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段记忆
没有水，慕青一个窝窝头吃得又太急。她重重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因为喘不过来气，一张满是斑驳的淤青的小脸已经是憋得通红。 “唔~~~” 干干的玉米面子堵在喉咙处，这是她今晚的粮食，她舍不得吐出来，饿得滋味并不好受。 于是就这么尴尬的憋着气，鼓足了劲的要把它们咽回胃里。 不知何时，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花。 是啊，面面。 我说过的，如果我选择和他们；离开，那么我们永生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从此，你在你的地狱里痛苦的煎熬受刑；我在未知的地狱里等待这命运会该如何的判刑。 我以为，就算是这么和这家人走了，也算是逃出了狼窝，可是没想到，这又遇到了豺狼xue。 或许，这么一辈子就要栽在这种地方了。 不能或许，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慕青还是会选择逃跑。 伤口结痂了，不痛了，就接着跑。 像这样子又被抓回来，毒打一顿，全身酸疼到深夜的事情也不是一两次了。对门里隐隐透过暖暖的黄色灯光。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所谓的养父母们的说话声音。 女的说： “这小妮子这么皮实，要是哪一天真让她给跑了怎么办？” 男的说： “我也正愁着呢。跑，这小妮子是跑不掉的，这小山村外面买进来的小孩子，我们家要是真的走丢了这一个，邻居肯定是会来告诉一声的。所以怎么跑这小孩子也是跑不掉的。” 女的口气终于松懈了下来： “也是啊，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说这小妮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还这么不怕打呢？不对，不是不怕打。我看我这一巴掌拍下去，那小妮子吓得直哆嗦！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倔！” “诶，要不这样吧，你哥家里那个多大了？有八岁了吧！男孩子？这地方不是就缺女人么！我看明天就去找你哥哥说说。把这小妮子说给他家儿子。反正长大了要是缺媳妇肯定还得买一个，那买一个的钱还不如省下来给我们当聘礼呢！” 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的就这么想的。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兴奋，慕青只觉得心下一凉。 “不错的主意啊！那这么好的香饽饽儿给我哥干嘛？他们家那小孩子还早着呢！娶媳妇儿？哪里能挨得着他呀真是！与其做个童养媳倒不如把她说给那个死了老婆的五十岁的刘老三。诶！他们家不是养了几头猪么？有点钱，我们也能拿的多一些！” 两个人一拍即合，殊不知这番话已经尽数都被慕青给听了进去。 这家人已经不知道人性是个什么东西了，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已经不知道人性是什么东西了。 一股子凉意蔓延四肢百骸，心里的那股子恐惧慕青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 因为她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要逃出去，她一定要逃出去！ 慕青掏出了那个今天从野地捡回来的，一直藏在床底下的小铲子。等到了凌晨，那家的人已经睡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开始偷偷摸摸的撬窗。 索性这边的人不富裕，窗户还大多都是木质的，只是那铁皮钉子慕青一时间难以撬得动。 撬不动，也得撬。 总比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被送给那个老头子好！ 凌晨三点，慕青小小的身子爬出了窗户。院子里的狗冲着她凶狠的乱吠。吠得她心惊胆颤。生怕屋子里的两个噩梦就此被吵醒，然后又将她给抓回去！ 瞥了一眼土狗脖子上系的牢牢的绳子。慕青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凌晨三点半，慕青又迷路了。 大晚上的看不清路，这家人住的又离大道那么远，还那么多的小路迂回曲折。 小慕青简直都快要绝望！难道又要等着被发现然后抓回去么？难道真的要被打一顿然后送到那个五十岁的老头身边当媳妇么？她才十三岁！ 她才十三岁啊！ 冬天，听说都快要过年了。 今年她又没在老院长的身边，少了她，老院长是不是会觉得有些伤心呢？ 小路旁，突然间有一间屋子亮起了灯。 慕青受到了惊吓！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天儿差不多了，得到城里卖猪了。” 男子的声音沙哑，是个老头子的声音。 卖猪？ 接着昏黄的灯光，慕青看到了那辆可以装猪的车。 趁着那人还没出来，她爬了进去。小小的身子蜷在一个角落，身上堆满了稻草。 满车的猪粪的臭味儿熏得她想吐。 可是不能吐，她得忍着，在进城之前，都得忍着。 下定了决心的慕青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双唇，不让自己的身子动弹，也不让自己出声。 猪是之前就已经在车上了，只不过睡得沉，没有猪搭理慕青。 鼾声一声比一声响，响了也不知道是多久。慕青就觉得屋子里的人出来了。 屋子里的那个人在车前检查了一遍。 凌晨四点，慕青正式踏上了逃跑的路。 后来，她有遇到过面面。 在她最狼狈的情况下居然会和面面相遇。根本无法想象着在面面的身后会出现的人肯定就是乔羽和乔大钟。或者说，他们一定就在不远处。 最关键的时候，面面救了她。把她藏在身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自己小跑着，跑到了乔大钟和乔羽的身边。 十四岁的那一年，她被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老院长带回了家。 那时候，正值大年初一。 一想起那一段令人悚然的记忆，慕青觉得四周都是黯淡无光的，像是一个黑暗的沼泽，她深陷其中，除了惊恐的等死，哪有活路？ 沉浸在这段恐怖的记忆里的慕青也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泪流满面的，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司空逸抱在了怀里的。 好温暖的怀抱，就算是在那瑟瑟寒风的冬天，这也是她梦寐以求。 血淋淋的伤口还未结痂又被扯开，连带着面面的那一份。 于是，慕青就在司空逸的怀抱里，哭得泣不成声： “呜呜~啊~呜呜呜~”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身处在牢里的面面。 “你，为什么会杀了~乔羽？” 司空逸面容复杂： “是因为受不了他的虐待了么？” 面面还是那么瘦弱的样子，瘦弱得就剩下了那么一层皮包骨头。 好像风一吹，全身的骨头都能当初散了架似得，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哪里还有一点小时候胖嘟嘟的，面团子的样子？ 面面，面面。 现在一想起来这个外号，她自己就只觉得是一种讽刺。 是啊，她为什么会杀了乔羽呢？ 不对。 “我怎么会，杀了乔羽呢？” 齐亚深陷的眼窝像是两个黑洞洞，麻木，空洞的双眼剧烈的颤抖起来。面面虚弱的捂住自己的胸口，急促的呼吸着。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喘不过气： “我想杀的人，明明不是他啊。可是，他怎么就死了呢？” 该怎么形容此刻的面面呢？ 司空逸的瞳孔急速的扩大，又收缩。 为什么，他感觉这个女人现在的表情就好像，痛失了什么所爱的人一样。 “我是受不了他的虐待了。平时温柔的时候，也是挺窝心的。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对我拳打脚踢，那么多年了。我觉得，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面面此刻有点疯癫，司空逸悻悻的闭嘴不再说话。 “啊，其实有时候吧。还是不能忍受的，但是我打也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如果，如果不是他父亲，这日子，说不定真的就得过且过了。你不知道，我胆子其实很小的。又很懦弱。根本，就没想过反抗。我觉得这么胆小懦弱的我，无法像慕青那样，居然敢挑战自己的命运。我很羡慕她，羡慕她终于逃出了地狱。并且现在，生活的很好。因为，这才是她本来应该有的生活，只是因为我，因为我。她的人生才会曾经那么阴暗过。是我，对不起她！” 泪水，润湿了她的整张脸。 关于这一点，司空逸也是认同的。所以得知了真相之后，司空逸再也没给她好脸色看过，一直都是冷着脸，看着她时而的哭，时而的笑，时而的疯癫。 是的，他都觉得，这个女人其实已经疯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杀了乔羽吗？其实，你并不知道，我的那一菜刀要砍的人，是乔大钟啊。只不过乔羽他在最后一刻挡在了乔大钟的面前，硬生生的替他挨下了这一刀。当时，我整个人都吓得傻了，因为胆小，懦弱。我吓得腿都软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乔大钟已经跑了。哈哈！丢下了他儿子已经冰冷的尸体，跑了！那个禽兽！睡了自己的儿媳妇！给自己的儿子带上了绿帽子！结果，却被自己的儿子救了一命！可是再结果呢？他却！丢下了他的儿子跑掉了！” 双目赤红的面面狰狞的笑着，笑声怪异，说话的声音也怪异： “如果我还出的去，我一定会杀了他！可是，我已经出不去了。” 司空逸呆住。 “不要告诉慕青，我快要死了。或者，等到她提起来这段过去表现的平静许多的时候，再告诉她吧。” 面面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声音越来越急促！直到探视时间结束，她被警察拉走。司空逸还是呆坐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盯着面面远去的背影。