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老者闭目，许久，缓缓睁开双眼，叹息道：“我华挺如今已年过古稀，当初年轻气盛，以为可以将本门发扬光大，谁料到，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愧对先祖啊。”

    那个报信的青年，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老者身后，静静的听着。

    “苏师兄、十年、奇儿，要是他们还在，混金门又怎么会现在这样，那么多事啊……”老者不停的述说着往事，情到深处，满是皱纹的眼角，竟然不觉已经泪痕连连了。

    青年还是默不作声，他知道，师叔祖每当回想起曾经的那段时光，总是悔恨交加，而自己再多的安慰，反而更加深他的罪恶感。

    良久，老者情绪稳定，回头看向青年。

    青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坦然道：应该是自家人干的！

    老者仍是不肯相信，道：“哦？”

    青年道：“单从田师叔祖的伤情看，是本门绝技不假，但最终的致命伤，却是颈部的那一刀。试想，除了本门混金门所铸的精铁刀刃，还有什么样的利器，能割破田师叔祖的护颈？”

    老者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随即，问道：“你吴师叔祖回来了没？”

    青年也奇道：“他和田师叔祖他们出去后，至今也没有音讯。”

    老者愈发的惊疑，低声道：“平儿，我闭关这段时间，本门其他族人，有没有什么异样？”

    原来这位青年叫平儿，只见他听老者这么一说，也是一惊，却始终没有回复。他清楚掌门师叔祖这句话的意思，也料到本性多疑的掌门师叔祖，已经对本门的某些元老起了疑心，但遗憾的是，自己不会说谎。许久，他只得道：“大事情到是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

    “吴师叔祖他们在出门前，跟蒋师叔祖他……。”

    “蒋中？”老者稍稍沉思了一下，很快，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丝丝杀气。

    “掌门师叔祖，您……”

    “平儿，你去吩咐下，再多让人陪你去找找你吴师叔祖。”

    虽然感觉有些不安，但平儿还是只能遵从掌门的话，道：“是，平儿这就去安排。”

    混金门大殿出口往西，沿着山道不出几里，便是一片村落，村里房舍零零散散，排列却相当有序，村里人口似乎不多，但村里甚是干净。房舍当中，一十余丈村碑高高矗立，上书“混金门”三字，村碑下，一座深宅大院隐秘在百年橡树之中，大宅正门，一块牌匾庄严肃穆，牌匾上大书写着“蒋”字。

    这里，自然便是混金门蒋氏元老所住之处。

    正门后面，一个年轻的声音正不停的唠叨着：“父亲大人，姓宗的今天欺人太甚了。”说话的，正是今天在大堂顶撞宗锋的那个叫正的青年，而他所说的父亲，也毫无疑问的，是蒋氏家族的族长，混金门的元老蒋中。只听蒋中道：“正儿，所谓人在屋檐下，能忍则忍吧。”

    蒋正不服，道：“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祖上在那次掌门之争中，败下了吗？”其他众人也表示相当不服，附和道：“对，凭什么？不是祖上遗训，掌门之位，能者居之吗？”

    “好了好了，大家别吵了。”蒋中叹息道：“掌门不掌门的，对我们来说，无所谓，别人排挤，也随他去好了，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可以了。”

    蒋正还是不甘，道：“父亲大人，以您的实力，放眼天下，没几个是您对手，要不……”

    “住口！”蒋中突然严厉的喝到。

    蒋正和众人皆是惊恐万分，因为他们从没见过蒋中这般恼怒。只听蒋中继续怒道：“正儿你们说什么，干什么，为父都可以谅解，但就是这个，唯独说叛离自立，为父是万万不可原谅的。”

    蒋正和众人，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又被蒋中抢先，道：“正儿你还要说什么，为父清楚。你要记住，不是我们蒋家无能，实在是这个世道，有太多不如意。好了，别想太多，回去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吧，去吧。”

    看着蒋正等人心有不甘的回身房内，蒋中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正儿啊正儿，你要是稍微有点十年、奇儿，甚至是姬平的悟性，为父用得着这样隐忍吗，唉……”随后闪身跃出蒋家。

    黄河边，一老者早已立定，蒋中轻身上前，低声道：“掌门师兄孤身来访，却又不肯进门，何事还请言明。”

    老者转过身，正是混金门掌门华挺。华挺面朝蓝天，闭目吐气，许久，缓缓道：“吴师弟，你也没再见着了吧。”

    没再见着？莫非……

    蒋中一楞，随即青筋暴起，一字一句吐出：“华……挺……”短短两字，却包含了蒋中充盈的内力和无尽的愤怒。就在两字回音尚在空中回荡之际，蒋中本人已欺身攻到华掌门眼前。

    华掌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的回不过神来，但毕竟身为混金门一派之首，其修为可想而知，轻身一跃意欲闪躲。然而纵使能力滔天，蒋中的这一击却是使了十成力道的，加之偷袭突然，华掌门的左肩，还是硬生生吃了一记。

    这下，恼怒的，不止是蒋中了。

    华掌门展开混金门绝学，万剑凌厉霸道，直逼得蒋中全力反击，而蒋中，也不愧混金门元老之名，在掌门的全力攻势下，愣是寻得一隅空隙不断反击。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华掌门和蒋中的交手，在极快的刀光剑影中飘忽着，百余个回合下来，竟然是不相上下。

    高手对决，决的是绝对的注意力。

    稍不留心，天色已是月上枝头了。

    蒋中冷冷道：“不愧是华挺，老夫就算是使上全部的劲，竟然还是伤不了你身。”

    华掌门也冷冷的道：“好个蒋中，想不到实力见长到这般田地，难怪几位师弟会这样畏惧你。”

    蒋中道：“哼，畏惧？还不是拜掌门你所赐，偌大一个混金门，现在被你整成什么样子了。”

    华掌门怒道：“放屁，老夫执掌混金门，是上代元老一致推举的，怎么管理，也是大伙一起商权的。”

    蒋中道：“商权，你一个商权，竟然把你的没主见，推卸的一干二净。”说着，袖子里的刀片，在毫不起眼的情况下甩了出来，径直飞向身下的那片草地。

    “没主见的是你吧，整天把自己装的多清高，真要什么事都不管，几位师弟又为什么会整天躲着你。现在，你终于可以清静了？”说着，华掌门也甩出袖里剑，径直飞向脚下那片绿地。

    万箭穿心。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

    霎时，成千上万支利剑，整齐有序的飞向华掌门和蒋中，饶是两人修为再高，经过几百回合的死命交手后，真元耗损的身子，始终是逃不过这般迅疾的利剑的攻势。

    重重的，两人在千万支利剑过后，身子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片刻，华掌门艰难的站起，收回地上的袖里剑，对仍倒地不起的蒋中道：“毕竟同门师兄弟一场，我会让你走的没有遗憾的。让我用这段时间闭关的成果，送你吧。”说着，袖里剑飘出，一道闪光，笔直飞向蒋中。

    “反正你无心留我们师兄弟众人，何必多废话呢。”蒋中早做好准备，也不做无谓的反抗了，轻轻闭上双眼。

    然而那道闪光，却在一道身形前，被挡了下来。

    这下惊愕的，不止是蒋中了，连华掌门也是不敢相信。在闪光退去后，一个合剑单膝跪地的青年，慢慢清晰了身影。

    姬平？

    平儿？华掌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两位师叔祖，请听平儿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