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徒（一）

    你说我是魔鬼也不尽然，因为我的动机很单纯，甚至都单纯的有些愚蠢。

    首先需要点名的是，我才不会因为一条金鱼就干些复仇索命之类的事情。

    杀死哥哥，再多流一些眼泪，对我而言还有一种更大的诱惑，而这种诱惑背后的秘密，就是我在从母亲手中接过巧克力金鱼的那一刻猛然顿悟的。

    想到这儿，我便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原本清澈的眼眸里忽然就布满阴翳。

    我一直以为世界是围着我转的，殊不知此举不但会毁灭我的家庭，还会将自己彻底的、推入到一条永不见天日的黑暗道路中去。

    人们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刻这句谚语又在我这岌岌可危的家庭中得到了验证。

    哥哥尸骨未寒，就又传来了父亲从高脚架上掉落身亡的消息，于是，原本就濒临崩溃的母亲是彻底疯了。

    这可怜的女人此刻已变得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用仅存的一点理智买了两瓶农药回来，也许是想母子二人一死了之。天可怜见！

    母亲一咬牙，心想死就死吧，正好一家人去阴间团聚，本着这种思想，继而连哄带骗的让我也灌下。

    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那就太对不起各位在座的朋友了。

    事实告诉我们，剧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人意料的，母亲一心求死，却奈何买的那瓶农药是个过期货，而我的那瓶更惨，过个期也就罢了，还硬是被人掺了半瓶自来水，我们母子俩人被邻居们慌慌张张的送入医院后，又是洗胃又是灌肠的，折腾了好半天才消停下来。

    我的命总算是保住了，但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后面的情节发展似乎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母亲的最终归宿自然是精神病院，而我的归宿自然是儿童抚养院，也就是俗称的孤儿院。

    注意了，故事到了这儿才刚刚开始。

    即使是在最后的离别时刻，我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悲伤的神色，也难怪，从我先前的种种行为来看，我也许是没有什么人类的正常情感的，我无法感知别人的表情到底是悲伤还是快乐，更是从未尝过眼泪的味道。

    并且事实会证明，我的杀伤力要远过于此。

    杀了哥哥，命里克死父亲还不够，我还要冷血冷到底，送佛送到西，仅仅只用两句话，就令原本处于痴呆状态下的母亲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还记的我说：“mama，你还欠我一块巧克力呢。”

    这本是一句极平常的语言，可此时的母亲已经有些疯了，她的表情痴傻而空洞，疑惑的望着身边这个漂亮的男孩，然后我便解释说：“上次我的金鱼死了，您给我买了一块金鱼形的巧克力，现在哥哥死了，您就应该再给我买块和哥哥长得一样的巧克力才对，不光长相要一样，连大小也要一样哦。”

    也就说我杀了我哥哥就是想要一块巨型巧克力。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母亲一听，登时就晕了过去，然后这个时候医护人员啊什么的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打针的打针，把脉的把脉，最后主治医师觉得病人的脸色不对，遂伸出一指放于人中位置探了探，良久才道：“没气了。”

    剧情发展到这里，不愠不火的童年篇才终于算是宣告完结了，平心而论，我的心情并没有太过沉重，大家可能和我的心情一样，或许是因为我那时还太小，量我怎么折腾也是掀不起大风大浪的。可我不仅智商极高，还要拥有非凡的冷静与才华，所以我这类人通常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哈哈哈。

    言归正传吧。

    此后的几年里，我一直都在孤儿院里度过，孤儿院里有教室，有教人授课的老师，也有很多很多同龄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唯独没有父母，没有哥哥。

    孤独和寂寞时每个处于空窗期的孩子最难忍受的恶魔，可我是没有那么多感性的细胞的。

    我每天所做的只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把阴冷当成一种习惯，把沉默当成一种性格，有时就连那一贯伪饰的笑容也索性收敛不做了，然而无论身处何地，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我都从未忘记过我那“崇高”的志趣与理想。

    我亦是会在每个闲暇的时候独自趴在草丛上虐杀昆虫和青蛙，每当此时的表情永远都是最认真的，你们也许无法猜测我当时的心理和感受，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虐杀可以给我带来快感。

    如果说在这其中又发生过什么大事的话也不是没有，除了结识两名同伴外，另外发生的那件事也足以进一步暗化我的性格，至于“那件事”我们暂且不提。

    先说下我和第一位同伴初次邂垢的故事吧。

    所谓同伴即是指朋友、盟友、死党，并且按照一般的狗血桥段，在男一号和女一号建立某种关系之前都肯定会以一些特定的事件为媒介，像什么英雄救美啊，见义勇为啊什么的，名目很多，但很显然都不是我的风格。

    说起来，我和素素的结缘颇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素素属于那种柔弱型的女生，生的苗条细致，楚楚可人，却很不幸的沦落到孤儿院这种地方，上有院长欺负不说，下亦有孩子们的欺凌，日子过的凄苦而艰难，就是动不动都要流眼泪的种类型吧。

    相信在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坏蛋，他们经常欺负我们，隔三差五的欺负我们，而又不能告诉老师，否则便会迎来更加严厉的报复，这就是当今校园里普遍存在的校园暴力现象，有深入研究意向者可参考《逃学威龙》、《学校霸王》等香港电影，在这里我就不举例说明了，因为下面就有一个绝佳的例子。

    说到校园暴力，除了小霸王之外，当然还要再配上一位饱受欺凌者才对，但需要注意的是，校园暴力是一种现象，一种集体行为，其具体包含了肢体暴力、言语暴力、冷暴力等等多种。

    这位饱受欺凌者毫无疑问就是素素。

    而我们这所校园存在的小霸王则是一个叫大壮的孩子。

    不光小霸王大飞欺负她，就连其他的孩子也很喜欢欺负她。

    因为素素是个只会流泪的女孩。

    大壮欺负她是很有理由的：我是霸王，所以欺负别人是我的义务，而同时我又是一位很尽责的霸王，所以我就欺负你了！怎么的吧！！

    其他人欺负她也是很有理由的：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果说大壮是大鱼的话，那我们就是小鱼，你就是虾米！所以欺负你也是天经地义的！

    还有更直接的：

    素素，今天我被大壮给欺负了，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所以现在我很愤怒！后果很严重！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素素就哭了，她可以从早哭到晚，从天昏哭到地暗，有时哭累了便坐下来歇一歇，喝点水，酝酿下情绪，然后接着哭...

    所以当我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一群孩子吵吵嚷嚷的欺负着同一个女孩，而那身穿白衣的女孩却只会在别人的推搡与谩骂中擦擦眼泪，抽泣几声，仅此而已。

    我表面上虽是一幅同情且惶恐的样子，其实心里却相当的不以为然：喂，你扯头发的力道可以再大点！你踢人的角度不对！还有你！你！说你呢！工作期间不许吃零食！你可以伸出一只脚绊她的嘛！！

    第一次见面大概就是这样了，那年我七岁，素素七岁，还有我之后会交代的另一个朋友也是七岁。

    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我杀了自己的哥哥，毁了自己的家庭，素素打破了自己哭泣时间的最短记录，而另一个男孩也成功的在自己身上留下第九十九道伤痕。

    日子就这样继续下去，生活就这样安定下来，但冥冥之中似乎正有一条看不见的锁链，将某些人的命运紧紧锁在一起。

    一直到十六岁那年的冬天过后，当蓦地回忆起彼时情景时，我忽然就对素素说道：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是一个只会流泪的笨蛋，没想到在往后的岁月里，竟比我俩还要疯狂与叛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就让我先说说眼前的。

    很多的地方学校都有老生欺负新生的优良传统，孤儿院也不例外，当我被送到这儿的时候就已经被大壮给盯上了。

    其实我知道大壮同志的想法也很简单，整天都欺负手下这些人早就腻歪了，有时换下口味也是很有必要的。

    然而大壮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名为“换口味”的欺凌行动注定会在我这里碰到钉子。

    老子连人都敢杀，还会怕你个小人渣！？

    在此之前，请允许我笔锋一转，介绍下另一位少年。

    如果说之前在孤儿院里还有谁是大壮不敢欺负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阿航了。

    阿航其实是个很平凡的少年，除了长得漂亮点，脸庞清秀点外，并无其他吸引人的地方，亦无任何打架斗殴等不良记录，但大壮就是怕他，有时甚至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这就很不简单了，明明低调，却又偏能做到霸气外露，敢情这娃练过气功不成？

    答案是否定的，阿航并没练过气功，却有一种更加厉害的、独特的秘籍，即，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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