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扭转乾坤
太子刘榕走进御书房,对着皇帝见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刘启抬起头,见太子手里拿着一封奏章,问:“出什么事情了?” 一般情况下,大臣们会在早朝上奏事,只有遇到紧急事件的时候,才会将奏章递到东宫,由太子转交给皇帝。 刘榕回答说:“也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御史台上折子说太学生和监生打架斗殴,毁坏了一家茶楼,行为比较恶劣。” “学生打架?”皇帝皱了皱眉:“谁这么大胆子?” “据说是叶云扬。”太子故作轻松的说。 皇帝眼眉一挑:“什么叫据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别搞那些模棱两可的。” “是太学祭酒王承安到御史台告状,说自己的四名学生被人殴打,四人的伤势多么严重,打人者多么嚣张,下手有多狠等等。打人者正是以叶云扬为首的三名太学生,另外两个您可能有印象,就是上次狩猎是中毒的二人。”太子语气平淡的说。 皇帝点头:“朕知道他俩,其中一个是伏波将军殷隼的儿子,另一个是东平国太尉的儿子,姓吴对吧。” “沒错,父皇记性真好,儿臣佩服。”太子不动声色的拍了老爹一个马屁。 “继续说。”皇帝摆手说。 太子举起手里的奏折,说:“儿臣刚才之所以模棱两可,因为奏折上的内容是一家之言,太学祭酒当然会站在自家学生这边,在沒有询问另一方之前,是不能定案的。” 皇帝知道太子喜欢叶云扬,叶云扬又在东宫挂职,所以会不由自主的偏向他。学生打架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情,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御史台也是,吃饱了撑的,一点儿小事也要给东宫上奏折,其他时候怎么沒见他们这么积极。 “今天御史台谁当值?”皇帝问了这么个问題。 太子想也不想的回答说:“韩永春。” 皇帝笑了:“那就对了,韩永春是从太学毕业的,祭酒过來告状,他当然要重视起來。” 太子躬身道:“父皇圣明,儿臣觉得应该把云扬叫过來问问,他不是那种爱找事的人,打人应该是有某种理由的。” “这么点儿小事,至于搞这么麻烦吗?”皇帝不以为然的说,在他看來这根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懒得管。 太子持不同意见,说:“很多时候小事会酿成大事,继而变成麻烦事。太学和国子监之争由來已久,上次父皇携儿臣巡视太学,对国子监不闻不问,很多人都从中嗅到了味道,蠢蠢-欲动呢。” 皇帝不解:“什么蠢蠢-欲动?” 太子的解释是,朝廷里有很多大臣都喜欢揣摩圣意,说皇帝爱听的,做皇帝爱看的,皇帝打压国子监,是为了让国子监的人产生危机感,改变之前的散漫性格,多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 可是有不少大臣误会了皇帝的意思,以为是要取缔国子监,特别是那些拥有太学背景的官员,他们上跳下窜,大肆鼓吹国子监是蛀虫,每年浪费无数的花费,却只是培养出无数的庸才。一帮人正在策划联名上书,希望可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让皇帝对国子监彻底失去信心,最终达到太学一家独大的局面。 听完这些解释,皇帝眉头紧皱,气呼呼的说:“这帮混蛋臣子,整日里不思如何为国效劳,就知道勾心斗角,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礼义廉耻都可以扔掉不要。” “父皇说的对,所以儿臣觉得必须重视这件事,首先是杜绝被人拿來做文章,免得日后一发不可收拾;其次是向大臣们表明态度,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想错了,您根本沒有取缔国子监的意思。”太子正色道。 帝王之术讲究平衡各方势力,当初创办太学,是为了避免国子监一家独大,如果政界、军界全都是国子监毕业生,那还不得乱套啊。现在再看国子监,它的存在何尝不是为了避免太学独大。 皇帝沉吟片刻,说:“有道理,那就宣云扬过來吧,朕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严惩犯错的一方。” 傍晚,叶云扬正准备吃晚饭,却被太监宣进宫里。 饥肠辘辘的他走进内宫,这是他第一次在饭点儿被召见,心里有些沒底,也猜了一路,难不成是皇帝要请吃饭? 不太可能吧,沒听过皇帝有这样的嗜好。 皇帝果然在吃饭,太子作陪。 叶云扬进來之后,皇帝只是抬头瞄了他一眼,并沒有要请他一起吃的想法。 三张一丈长的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着一百零八道菜,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外加果盘、汤品、点心若干,各种大小不同的盘子被精心摆成花朵造型,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赏心悦目。 叶云扬不由自主的吞下一口唾沫,心想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光是一顿饭的奢侈程度,就够世人们眼红的。 这还是皇帝刘启一项推行节俭呢,如果换个喜欢讲排场的皇帝,一顿饭至少得有三百六十五个菜。 皇帝和太子身边各站着几名太监,负责为他们夹菜。 “云扬,吃了吗?”太子问。 这不是废话吗,饭点儿把我叫进宫,哪顾得上吃,他一本正经的说:“沒吃呢!” 太子一愣,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要是换做其他官员,肯定会不假思索的说吃过了,哪怕肚子再饿,也得装出饱腹感來。 “沒吃呢,那就……”太子转头看了几圈,说:“……给他搬个凳子,让他坐下吧。” 叶云扬差点儿沒气炸,合着是让我坐着看你们吃饭,太过分了吧。 皇帝忍着笑,一边用太监递过來的毛巾擦嘴,一边说:“云扬,听说你今天跟人打架了?” “是跟人打了一架,在茶楼里。”他沒好气道,既然皇帝发问,说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沒必要藏着掖着。 “为什么?”皇帝问。 叶云扬回答说:“对方太嚣张呗。” 太子转头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说:“是这样吗?御史台上的折子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是你嚣张在前,而且也是你先动的手。” 叶云扬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慌乱:“那肯定是太学的人告刁状,又或者御史台有太学背景,所以会在未经查证之前乱说一通。” 太子惊为天人,心想这小子也太聪明了,随便一猜竟然全都猜中了。 皇帝也有些小吃惊,但他并未表现出來,而是哼道:“你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朕有言在先,学生打架会造成不良影响,是要重罚的。” 叶云扬面无惧色,说:“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我和两个同学在茶楼里喝茶,隔壁正好是四个太学生,茶楼包间的隔音太差,我们清楚听到他们在贬低国子监,把监生说的一无是处。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明人不说暗话,相信不用我解释,您二位也很清楚。” 当然不用解释,皇帝携太子巡视太学,太学生的尾巴肯定要翘上天,沾沾自喜的同时不忘损一下国子监,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太子脸一绷:“所以你就揍了他们?” “当然不是。”叶云扬摇头,一本正经的说:“国子监烂、监生差是不争的事实,人家说的是大实话,我怎么可能以此为理由揍人。” 皇帝皱了皱眉,语带不满道:“国子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 “当然有,您二位不是也看不上国子监吗?”叶云扬反问。 皇帝脸一黑,信誓旦旦道:“胡说,朕什么时候看不上国子监了,国子监和太学一样,都挂着皇家学院的招牌,朕从來都是一视同仁的。” 叶云扬眨眨眼睛,用很有深意的语气说:“那为什么您会带着太子殿下巡查太学,让我们该干嘛干嘛去。” 他故意不往下说了,事儿是谁做的,谁心里最清楚。 “咳咳……”皇帝干咳两下,用來化解尴尬,说:“谁让你们那么不争气,朕打压一下国子监不应该吗?” “应该,您是九五之尊,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理由。”叶云扬笑着说:“我刚才说了,国子监烂是不争的事实,我打心里承认这一点。所以听到隔壁的人这么说,我非但沒有生气,反而还劝两个同学,说人家骂咱们是因为咱们有缺点,要认清自己的缺点,加以改之。” 太子出声为老爹解围,说:“别废话了,挑重点!既然不是为了他们贬低国子监,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他坐正身体,正色道:“他们骂完国子监,骂完监生,接着就是骂我,说我不配当南征首功。我是个谦虚淡定的人,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劳,获得首功是陛下钦定的,他们质疑我,就是质疑您的决定,他们骂我无能,就是骂您识人不明。要只是骂我,我肯定就忍了,可是我不能让他们骂您啊,这才带着两个同学冲进去,把他们揍了一顿。” 皇帝面带苦笑,和同样苦笑的太子对视一眼,以他俩的智力当然能想到重点,是太学生是因为骂了叶云扬,所以才挨揍的,就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骂皇帝。 叶云扬说的冠冕堂皇,又严谨到无法反驳,皇帝明知道被他带进沟里去了,却不得不站在他一边。 皇帝心想,因为骂人而挨揍,说冤也冤,说该也该。刚刚打压了国子监,有必要也打压一下太学,免得他们把尾巴越翘越高。 “云扬,不是还沒吃饭呢吗,坐那么远干嘛,过來一起吃。”皇帝笑着说。 什么叫我坐的那么远,是你们不让我往近处坐好呗? 以叶云扬高傲的性格,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看看那么大一桌子美味,他最终还是沒忍住,心里带着对自己深深的自厌,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去。 最起码有一点他是开心的,皇帝对自己这么客气,说明太学那帮家伙就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