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剑仙
放在五十年前，江城算得上夏国屈指可数的超级大都市。 当时的江城是国内有数的重工业基地，十三省通衢，重镇中的重镇，在那最动.乱的年代，它甚至当了两年的夏国首都。 曾经，“龙王造”是夏国最早、最有名的军械、工业品牌，龙冠的老码头、老扁担还记得那港口起起落落的船潮，每天的货物吞吐量无以计数。 在那些年，各国都曾在龙冠区有使馆，繁荣的商业街上各国的建筑风格混杂，各国的商铺都在沿江的铺子里，外国人在江滩都随处可见，那是历史的辉煌，现在却只是存在老照片的记忆。 或许，如今的唐街能够这么受到江城人的喜爱，也就是因为他让本地人回顾艰难而光辉的年代，这座城市最辉煌的年代。 曾经，在铁路运输和水路运输依旧是主流的时代，金江复杂的支流水路网，跨江而过铁路网，让这里的产品输送到神州大陆的各个地区，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其始终是重工业产业的核心区域。 尤其是天然深水良港支持下的造船产业，当年整个夏国过半的军舰，都可以打上龙王造的标签.....即使是今天，江城依旧是夏国最核心的军舰造船所。 但随着国际形势的松绑，冷战的结束，对轻工业的需求就超过了与军工挂钩的重工业。 当大家都努力赚钱改善生活的时候，江城那旧时代为主的重工业核心区域就自然没落了，空运和海运的兴起，也让江城的地理优势越发薄弱，连带衰落的，还有江城在夏国的政治经济地位。 沿海开放带来的大发展，抓住时代机遇的沿海城市迅速后来居上，既没有沿海城市的地理优势，又没有首都区的政治、政策优势，沿线的造船厂由于没有订单一个个倒闭，连带的钢铁、重装备制造产业自然也衰退，这个曾经的大都会逐渐没落。 但作为曾经的大都会，曾经的中部大工厂，这里的人口基数还是很大的，随着年代发展，三百多万分布在一城两区已经很有些拥挤，仅仅依靠老旧城区改造源源不能满足需求，房价飞涨只是随之而来的必然因素。 于是，为了进一步扩展发展空间，也为了有更多的空地用来招商引资，让GDP能够更好看，近二十年来，江城政府开始了大规模的“开荒行动”，其中就包括了填湖还地、规划新区、老区重造等项目。 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周遭几个郊区也都划分在江城下属，让整个江城的行政面积扩大了三倍以上。 随着老城区企业的搬迁调整，重新整合后的三大工业区也成了经济板块最重要的一环，也稍微带动了周边的地皮价格…….至于为啥是稍微，其实其中有很多趣谈可以追究的。 让“年轻人向新区迁移”的口号喊了好多年，周遭郊区、工业区的人口却始终不足，年轻人依旧宁愿忍受老区的高房价和生活压力。 毕竟在医疗、教育、商业上，老区的优势明显，能够住在繁荣的市中心，谁想住在去大医院挂个号就要两小时车程的郊区。 结果就是不仅市中心的新时代“坚守”老城区，就是郊区的新生代，也要紧牙关力争入户市中心。 “唔，不愧是人口稀薄的郊区，空气真是……..那么的不清新。” 两个小时的巴士折腾下来，狭小的空间加上身边的老烟客，就是吕武也受不了，但刚刚下车，一股刺鼻的垃圾味，让他怀念起刚才烟雾缭绕的车厢。 回头看了一下，大概是过于密集的雨水导致了泄露，也有可能气温升高的结果，不远处的露天垃圾场的气味实在有点熏人。 “胜利垃圾填埋场，两年前建的，处理全城六成以上的生活垃圾和废弃物，每个城区都不愿意建在自己的地盘的结果，反复踢皮球，最后还是势单力薄的远城区输掉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化工新区房价硬生生的跌了两千，这几年死活涨不回来了。” 但房价低廉也有房价低廉的优点，稍微远离垃圾场一点的区域，是一个名为大明湖的休闲度假中心，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和度假岛屿，不少有些闲钱却称不上富豪的中产阶级在这里购置了别墅，凑合着度假休闲，而吕武的目的地，就在这里。 “若是有其他的选择的话，真不想去找他………” ======== 临湖的小林中，沿着石板路走上五分钟，那是一座仿若生错了时代的特殊建筑。 木质的三层小楼，别致而秀气的橡木阶梯，竹帘下摆设是各色古筝和琵琶、古琴，墙壁上都是各类国画、字画，技艺出色，显然价值不菲。 “琴剑弦和。” 让人费解的招牌挂在门口，到这偏僻的地方连条好路都没有，而在门口那停着的一排排豪车，这里的主人依旧有不少访客。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 推开珠帘，古筝悦耳的颤音在屋间回荡，时而激荡起伏，时而林静至远，就如雨滴滴在心头，演奏者高超的技巧展露无疑。 温和儒雅的男低音唱词，时而飘忽不定，时而如耳边低语，时而高昂慷慨，那耳熟能详的陆游诗词，硬是被其唱出了那么些我自闲坐读黄庭，雨后悠然山中行的仙味。 竹帘间，淡淡的熏香，悦耳的古筝，技艺不凡的字画，还有那古腔古调的唱词，让来访的客人有着微妙的错觉，仿若穿过了时间的隧道，来到了过往。 穿过满是国画的走廊，在内厅之中，在一群少妇、少女的围观之中，白色儒服的演奏者一边弹奏古筝，一边唱词。 只见他生着一幅好皮囊，剑眉星目，面容秀美，皮肤白皙若玉，长袖中的修长手指灵巧的在古筝中来回拨弹。 明明板着脸，低着头，只看古筝唱着词，但眼角所及之处，却能引起女观众们阵阵惊呼和脸红。 是的，女观众，这小厅里二十多个听众，就没有一个男的，而从她们迷醉的目光来看，似乎并不是单纯来听琴的。 “………这波逼我给9.8分，不给满分是怕你骄傲。” 吕武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出。 “谢十三，你妈喊你吃饭！” 特意设计摆放的屏风、墙壁结构非常适合产生回音，“你妈喊你吃饭”巨大的声响在小室内回荡，古筝瞬间停了。 本来如痴如醉的观众先被吓得一愣，接着，却都怒目以视这无礼的闯入者。 “你干什么…….” 在群众暴起之前，“铛”的一声脆响，琴弦强行弹出一个爆发高音，这里的主人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缘尽，送客。” 琴所的主人似乎被打扰了情绪，直接放下古筝走向后室。 而熟悉他脾性的客人们，也生怕继续留在这里惹他不快，纷纷怒视了搅乱氛围的吕武后，直接离开了。 半响后，看着窗外一个个启动离开的名车，吕武也走进了内室。 “唰。” 一道寒光划过，剑锋却稳稳的逼在了吕武的脖子上，感觉到要害处的冰凉，吕武却笑了。 “哟，小十一，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气色不错，那小气鬼还是一如既往的就舍得在你们身上花钱保养。” 吕武挥手打招呼的对象，却不是面前的店主人，正在喝茶….喝着可乐啃着薯条看电视的谢十三，而是正在自己脖子上游弋的古剑。 红袖古剑无人把持却浮在空中，微微轻颤，发出嗡嗡的蜂鸣声，似乎正在回礼。 “吕武。” 谢十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莫名的让房间的温度降低了些许。 “好久不见，你来了…….” “嗯，嗯，我来了，的确好久不见。” “……..我就不问为什么你还活着。你还敢见我，就真不怕我杀你吗？” 杀字出生，寒芒闪烁，吕武所有的要害都被十二把古剑指住，只要剑锋稍微前伸，就是变成刺猬的下场。 感觉到剑锋的冰凉，吕武满脸悲痛，似乎看到什么背叛者和负心人。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因为我要撒一个此世最完美的谎言，咳，开始，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 “……..你再不正经，信不信我真一剑刺死你。还有，这梗太老了，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用了。” 面对嬉皮笑脸的前搭档，谢十三无奈的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那些古剑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吧，我的时间有限，我不想浪费在你这种人的身上。” 对于惜字如金的谢十三来说，遇到吕武这种软皮糖也算是倒霉，但从嘴角那隐隐约约的笑意来看，虽然喊打喊杀，但真正的心情似乎不错。 “看你孤家寡人怪可怜的，我介绍你一个徒弟吧。” “徒弟？挂名的？” “真传。真功夫全套加实战经验，包教包会的那种。” 谢十三直接中指指向了门口，“你哪里来的那里去”的意思摆面上，连话都省下来了。 “我求你了，算是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依旧在嬉皮笑脸，双手合十微微鞠躬，但谢十三却睁大了眼，仿若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吕武，居然还会求人？” “嗯。” “她对你很重要？能够让你上门找我，还低头求人？” 吕武微微点头，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否认什么。 “很重要，帮帮我。” 此时，轮到谢十三沉默了，他躺在沙发上，半响，才出声。 “小鬼，你当年有这么坦诚就好了。” “那就不会被你们叫做小鬼了，你也只比我大六岁而已吧，装什么大哥。” “………为什么你自己不教，你可是龙溪吕家这一代的…….” 一声轻咳打断了谢十三的言语，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吕武是一点都不想再谈了。 “咳，关系太近了没有尊严下不了狠手，自然也成不了好老师……..好吧，好吧，小六子别用剑锋在我太阳xue比划，我说实话就是。” 犹豫了片刻，吕武最终无奈的说出了真实缘由。 “你觉得，她一个半熟新人和我扯上关系，学会了我的私人技巧，传了出去，会怎么样。” “会死，死的很快，很惨，很莫名其妙。” 看着谢十三一脸恍然大悟，吕武却有些哭笑不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五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自己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灾星。 而话题到这个地步，就可以到此为止了，虽然没有明说，但吕武知道，这面冷内热的老搭档，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这是她的基本资料，最好和她‘偶然相遇’，随便安排就行了，放心她很笨的，不会有什么疑心的。” 放下信封，起身吕武就准备告辞了，但各色古剑们却依旧挡在他的面前，谢十三的杀气和话语在耳后响起。 “既然做完正事，我们就算算老账吧，就从之前你拐骗我出山的那个东西说起吧。” 豆大的汗滴从额间落下，现在，吕武真的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那个东西？噢噢噢噢，你是说那个吗？你还没有放弃自己那个梦想吗？” “废话，怎么可能放弃！这是我毕生的追求。” 说起梦想，谢十三越发情绪激动起来，多年以前，吕武就是用谎言欺骗自己出山，最后残酷的现实给了自己沉重的一击。 看着满脸通红的谢剑仙，吕武的眼神中满是怜悯和同情，这娃明明各方面很正常，怎么一到那个就想不开了。 “放弃吧.......猫，是无法变成美少女的。” “谁管猫！我要的剑，剑灵妹子啊！这在很多古迹中都有记载，绝对不是没有可能的空想。” 是的，眼前这关儒雅如仙……实际上还真是剑仙嫡系的俊秀男子，大概小时候神话故事听多了，其毕生的梦想，就是让自己的仙剑成精化形，为自己红袖添香。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别的剑仙一辈子只温养一把仙剑，他不仅温养了十三把，花大气力培养其灵性，还改名谢十三，以警示自己永远不要放弃梦想。 而在多年前，吕武用来骗还在修行的谢十三出山的，就是一款和他的梦想有关的模拟游戏。 “剑娘收集GO！谢家哥哥，这个游戏中有很多剑娘，可以一起约会还可以结婚，但可惜山门没有电脑不能玩……..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赚钱打工买电脑吧，我也有很多游戏想玩。” 一想起过去纯真的自己被眼前看似纯良的小恶魔所骗，被其拉着打了好多年的白工，当了无数次的挡箭牌和背锅倒霉蛋，谢十三就有磨剑杀人的冲动。 而一想起很多年后，自己辛辛苦苦赚钱买了房安装电脑（淳朴的山里孩子完全没有想过去网吧），真的玩上了哪款梦寐以求的剑娘游戏，更加坑爹的事情发生了。 “是剑娘不是舰娘！我要的才不是什么舰娘收集，你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吧！你知道当年我在师门老古板那里藏一个‘玩物丧志’的游戏容易吗？后来我还专门的学习电脑，学习那个游戏出产地国家的语言，终于能玩了，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军舰少女和船长肌rou大老爷们，我有多么绝望！你知道吗！” 闻言，吕武惊讶，吕武恍惚，吕武恍然大悟。 “哦哦哦，阿武听错了，不好意思喔。” 握拳轻拍脑门，吐舌认错，面对一提到往事就习惯性暴走的谢十三，吕武也习惯性卖萌回应中。 但吕武也忽视了一些事情，七八年前他是一个可爱的腹黑萌正太，卖萌成功率百分之百，而现在……. “啊哈，吃我迎风一刀斩！” “空手入白刃！” 剑锋就在鼻梁上，合十的双手不敢松开一丝，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滴落，幸好自己平日还没荒废太多，差点就一分两半。 能气的真传剑仙拿刀斩人，吕武也的确本事不小。 而谢十三充血的双瞳，大口喘息的白气，让吕武感觉自己再不给一个交道，明天的今天搞不好就真是自己的忌日了。 “抱歉，抱歉，我知道自己错了，还带了礼物来补偿你。这次，可是真正的刀剑拟人化游戏，名字就叫刀剑狂舞！” 听到剑娘，谢十三瞬间冷却下来，他犹豫的接过礼品盘，封面上是一对交错的刀剑，还有美型的人物插画。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东瀛DDP公司的最新游戏，舰娘的那家公司的新作，还在内测，我好不容易通过中间商搞到手。正式上市要明年。” 用并不熟练的东瀛语反复确定，这真的是一款刀剑拟人化的收集游戏，谢十三眼眶发红，看着眼前不忘自己爱好的老搭档，差点就感动到留下眼泪来。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丢下客人，很失礼的返回了自己卧室，电脑开机，满脸期盼的看着蓝天白云的读条，那有一丝之前的仙气存在。 这完美的诠释了，一个游戏迷遇到了梦寐以求的游戏时，就会毫不犹豫的抛掉一切杂物，即使他的确是一个剑仙。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吕武，摇了摇头，和灵剑们打了个招呼，也起身告辞。 而吕武一出门，缓缓行走的步伐瞬间变成了快步逃跑，而不出意料，在吕武出门两分钟后，一声惨叫在整个大明湖畔回荡。 “啊啊！吕武，你又坑我！” 是的，吕武并没有撒谎，刀剑狂舞的确是一款刀剑拟人化游戏，而从游戏的角色收集类型来看正是谢十三的最爱，而从一开始没有拿出来讨好，只是因为……. “啊啊啊啊！好多穿T字裤的裸男！好多满是油光的肌rou男抱在一起！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真瞎了！吕武小混蛋，我和你势不两立” ………只是这是一款重口味女性向的剑男收集游戏，还有点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