亲报仇，想把沈寻秋变成厉鬼来着。” “后来呢？” “后来她就来找我了，可她来找我的时候并没有说她的目的，只是说父亲逼她嫁给一个自己不愿嫁的人，她非常的痛苦。故事你也听到了，我当时是当地著名的流氓，虽然身边女人不少，可是都是些轻薄浮艳的女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像唐探蝶那样的女孩，很快她就俘虏了我的心，我陷入对她的爱无法自拔，我那个时候总是叫她蝶儿……” “不要多讲这些事情啦，往下说……”昙静脸又红了。 “后来，她说她的未婚夫一直毒打她折磨她，让我替她报仇出气，我当时被她迷的昏了头，就跟着她去她们家里毒打、折磨沈寻秋。我让她从唐家跑出来跟我走，可她却不同意，说父母临死前一定要让她嫁给沈寻秋，她虽然爱我却没办法违抗父母之命。在她和沈寻秋成亲的那天晚上，我像疯了一样在街上乱撞，突然不知道谁撞了我一下就不见了，我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封信，打开一看上面是蝶儿的字迹：‘我终于决定跟你走了，快来家里接我。’我一口气跑到她们家的时候，听见屋里有打闹的声音，我闯进去，蝶儿告诉我沈寻秋要杀她，我当时根本就失去了理智，只想着救她，于是就……” “那么说，沈寻秋是你杀的？”昙静问。 “不，是我和蝶儿两个人一起勒死的。” “到这里为止，唐探蝶讲的虽然没你详细，可大体上情节都是对得上的。”昙静喃喃地说。 “之后就不一样了，本来她想靠沈寻秋死后变成的厉鬼来替父报仇，没想到沈寻秋那家伙没出息，被唐探蝶折磨得那么惨，心里对她的恨还是不够，导致他根本没变成什么厉鬼，死后没多久就被阴差捆走了。唐探蝶当时非常沮丧，她不惜杀死一个将要和自己成亲的男人来为父报仇，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不但复仇不成，自己又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男人。她当时万念俱灰想要自杀，我当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痛苦，一直在她身边安慰她，于是，她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她先假装不再痛苦，答应和我成亲。我自然十分高兴。可在新婚之夜的时候，她怕直接杀死我，我会像沈寻秋那样怨气不够，于是就原原本本地把她的阴谋一字一句地告诉了我。说她一直都在骗我，她根本就没爱过我，我只是她完成计划的一个棋子。她让我杀了她，可我最终没有下的去手，于是她就杀了我……” “后来呢？”昙静追问。 “我可不像沈寻秋那么没用，因为他是书生，我是流氓。我死后果然变成了厉鬼，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找蝶儿索命，可她很聪明，知道我变成厉鬼后第一个就会回去找她，她就先到了那个害死她父亲厉鬼的附近，用法术招它出来。我当时被怨气冲昏了头脑，见到她之后也不顾其他就是一通乱打，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厉鬼已经被我消灭了。蝶儿也受了伤，我本来想夺了蝶儿的性命，让她来阴间陪我的，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你还爱她？”昙静小心的问。 “这个和我们之间的合作无关，我拒绝回答。总之，我从那之后就失去了记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被困在寺庙里了。” “等等，你说你是被困在了陋月寺里的？” “废话，不是被困住我会一直在那无聊的寺里呆着吗？” 昙静低头努力思索着：“那让你失忆的人，还有困住你的人到底是谁呢？他们是一伙人，还是不同的人呢？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所设的结界不但我和昙清当时完全没有发现，而且就连定空和穆环山这样的人，都需要千方百计设计昙清到寺里去封印你把你带出来。可见他们对那个结界也无能为力。可昙清为什么就能封印你呢？她学的是定空教她的法术，可见不是法术的问题。难道是昙清本身和你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吗？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复杂了……” 我说：“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谈话，最好瞒着昙清。” 昙静看了看我：“好，那你也瞒着你那位朋友。” 我惊讶地说：“我哪有什么朋友？” 昙静再次露出骄傲地微笑：“我和昙清法力低微，不能感应到像你这样的厉鬼。可别忘了你的那位蝶儿可不是吃素的。她拿着剑冲向昙清和那送果子的男人的时候，感应到的厉鬼绝对不是你。放心，我不会走漏风声的。现在我们的联盟里多一个人或者鬼，就多一分力量。” 如果鬼能出汗的话，我现在早就冷汗直流了：“你还真是聪明得让人害怕啊！” “嘘，昙清来了！”昙静提醒完我，马上把头靠回在树上，装作睡着的模样。 昙清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摸了摸昙静的额头。然后蹲下对着念珠悄声问：“沈公子，你没睡着吧？” 我说：“你见过鬼需要睡觉的吗？” 昙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在昙静旁边找块空地坐了下来，双手合十开始诵经。 我问她：“你师姐已经醒了，你现在念哪门子经啊？” 昙清柔声说：“我是在替沈公子诵经消解身上的怨气。沈公子你本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为了替唐姑娘报仇，导致自己死在了唐姑娘和那个无耻的混蛋无赖的手下……” 我听着这叫一个别扭，赶紧说：“喂喂，你是出家人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 昙清忙施礼：“罪过，罪过！我只是太替沈公子感到可怜了，那唐姑娘虽然是替父报仇有情可原，可她做的也太过分了，还有那个什么无赖成天飞的，简直禽兽不如……” “喂喂喂！你还是赶快给我诵经吧，小心吵醒了你师姐。” 昙清答应一声，闭上眼睛认真的背诵起经文来。 我看着昙清认真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知道了我是成天飞，不知道她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