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梦中身
李东来是一名剑修，擅长一力破百巧，一剑破万法的剑修。 尽管出身于专研修真理论的清华法门，李东来明显属于那种实践胜于理论的修士，在无法可施的情况下，他直接挥剑斩苍穹。 说以命相抵不是白白说的，他劈醒岩石那几剑，至少燃烧了五六十年的先天元气，要是如臻再不出现，说不定会拼到油尽灯枯。 如臻打量了他一下，认真说：“李师兄，谢谢你为我护法。我方才在地底下做了个梦。” 李东来擦了下额际汗水，挥在地上，对自己的狼狈毫不在意，问道：“什么梦？” “百年之内，李师兄元婴结成。”李东来对自己仗剑相卫，不惜燃烧先天元气，他为自己消耗了五十年？六十年？我便要还他五百年、六百年，甚至更多。 修真大道路阻且长，可交之人不会太多，但也绝不会太少，这李东来便是其中一个。 李东来一愣，笑呵呵道：“承你贵言，等我百年后结婴，一定找你喝酒。” “不是一百年之后，而是在百年之内。” “……如臻师弟，你是认真的？认真地寒碜我？” 如臻凝视了他片刻，笑道：“李师兄就当我是认真的吧。” 李东来耸耸肩，浑不在意。 能否结成金丹，是修炼道路上的一道分水岭，能成功凝结金丹，往后便能被称为真人，境界与金丹之前天壤之别。如果能百年结丹，已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了。 至于百年结婴，呵呵。 故此李东来纯粹就当如臻师弟开了个玩笑调剂气氛来的，他比较关心的是下一个问题：“如臻师弟，你已顺利筑基，可找出离开此处的办法了？” “李师兄，通过我多日来的观察和推演，大概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 半晌后，李东来惊道：“什么，你想直接打通地脉，激发湖水倒灌，把我们冲出去？” “水流无形，看似柔弱，其实最是刚强，而且本性顺势而为。我们找不到出去的道路，水流会替我们找到的。” 默然了片刻，李东来忍不住道：“道理是这样没有错，但是我们才区区筑基……” “李师兄此言差矣，不是区区筑基，而是两个筑基。” “……好吧，即使是两倍筑基，额，两个筑基，师弟你的境界还没稳呢，哪里就能打通地脉了……就算让你运气通天，碰巧打通了，也禁不起这方寸之地的湖水冲击啊，要知道我们只是筑基之身，又不是金丹！” “李师兄你这话有三重心思，一是担心我境界不稳，二是怕我们打不通地脉，三是担心地脉打通了抗不过湖水的冲击。前两点师兄完全不必担心，至于最后一点嘛……” 如臻微微一笑，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李东来一见，眼睛瞪得溜圆：“想不到师弟你是土豪啊，囊中竟有这价值三十万灵石的风驰一道云！” 一时间，李东来还真有三重心思了：师弟是个坏土豪，我要不要当个坏师兄，还是跪求壕作朋？ 如臻咳嗽一声：“风驰一道云其实只拍出了三万灵石，至于翻了十倍，那是恶意炒作。” “就算是三万灵石，师弟你这随随便便就拿了出来也……” “这不是正品！”如臻打断，看着李东来一脸愕然，解释，“这是我参考那件飞行灵器的创作理念而炼制的仿品，就简单的称为飞云器吧。虽然比不上那个风驰一道云，但这飞云器属于其简化版，具备其大部分功能，简单说来，就是这飞云器能同时搭载我们两人，具有飞剑的速度， 但比飞剑宽敞，并且消耗更少的灵气，在续航率方面完胜飞剑。” 李东来沉吟道：“师弟难道是想让我们搭乘这个飞云器，躲避湖水的冲击？那需要极佳的cao控能力，若有万一……” 如臻皱眉道：“哪里来那么多万一，冲不出总不能死在这里。” 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是这一句挠中了李东来的痒处，当下慨然道：“没错，不成功便成仁，老子可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当下李东来依如臻所言，把湖边的翠竹全砍倒了，回头见到如臻那头也把湖中莲花全铲除了，不禁感叹道：“师弟，我觉得咱们这是焚琴煮鹤。” “等下湖水倒涌，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花花草草嘛。”如臻满毫不在意的驾驭着飞云器在湖面飞掠，不时放慢速度，用一面古镜去照湖面的浮萍。被她照过的地方萤火便立即熄灭，暗淡下去。 过不多久，湖面的光源就减少了大半，黑暗中萤火变得跟鬼火似的，映得两人的脸都显得有几分狰狞。 “咻”的一下，如臻飞到李东来面前，“李师兄，上来！” 李东来一步踏上，飞云器随即启动，如臻手中古镜一翻，顿时将仅剩的几点萤火也吸入镜中，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混沌漆黑中，如臻手中古镜突然迸射出炽目白光，直直指射一处，伴随如臻一声清叱：“破！” “轰”一声巨响，地底震动，一道直冲天际的水柱迸射而出，瞬息间触及头顶岩壁，瞬即化成豪雨洒落，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转眼间就将湖水尽数吸了进去，再以百倍之力喷涌而出。 如臻驾驭着飞云器，就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不住躲闪着奔涌而来的水柱。眨眼间，两人都是衣衫尽湿，但每次水柱欲要将飞云器打落，都被差之分毫的躲避开去。 李东来赞道：“师弟这一手驭器之术当真妙在巅毫，但凭这一手，怕当世能强胜你的不超二十人。” 李东来虽然境界不高，但出身七绝门派之一的清华法门，眼光不低，这个点评绝对中肯。如臻却毫无喜色，反而一脸凝重。漩涡之中，隐隐显出一个黑洞，那里就是她曾推算出的地底出口。 但事情过于顺利，似乎反常，她心中浮现浓重的危机感。 李东来也看到了那个黑洞，喜道：“如臻师弟，那里应该就是出口，我来给你护法！”飞剑出鞘，铮然轻响，在两人身周飞快舞动，划出道道残影，营造出一个剑牢。 既来之则安之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如臻一点头，全力催动飞云器，直闯黑洞。如臻只觉眼前一黑，接着又是一亮，这是…… 面前这片广阔的空地，好生熟悉，那高高矗立足足有二层楼高的铁炉，炉下熊熊烈火呈朱红之色，炉洞中隐隐透出金光，这是要有灵宝出世了啊！ 再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披着一袭雪白羽衣，赤足踩在石板青苔之上，旁边一双充满古朴的木屐却悄悄放在一旁。 忽然她心有所感，伸手一招，袍袖之下显出一个滴溜溜旋转着的古色丹炉，下有一蓬淡绿丹火滋养，韵如初春芳草，融融地托着那个花纹古朴的小丹炉，显得格外轻巧精妙。 她一声轻笑，左手往上一托，那小丹炉飞到半空之中，兀自滴溜溜旋转，半天不曾下落。右手却往高炉一招，收回了红色器火，炉洞之中金光大盛，她双手虚拍，瞬息之间拍出了九十九掌，就在漫天掌影中，炉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金光灿烂的一柄药铲。 这时半空中的小丹炉若有牵引，缓缓停止了旋转，落在她手上，炉盖自动落在一旁，一股异香顿时弥漫周围，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璇玑丹，还是上品的！这药铲看来也是件准仙器啊！”旁边一个面带腼腆之色的黑衣少年笑道：“恭喜师傅，又得两件上品！” 白衣如臻唇角一翘，似笑未笑道：“这是我第二回炼器炼丹同时进行，幸得功成，只是……” “这两件法宝都是上等品质，师傅还有何遗憾？” “唉，流焰，你不知道，我昨天起了一卦，说我今日不大顺利，现在两样都成了，反倒不知应在什么上面。”如臻抬头望着天边缓缓散去的五色霞光，皱了皱眉，“不过管它甚么，总不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黑衣少年忍不住一笑，唇际酒窝一现即逝，“对啊，师傅曾说顺风而之，才暗合大道之意，现在师傅顺风顺水，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笑得天然带着一丝羞涩，便是天下正理也被他说得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如臻不禁失笑，伸手戳了戳他脸上酒窝，“你呀，人怎会一辈子顺风顺水。若是遇到什么槛，抬脚跨过去就是，逆流而上，也是大道应有之义。” 流焰伸手捉住他师傅的手，阻止了调戏，抬眸问道：“若是跨不过呢？还不是要顺流而下？” 如臻一怔，随即笑道：“有什么跨不过的槛，师傅抬你跨！” 流焰一笑，酒窝忽闪忽闪的，“那就一言为定了！” “当然，一言为定。抬得高高的，再松手，让你尝尝从云端到地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