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旦评

    “汉室已是危如累卵，大厦将倾。中原世家大族不甘寂寞，又有黄巾势大，起事定矣；北有匈奴鲜卑，时时虎视；西有羌胡，其心未服。大汉国大民骄，抱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心，诩乃担心天下将大乱也”。

    贾诩抿一口茶，摩擦着玉如意那白葱般小手道。贾诩一生为人谨慎，所出之谋，皆为自保。这只老狐狸这般倾心，足见本公子在他心中地位，也不愧为‘鬼狐’，比一般人早看五十年，【史书】记载确实如此，东汉末年，世家大族皆以镇压黄巾军为名，扩充军备。羌胡降而复返，匈奴鲜卑多趁火打劫，最后终成五胡乱华之势，官方称为‘民族大融合’，其实还不是打砸抢烧占地称王？

    众人震惊不已，不想贾诩说出这等话，要是被廷尉听得，定要抓监审问，以‘诽谤’朝政为名，扔进大牢关个一二十年。关羽须髯飘动，抿一口茶，好似胸有成竹。

    张绣也不是很震惊，自己与贾诩从小玩大，早已见怪不怪。玉如意蛾眉紧蹙，不是认为贾诩瞎说，却是担心他遭人举报。

    “我非不知此事，但为大汉臣子，当尽一份力。先生可教我”。

    “北方中原皆乱，唯南方边远。益州有崇山之峻，荆扬有长江之险；扬州民风剽悍，不服王化，不可取。但取荆州，北拒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四通八达，乃昔日高祖之关中也！”贾诩劝道，陈平暗叹一声，果真是老狐狸，眼睛何其毒也！丫的简直就是翻版的隆中对啊！日后陈寿作【汉书二十四功臣】，记载贾君侯于水榭之中为先帝谋划，史称水榭问答。

    “诩听说幽州刺史刘焉，正在跑官，欲得益州天府之国。当速度决断。”贾诩见陈平犹豫劝道。

    陈平也知道，关键是老子也没权啊，自己的便宜爹爹为人正直，叫他花钱去卖官，还是两千万铜钱的荆州刺史，这不可能。

    东汉未年，汉灵帝为了体现自己的商人头脑，在北苑（御花园）卖官鬻爵，三公九卿，一州刺史，标价二千万；其余可按俸禄多少，一万倍卖之。

    “此事时机未到，我舍不得贾文和与张南山离开京城。”这丫是不是感觉本公子为他小娘们玉如意赎身，花了三万两黄金，就觉得我家是大户？！

    “若公子相召，我与文和便率西羌儿郎来投公子。”张绣感动道，对陈平突然有一股子‘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的劲。三人起身告别，奔西凉而去。

    “此二人，皆乃豪杰。”关羽望着三人离去，对陈平道。

    “云长兄，他日举大事，可愿意与我一同起事？”陈平问道，关羽只叹不答，抚须髯回房。倒是赵云一脸兴奋，说是要为本公子扫荡匈奴啥的。

    洛阳新开一酒楼，名号【黄家居】，本公子十分不爽，曹jian雄也太不厚道了，大清早的就叫本公子来这酒楼喝花酒，不知道本公子正在观摩便宜爹爹临摹新春贺词？这孩子，真不懂事。

    “我说孟德，你叫我和本初表哥来，你只顾喝酒，倒是把我们两儿晒在一边了。”陈平不满道，这丫太目中无人了吧？袁绍大表兄附耳过来说道：“阿瞒被免职了”！

    曹cao也高呼被免职了!

    陈平仔细问来，原来是十常侍中的封胥诬陷宋皇后，扎小人诅咒汉灵帝被废杀，连带九族，宋家势力至此退出政治舞台，历史的车轮更近了一步。又正巧曹cao妹夫濦强侯宋奇是宋皇后侄儿，被连累。但咱曹jian雄是谁？他爷爷是老中常兼大长秋曹腾，就是十常侍见他也得叫一声‘老祖宗’；他老爹太学士兼太尉曹嵩，那可是号称官场的不倒翁！

    “我曹孟德誓与十常侍不两立！”曹jian雄何必这么激动，幸好这是包间，不然人家铁定以为曹孟德疯了，曹cao又像xiele气的皮球，跟袁绍叹道：“本初，老爷子叫我回陈留避祸，日后黄小爷惹祸，你可得多帮衬”。

    袁绍大表哥微微低头答应下来，喝了二三个时辰才离开。袁绍大表哥在路上说道：“孟德怎不惹人恨？十常侍蹇硕他叔，夜里提刀杀人，被阿瞒抓个正着，乱棍打死。搁谁身上，那个不气”。

    “还真别说自从蹇硕他叔被打死后，京城的治安好了许多。蹇硕趁机排除异己，要不是我等死谏陛下，阿瞒危也！蹇硕见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上书陛下，让阿瞒做了顿丘县令。”大表兄嘀咕不断，又道：“阿瞒不知道，黄小爷已在东城门口候着他”。

    又过了几日，上元节少了曹jian雄与袁绍大表兄，也没搞头。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刘表唤陈平道：“今晚你且随为父去蔡伯喈府上，谨慎仔细应对诸位大儒”。

    晚饭过后，酒足饭饱，刘表叫王二准备马车，带着陈平连着几个仆人，来到了蔡议郎府上。蔡邕早已在门口接待，叫人带去雅园厅，只见蔡邕府上，只有数位老仆准备些清酒素食，甚是清贫。

    九盆兰花按九宫方位分布，虽不奢华，却有情趣，须臾又有数人而来，年约四五十，刘表扯过陈平道：“那微胖一点的，对，就是春光拂面那位，曾任颍川太守，现在是济南相的荀绲，书香门第”。

    陈平见其雅量非常，暗道，他就是那位‘守忠贞之志，秉谦退之节’的荀彧他爹，荀家八龙之一。

    “那位是汝南许邵许靖二兄弟。”刘表又指着高矮两文士说道，两人都有两撇八字胡，穿着绣纹朝服。

    又有几位大儒至，水镜先生司马徽手扶羽扇，布鞋道袍纶巾，如神仙中人，荀绲当即抢过羽扇道：“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了过来”？

    陈平听到后想笑却又不敢笑，什么风？东南西北风呗！水镜先生司马徽不怎么出名，可他三大弟子，那就如雷贯耳了。大徒弟徐庶，字元直，道号王佐；二徒弟诸葛亮，字孔明，道号卧龙；三徒弟庞统，字士元，道号雏凤。

    司马徽正待说话，只听见一声‘司空袁逢’到，众人一阵见礼。只见清瘦的蔡邕，健壮的皇甫嵩在袁逢左右，这就是我那便宜舅舅？袁绍他爹？身穿官袍，官靴，头戴道冠，斑白发丝，轮廓刚毅，只是眼角有了一道鱼尾纹。早听便宜老爹说，袁逢舅父已年过六十。

    “诸位不必见慌，老朽听得诸位今日元旦会特来一观”袁逢上座说道，唤陈平在傍。众人已经心知肚明，感情是来给自己侄儿摇旗呐喊的。

    “我等为朝廷选拨人才，且要真实。”蔡伯喈主持会议，来了个开场白。荀绲当先说道：“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我儿荀彧，字文若。从小聪明，读书不寻章摘句，腹有良策。可当兴周八百载之吕望，旺汉四百年之子房”。

    众人嘘吁不已，哥们，这年头吹牛不上税是吧？还‘兴周之吕望，旺汉之张良’，这月旦评本来就是吹牛，但你也吹得太过了吧？早有小厮记载今日言行，明日传遍洛阳。荀绲不理他人，又自顾笑道：“老朽那侄孙荀攸，字公达。聪明练达，我弟广陵太守荀昙逝去，过去我弟手下一个叫张权的官吏，主动找来要求为我弟守墓。荀攸对我侄儿荀衢说：‘这个人脸上的神色反常，我猜他是做了什么jian猾的事情！’我侄儿趁着晚上睡觉的时候趁机盘问，果然张权是因杀了人，逃亡在外，想以守墓隐藏自身。也为当世之俊杰”。

    “济南相之言属实。”汝南许邵拂髯叹道，众人见荀绲全心全意为自家谋福利，也大开金口，你方唱罢，我登台，好不热闹。蔡邕又在锦兰黄雀屏风后命女儿蔡文姬抚琴，衬托气氛。

    陈平听来，确实大多都是三国名人，什么荀彧荀攸、广陵陈登、汝南陈昱这些。皇甫嵩将军还道‘武威姑臧人贾诩，非百里之才’。

    陈平仔细观察，至始至终只有三人微笑不语，汝南许邵二兄及颍川水镜先生司马徽摇扇自乐，袁逢召许邵问道：“子将为何不发一言？子将曾道曹嵩之子为‘盛世之能臣，乱世之jian雄’，我儿袁绍为何”？

    “袁本初气宇轩昂，才华横溢，稳居三公，善用豪杰。”许邵答道，陈平知道这丫的也是藏一句说一句，后面定是‘不善使小人，为小人所惦记’，却也唬得舅父袁逢乐呵呵，指着陈平道：“此子如何”？

    “不敢答！”许邵扫视陈平一眼叹道，不敢答？答你妹？！不就想说本公子是洛阳纨绔子弟，混吃等死的么？

    “子将不敢答，贫道来替子将解围，此子有吞吐日月之志，包纳乾坤之心。”倒是司马徽起身开口道，众人一阵大惊，司马徽乃高士之中的高士，不曾评价一人，今却这般对待一纨绔。最喜的还是袁逢与刘表，齐声夸道：“德cao见笑了”。

    只见一人拍案而起，高声道：“纨绔子弟，何得先生高评？”却是汝南许靖。陈平暗骂傻了吧？不带你这么玩的，想死不好意思说了是吧？咱便宜老舅父在这儿！

    司马徽摇扇大笑不止，正待发言，只见琴声大作，有低低女声传来‘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