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世家的悲哀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

    而现在，唐方对于龙形的领悟，只是徒具形式罢了，要说能体会到其中的真意，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龙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当然，不是现在啦！

    唐方看着站起来的宋子文，有些无奈道：“何必呢？你是打不过我的，你也不是什么江湖弟子，没必要睁着一口气。”

    “咳咳咳！”宋子文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爬起来了，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丐帮的降龙掌？”

    “什么眼神啊！”唐方不屑的说道，“你见识真的太少了，这是我……的……龙形拳！”

    其实，这一招，还是受了不少降龙掌的影响，大兴城的那一战，让他获益良多，对战降龙掌，也让他对自己的龙形，有了更为深切的认识。

    只不过，所创造出来的这一招，既未超过龙形拳的范围，又少了三分降龙掌的真意，看似有几分威力，实则还是十足的四不像。

    “明明那些穿越者到了异界，都是各种乱创立招式，偏偏一招招还威力巨大，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一件这样的难事？到底是我武慧差了？还是没开金手指？”

    唐方默默的吐了个槽，全然不记得的自己在极乐楼得到《无常》这件事情了。

    至于《天录九章》这部大部分时间都在坑他的功法，请务必不要再提下去了。

    宋子文艰难笑笑道：“我不是江湖弟子，但我是世家弟子，家门的面子，就是要我去维护的，即使这是江湖，不是士林。”

    “我宋某文不成，武不就，这次没有讨回面子，但就是拼死，我也要再争一争。”

    闻言，唐方有些默然了。

    仔细回想一下，有时候，他也何尝不一样呢？

    自己一本正经的说着世家是腐朽的，自己脱离出来，就是要改变这种思想，改变自己。

    但现在，似乎还是摆脱不了，曾经先辈所带来的荣誉。

    先祖的打闯，换回了后世能够享用到的资源；而后世的子弟，又要为了先祖的荣誉，拼上性命去守护。

    诚然，世家在先祖荣耀的神坛中走向黑暗腐朽；而后世的师门，却在后辈弟子的不理解中走向没落。

    相比之下，谁比谁要悲哀一点？

    唐方不由得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毫无意义，兜兜转转一大圈，好像也只是将自己的拉上神坛，成为后世不会堕落的后辈而已。

    做个打江山的当然是快意恩仇了，但又不是中兴，也不是改革，就是留下一点比较大的家业，让子孙败的慢一点罢了。

    那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说等你来战什么的，你要是觉得自己还能做些改变自己，改变自己家族的事情，就把我当做一个先要打败的目标吧。”半晌，唐方这才开口道，“或者说，我只是一个和你差不多，但也不知道前路怎么趟过去的家伙，要是我有一天不知道怎么走了，原地踏步。若你那时候比我前，那请你让我看看，前面的路怎么走吧。”

    宋子文疑惑的站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方道：“好，我宋某这次服了。”

    唐方无语的看着他道：“你服不服又不关我的事，天下之大，以后见不见得到都是问题，不关你面上服不服，心里服不服，都与我无碍！”

    宋子文认真的说道：“说这一声服，是宋某知道这天下之大，比我强的人车载斗量，惊才艳艳之辈更是不可盛数。从前是宋某坐井观天了，之后的岁月中，必定会全力赶超，洗刷掉这一份耻辱。”

    唐方好奇的问道：“你这样给自己说就好了，让我也知道了，不怕我就这样当场格杀你，免除后患？”

    宋子文道：“你不会，我想我真的比你差了不少，我的骄傲，是因为一个没落的家族，我害怕自己是弱小的，所以要表现出来。而你，却是带在骨子里，你并不在意自己是什么家族子弟不是，你在意的，是你能改变什么，所以光凭这一点，你就比我强多了。”

    说完，他又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补充到了一点道：“或者说，你还有一点不敢……”

    唐方这才认真的看着他，那一身天生的骄傲，虽然与此时的狼狈形象不符，但这股傲气，说不定真的会成为他以后登顶的动力。

    只是就现在来说，还是早了一点。

    仿佛认同了他说的话一般，唐方点头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嗯，期待中！”

    说完就这样，唐方先一步离去了。

    萧准老先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里念念道：“又是一个，背负的比自己生命还重的年轻世家弟子啊！”

    若说还有遗憾，大概就是这样不声不响就离开了的无名少年。

    或者说，是这个自报姓名为“华安”的少年人。

    看着他慢慢走远，萧准老先生嘴里念叨道：“好材料啊，人品、武功、见识都是一流，只是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不愿意来我潭州书院呢？”

    转头，又仿佛释然一般的说道：“也是，人家在这岳麓山脚，也不曾加入这天下四书院之一，我们那里的庙小，容不下啊……”

    得英才而育之，是每一个想要传道的儒者的梦想，只是寻得英才，却不能收入，未尝不是一大遗憾。

    而在提到岳麓书院的时候，这位老先生眼睛中，又忍不住的悲哀起来。

    “萧师，你不必如此沮丧的……”一旁搀扶着他的弟子秦枫看不下去了，“岳麓书院这两年也没出什么天才级的人物，前几年的书院大比，也只是勉勉强强保住了第四的位子，今年有在招生的时候昏招频出，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我们潭州书院引领湘潭文林了。”

    萧准老先生用有些昏暗的目光扫了弟子一眼，说道：“没有那么简单的，天下的一流书院何其之多，即使岳麓书院保不住这顶尖的位置，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书院会冒出来争夺。远的不说，就光是这湘潭地接，也还有着城南书院略胜我们一筹。而且你真的觉得，这次岳麓书院的招生，是一条昏招吗？”

    说着，也不看他，只是眼中的悲哀变得更加的浓重。

    秦枫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但去年我们两个书院之间的交流中我们差点就赢了啊，这岳麓书院，表现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是吗？”萧准老先生不置可否的说道，“那你们今年就努力一点，一定赢一次给我看看。”

    但那副表情，却依然是久久不能释怀。不过应该不是因为挑战岳麓书院的事情。

    那剩下的，好像也唯有世家的事情了。

    秦枫以为萧师是因为世家的衰落而哀伤，微笑着劝慰道：“萧师，世家的兴衰在所难免，但这些都是要被历史掩埋的小家族，萧师您是后族之人，又怎需要cao这样的心思呢？”

    后族？

    提起这个称谓，老先生的心中涌起一片苦涩。

    好像在常人眼中，还真是一个不得了的称呼啊，但家族的历史放到这华夏之中，能溅起一点水花吗？

    除了孔圣世家，颜圣世家从西汉开始超然于华夏历史，就没有什么千万年不朽的世家，被历史淹没的大族，曾经在这一片天空遮天蔽日、翻云覆雨的不是凡几。现在又有多少人知晓呢？

    皇权总在不断地更替，连帝族都没有长久的，那里会有什么后族真的昌盛千万年？

    萧老先生对弟子问道：“你可知道，大隋四大阀之一，大兴城独孤家？”

    秦枫有些疑惑，但还是照自己知道的回答道：“知道啊，也是后族，不是很昌盛吗？”

    “是啊，常人难以言表的昌盛……”萧老先生有些理解了，向秦枫这样的没有世家背景的年轻人，是真的不知道里面的一些东西。

    即使已经是世家中摆在明面上了，外人也看不出来里面的一些道道。

    萧准老先生有些心疼的看着宋子文，不过双眼中，满是期许。

    说起来，他也是世家出身，兰陵萧氏，好大的名头啊。但像他们这样正在没落的家族，有还有多少真正的资源，再来造就辉煌的一代呢？

    可是，这些年，族人都快被这个名头压得穿不过气了。

    说不定，就着这次契机，他这弟子，能够放开自己被骄傲蒙蔽的双眼，看到更为广阔的空间。

    “走吧！”萧老先生微微的说了一声，“早饭也吃了，麻烦也经历了，还是回客栈准备我们的正事了。”

    喏！

    众弟子颔首回道，然后跟在后面，向投宿的客栈走回去。

    宋子文一个人轻轻的拂开搀扶他的同窗，走到萧老先生后面，声音颤巍巍的说道：“萧老，这次拜访岳麓书院的事了，我想回去参加‘北府试炼’，还望萧老助学生一臂之力。”

    萧准老先生悚然停下脚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弟子，眼神中满是恐惧道，“你可要想好了，‘北府试炼’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们族里应该说过这个，是机缘是毁灭没有人能肯定，历代四族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过，但活下来的，一页纸都记不满。”

    “学生知道……”宋子文嘴角还带着血丝，艰难的说道，“但学生已经是无路可走了，说是宋家的嫡传子弟，但现在家族的没落，已经撑不起那个偌大的名头了，要是族人再没有出众的，大概以后南唐，也就剩下三族了。”

    萧老先生不知道该如何去规劝自己的这名弟子，苍老的脸上满是不安和伤痛。

    半晌，他才仿佛想到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无悲无喜的询问：“你，真的准备好了？”

    “是！”宋子文迎上了老师的眼睛，骄傲的面庞上此时满是坚毅，“若学生能安然回来，必不会忘记老师的大恩！”

    “先照顾好自己吧！”

    萧老先生说完，就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年老干瘦的背影，此时看着愈发的佝偻。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一双手颤巍巍的在拍他。

    “老先生、老先生……”待回过头来，才认出是这个小摊的老板，在他背后，还站着一群和他同样打扮的人，或是愤慨、或是畏惧……

    萧准老先生苍老的脸，一副不解的看着他疑惑道：“这位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小摊老板搓着手，不好意思道：“老先生，你看这里已经……刚才那位客人和您的弟子……您看我们这都是小本经营，是银子还是铜钱，您给个数让我们也好保本吧！”

    萧准老先生看看被破坏的四周，他不是那种不通世故，一心埋头做学问的书箱，心里默默的估了一个数，直接懵在了当场。

    五位弟子面面相觑，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